第二天,崇信睜開眼睛,馬上身體沉重疼痛的感覺就席卷而來。
崇信從床上爬起來,就看到了憤怒的明夜夏。
明夜夏看起來也很不好,頭發淩亂,眼袋沉重,好像很疲憊的感覺。
崇信揉着疼痛的身體,問怒視着他的明夜夏:怎麼了?你為什麼坐在闆凳上?
明夜夏轉過頭去,不說話。
明夜夏心想:天殺的水賊,居然敢把我按在這闆凳上,封住我的穴道,我都坐了一晚上了。這小子也混蛋,怎麼叫都叫不醒,自己好好睡在舒服的床上,他沒有同情心嗎?
其實,昨晚崇信是真的累加傷而昏沉睡去,并非故意不理會她。
明夜夏決定不理會這個男人,還有,他長得一點都不帥!
崇信不知道明夜夏的想法。但是他知道明夜夏生氣了。他看這個架勢,也大概猜到昨晚發生了什麼。
他過去對明夜夏說:要不,您到床上休息一下?
明夜夏心中稍暖,但旋即被憤怒之情淹沒了頭腦。
“不用,謝謝。”她說。
崇信猜人家可能是嫌棄自己躺過那張床,說來也對,雖然不是一起躺過,但是自己睡過的床,再給女孩子睡,也是有點不妥當的感覺。
崇信知道明夜夏生氣了,雖然也猜不透什麼,但還是知趣離開。
明夜夏心裡徹底怒了:你這個xxxx,你出去不能先給我把穴道解開嗎?我自己能動了,不就自己到床上去休息了嗎?你是xxxxx嗎?
但是,崇信根本不知道明夜夏被點穴不能動的事。
崇信來到甲闆上,他看到羅君生盤腿坐在一隻大木桶上,雙手放在腿上,看着遠方。
還沒有介紹過雲石河這條界河。界河可以說是無比寬廣的,在界河上行船如果沒有方向的指引,很難到達另一界的河岸,通常看到的都是一望無際的水連着天,不過可以看到一些島嶼。界河是各種奇靈生物生活的地方,因為人類的數量相對較少,所以界河是各種強大生物栖息的樂園。
羅君生早年在界河打魚,意外吞食了魚精的元丹。那條魚的靈力等級應該還不算高,因為居然可以被普通人吸收。不過想來一個普通人誤食妖精元丹,吸收的過程也一定是異常痛苦、九死一生的。如果換做是那些強大的生靈的元丹,不要說是普通人,即使是功力深厚的大修行者,也要小心謹慎,不然可能就會因身體承受不住妖獸強大的元力,而爆體而亡。
羅君生此刻就是在看着遠處的一些妖獸栖息的島嶼發呆。
崇信走到羅君生旁邊。
羅君生問:你,為什麼要挑戰我,孩子?
崇信說:因為我很佩服你。
“佩服我?”羅君生感到很意外,轉頭看向崇信,問:“你,佩服我一個強盜頭兒什麼?”
崇信說:我原本想修煉成為一個劍仙,可是成為劍仙對人的天賦要求極高。我達不到,我以為自己終究隻能是一個弱者。直到,我目睹了你憑借肉身的力量和智慧戰勝劍仙的從容不迫。所以,我想向你學習,學習你的戰鬥方式。我知道,我們之間有着極大的差距,我的挑戰也隻能是讓我單方面被打倒而已。但是,我就是不想放棄,我不甘心。
羅君生:我做了一輩子強盜。我兒子不肯認我。我想有一個兒子,給我收屍送終,也好。你想學東西,但是,我這身本事隻能傳給我兒子呀。
崇信愣住了。
崇信說:可是,我有一位父親了。
羅君生說:義父也行。我不要你的錢,也不要你改姓。隻要你給我收屍,找個能落腳的地方把我埋了就行。我風風雨雨一輩子了,不能死無葬身之地吧。
崇信:我可以承諾給你送終。
羅君生想了想:那哭的時候,得管我叫爸爸。
崇信一開始沒聽明白,什麼叫“哭的時候”,以後自己哭的時候,都要叫他爸爸?但他旋即明了,這“哭的時候”指的是什麼時候。
崇信點點頭。羅君生笑了。
雖然這個承諾一點也不保險,羅君生無法确認自己死的時候,崇信就一定在自己身旁,也無法确認自己死了,崇信就算在自己身旁,就一定會給自己收屍,更無法确認祭奠他的亡靈的時候,崇信會哭,而且還會稱他作“爸爸”。
羅君生卻還是願意相信這個承諾。雖然,他本身是一個詭計多端、極其狡詐的人,但是,人,有些時候是不能依靠陰謀的,有些人、有些事,用陽謀比陰謀更有把握。
羅君生說:不過,就算你天天跟我交手,你與我之間的差距也是無法跨越的。
崇信的表情在問:為什麼?
羅君生說:因為我之所以厲害,當然是因為我身經百戰,天性狡猾,善于判斷敵手的心理,往往是用計取勝。但說到底,我擁有能夠跟劍仙對抗的本錢在于,我的身體融合了魚精的元丹,我的速度、力量、反應乃至大腦的反應速度都比常人要強。你沒有這個,你就永遠無法成為可以與我一戰的對手。
崇信問:那,我該怎麼辦?我也去吃一個元丹?
羅君生說:隻能如此,但是,我必須提醒你的是,我當年是誤吞了那條魚精的元丹。如果我能夠重新選擇,我可能不會去碰那玩意兒。因為,你知道嗎?我當時,吞下它後,我的腸子裡就一直在往上翻魚腥味。但這不是最讓人難受的,一開始是奇癢,之後,我感覺自己快要脹裂,要被撐開的感覺,難受。我掉到水裡,在界河裡不知漂流了多久。我遇到想要吃我的大魚。我就跟它亂打。我感覺自己的力量用不完,我就狠狠打它,我扯它的須子。它開始還撞我,後來,它不想吃我了,想走。當時我在水裡的速度,快得吓人。我遊水纏着它打,把它打得到處逃。它比我大,大三倍!
羅君生用手比劃着。
崇信問:後來呢?
羅君生說: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還以為自己一輩子就要這樣發瘋下去,或者被别的魚吃掉。等我自己能夠靜下來,别的魚不管有多大的,都離我遠遠的,那之後好久,我一下水,别的魚聞到味兒,就都離得遠遠的。我遇到當時的水賊。那個老大很欣賞我,他死了,我就接班,他的屍體是我埋的。他在水上漂了半輩子,最後入土為安了。
崇信說:你也可以,可以入土為安的。
羅君生笑了,問:所以,你真的願意這樣嗎?變得像我一樣?如果,你想這樣,我必須告訴你,你可能真的會死的。
崇信說:我覺得可以試試。但是有一點,如果要吃妖獸的元丹,那是不是要殺掉一隻妖獸?
羅君生笑着說:殺的事,不用你擔心。我幫你殺。
崇信說:不,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我是說,我不想傷害無辜的生靈。
羅君生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什麼?
他看着崇信說:你這是什麼意思?
崇信說:我覺得因為我,就傷害那些生靈,這,這是不應該的。我不能因為自己的需要,就傷害其他生靈。
羅君生笑了,說:你是我見過的最蠢的蠢蛋。可我還是很欣賞你。我最後悔的就是做了卑鄙無恥的水賊,連兒子都不認我。所以,我恨所有道貌岸然、口是心非的真小人和僞君子。他們憑什麼有兒子給他們養老送終。跟他們比,我虧大發了!要是可以選,我甯可打一輩子魚。不過,我很欣賞你。那我們就不吃元丹了,辦法,隻要想總會有的。小子,我還是得跟你說,無論你是想做劍仙也好,還是做水賊,出來混,你可以不做壞人,但不能跟塊木頭一樣,死闆不知道靈活變通!
羅君生說着從木桶上跳下來,招呼喽啰說:好了,都别睡了!起帆!我們去鳳凰島!
崇信問:鳳凰島?那是個什麼地方?羅老大你還沒說明白,你到底要怎麼做?
羅君生隻是露出詭異醜陋的微笑,說:呆子,到了,你就知道!
另一邊,明夜夏的身體已經恢複,點穴其實隻要過一定的時間都會自動解穴,當然有些特殊的點穴手法也會例外。明夜夏的身體能動了就躺在了崇信躺過的床上。她還是感到渾身酸疼。她翻來覆去,還是覺得無法緩解自己的不舒服,然後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今天的早飯,什麼時候才能有人送來給自己?
她忽然想到這裡是強盜船,有這種奢望的想法,似乎是有些不智的。
然後,她開始埋怨這些可恨的無禮的水賊,接着埋怨自己的同門居然還沒有人來救自己,她覺得師傅對自己還是很好的,師傅是聚光門第一高手,如果他老人家親至,一定可以救自己離開的。還要好好教訓教訓羅君生這個賊!
然後,她開始埋怨崇信這個男人,出去半天了,他自己吃也不記着屋裡的女孩子還沒吃。這個男人才是最可惡的!一會兒回來,自己非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個缺乏體貼心的男人不可!
她從床上爬起來,打算壯着膽子到外面找點吃的。她拉開船艙的木門,卻剛好撞見拿了一盤面包水果回來的崇信。崇信說:哦,我猜你還沒吃東西,就拿了點吃的回來。
明夜夏一臉驚訝,然後接過那盤子,說了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