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宮鴉雀無聲。
宇文佑的挑了挑眼皮,淡淡道:“打仗就沒本事,卻如一群街頭潑婦吵吵嚷嚷,這是朝堂,一群無用的東西,你們倒是給朕說說,如何把失地收複?”
他的個性大臣們是知道的,陰晴不定,喜怒無常,毫無征兆的竟然把兵部尚書給殺了,大臣們頗覺心寒,而今那些反賊勢如破竹,誰都知道這是公輸拓的麾下,隻不過公輸拓沒有明明白白的站出來承認罷了,這個時候殺大臣并非明智之舉,想宇文佑狡詐成性,必然明白這些道理,他不是故意削弱自己的力量把江山拱手讓給公輸拓,他這樣做隻能說明他的個性在一天天加劇的變壞。
衆大臣面面相觑,之後又紛紛沉默。
宇文佑更怒,手指諸位:“一人給朕說一條,誰不說,就是這樣的下場。”
所謂這樣的下場,當然是指同兵部尚書一樣的下場。
這樣一震懾,衆大臣有話說沒話說的,紛紛絞盡腦汁的出謀劃策,大抵是因為驚懼,也就語不達意,所以沒有一條是切實可行的。
宇文佑很想說一句“都推出去斬了”,神智尚清醒,也就忍了這些大臣的無用,揮揮手,懶懶的道:“都散了吧。”
衆大臣伏地叩頭,之後悉數退下。
宇文佑久久的坐在禦座上,百思不得其解,自從公輸拓給他打入大理寺的監牢,那些反賊都悄聲匿迹了,最近突然像是從地底下冒出來似的,讓他措手不及,他也忽然意識到,公輸拓并沒有真的給自己打敗,那些反賊接連拔城奪寨,官兵節節敗退,更說明公輸拓練兵帶兵,運籌帷幄更勝自己,他陡然而感自己的寶座搖搖欲墜,這些大臣無用,有用的幾個兄弟卻給自己殺的殺關的關。
他歎口氣,喊張貴玉:“擺駕宗人府。”
不多時轎輿準備好,他就親自來了宗人府,當然是為了見一見宇文偲。
在這裡關了一段日子,宇文偲慢慢的也就平複了心情,既來之則安之,他每天除了看書寫字,便是面壁沉思,一點點的,想明白了很多事,一點點的,也就把生死看淡了,隻是微有不甘,以這樣的名聲死去,無顔見地下的列祖列宗,更對不住疼愛自己的母親,所以,他在琢磨,假如再給自己一次機會,斷不會放過。
斷不會放過什麼?當然是母親的心願,因為他是先皇冊立的太子。
此時噔噔跑進來一個負責看管他的小内侍,想大聲又不敢大聲,就是那種樣子是大聲實際出口是小聲的架勢:“王爺,皇上來了,還不趕緊出來接駕。”
宇文偲猛地轉身,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但看小内侍的神情,他即明白真的是皇上來了,至于接駕,他笑了笑:“皇兄根本沒當我是弟弟,我又何必當他是皇兄,來則來走則走,殺則殺留則留。”
與初給軟禁的驚慌失措,他現在一副處變不驚寵辱不驚,所以很多時候人是需要靜下來想一想的。
沒成想宇文佑已經走入,也就把他的話聽了過去,呵呵一笑,側目對張貴玉道:“瞧瞧,老九還在生朕的氣。”
張貴玉連忙附和:“王爺是說笑的。”
宇文佑負手于後,九龍袍亮的刺目,看仍舊面壁的宇文偲道:“老九,朕來看你。”
宇文偲不得不再次轉身,跪地施禮。
宇文佑上前拉起他:“你我兄弟,何必如此。”
宇文偲苦笑下:“罪臣斷不敢與皇上稱兄道弟。”
宇文佑用拳頭捶了下他的肩頭,何其親近:“你敢不敢,朕姓宇文你亦是姓宇文,朕将你關在這裡也是無奈之舉,當時若不關你,如何整治那個狐氏,朕可是厭煩她很久了。”
這其實是他方才在承天宮禦座上才想出的由頭。
宇文偲信以為真,眼睛一亮,帶着幾分驚喜:“皇上之意,并無相信臣同狐氏有苟且之事?”
宇文佑颔首:“當然不信,你老九的為人朕還不了解麼,想你這樣的身份這樣的樣貌,換做一般的浪蕩子,不知招惹到多少女人呢,可是朕從未聽聞過你有這方面的傳言,且那狐氏是怎樣的一個人,朕亦是了解的,當初為了進宮享受榮華富貴,竟然設下奸計,害了自己妹妹,這種女人朕怎麼能容留她,可是又沒有法子,也就隻能拿你老九做做文章。”
宇文偲差點痛哭流涕,雖然他與蘭宜是真的私通了,可他自欺欺人的以為并沒有過,大概,是他心裡沒有蘭宜那個人吧,聽了宇文佑一番話,他重新跪地:“臣弟冤枉,臣弟那天是被狐氏叫去的,她說有宗好事,臣弟聽了非常害怕,因為她說她已經用什麼緩發毒藥給皇兄下了毒,等皇兄毒發駕崩之後,她就推臣弟做皇帝,然後要臣弟許她皇後之位,事情就是如此,不信皇兄可以找來狐氏,臣弟願與她當面鑼對面鼓的對證。”
如此也不算污蔑蘭宜,畢竟投毒給宇文佑,蘭宜是主謀,而蘭宜也就是想在宇文偲登基為帝之後,她能下嫁小叔子成為皇後,隻是這話并非是在事發那天說的,宇文偲如此不過是為了自保,并且他已經聽說蘭宜打入冷宮後,精神幾度失常,最近又病重垂危,他也就無所顧忌了。
不過他說的非常誠懇,宇文佑甚至有點相信了,挽起他道:“差點給一個賤人毀了咱們兄弟感情,不過現在好了,那個賤人已經病得不成樣子,想必大限就在最近幾天,朕已經洩恨,也該還你清白,所以朕親自來接你出去。”
宇文偲終于涕淚交加:“皇兄待臣弟如此,臣弟定當為皇兄肝腦塗地。”
宇文佑搖搖頭:“肝腦塗地就不必,朕隻希望你幫朕做一件事。”
宇文偲方才的歡喜倏忽消散,心裡凄然而歎,原來如此,暗笑宇文佑竟然這樣迫不及待,無論怎樣,能出去總是好的,宇文偲裝着忠心耿耿的樣子:“皇兄有事便吩咐,臣弟說了,定當萬死不辭。”
宇文佑略微沉吟下,才帶着幾分歉疚的意思道:“朕想讓你殺了公輸拓。”
殺公輸拓?
宇文偲一愣:“公輸拓不是身在大理寺的監牢麼,他已經是死囚,皇兄為何要臣弟去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