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月逐風館飄出琴與笛子的合奏之聲。
宇文偲說:“聽聞夫人精通音律,想找夫人合一首古曲,又恐夫人不肯移步過來,就冒了皇貴妃的名。”
蘭猗倒是很爽快的:“這有何難。”
于是兩個人,宇文偲執笛,蘭猗撫琴,一個坐一個站,一個吹一個彈,比之蘭猗與豐雲逸合的那次,略有欠缺,因為宇文偲少了些豐雲逸的靈性,微顯生硬,但已經非常好。
一曲終,蘭猗想着秋落還在外頭等着自己,這樣的天氣讓她等在外面實在是種煎熬,就同宇文偲告辭,出來後找到秋落,姊妹二人往前頭去找楚臨風,彙合後想去冷宮見一見上次見過的那個前輩,總覺得能夠從她身上問出一些有價值的東西來,可是上次她很是抵觸,蘭猗同楚臨風什麼都沒問出,就給她攆了出來,蘭猗不死心。
慢慢走着,秋落後悔忘記拿傘來遮陽,索性使勁舉着自己的手臂,用袖子給蘭猗遮陽。
蘭猗笑着按下她的手臂:“我熱,難道你不熱麼。”
秋落正神思恍惚,是想起方才的事,問道:“皇貴妃找你都說了什麼,我怎麼見你臉色有點差呢,是不是又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了。”
蘭猗哂笑,照實說了:“哪裡是什麼姐姐找我,是九王假冒姐姐之名罷了。”
秋落倍感意外:“九王?他找你作何?”
蘭猗擡手看了看手指,許久不撫琴,手指此時竟有點痛,道:“找我合一首古曲,又恐我不肯來。”
秋落突然站住:“你信了?”
蘭猗淡淡一笑:“半信。”
說是半信,因為想起自己在昏迷到沒有知覺時,聽見宇文偲說了句“我喜歡你”,怎麼都感覺這場昏迷來的莫名其妙,并且意識蒙昧之時宇文偲說的那句話很奇怪,他的表情更奇怪,可是又猜度不出到底是什麼事,隻能半信予他。
秋落嘀咕着:“按理九王那個人不賴的,他為何假冒皇貴妃之名把你姐姐騙來呢?”
蘭猗輕輕搖頭道:“他不是假冒皇貴妃之名,他沒有這樣的膽量,那宮人也沒有這樣的膽量,這事若是真,很容易捅到皇貴妃跟前,所以,叫我來此的真的是皇貴妃而不是九王,具體為何皇貴妃沒有出現卻出現了九王,還不得而知。”
秋落急切道:“姐姐既然不信九王的話,方才可有問過他?”
蘭猗嗤笑:“我追問,他亦不會說實話,還不如不問,然後讓他,讓他們信以為真我信了,才方便日後我來查一查此事。”
這倒是真,秋落突然咬牙切齒道:“舉凡涉及到皇貴妃的,準沒好事。”
蘭猗心一沉,眉頭一低,歎息如輕風:“或許,是我縱容了她。”
秋落趕着問:“誰?”
蘭猗沒有回答,隻是想起父親語重心長道:“她好歹是你姐姐,她或許該死,但不該死在你手上。”
于此,蘭猗對于這個姐姐,隻有招架之功卻無還手之力。
一路心事重重的來到前面,剛好楚臨風正在到處找她,彼此見面,交談後發現竟然想到了一處,那就是往冷宮去拜訪那個前輩。
有了禦賜金牌,在宮裡暢行無阻,不多時來到冷宮,輕松找到那前輩的宮苑,也不過是兩間低矮的許久沒有修葺的房子,于門上扣動門環,不多時門啟開,露出那前輩的臉,仍舊是冷漠得一見到她頓覺心頭都冰冷的臉。
“是你們?”對方有點意外,随後就來了脾氣,“你們問的事情我一概不知道,或許當年知道,而今老了,什麼都不記得了,所以你們走吧。”
想關門,楚臨風手疾眼快将手臂橫在兩扇門中間,懇切道:“還請您相告一二,芳艾死的太慘。”
那前輩突然就怒了:“芳艾死的慘,我活着就不慘嗎?你們口口聲聲尊我為前輩,我又不是七老八十,我才三十幾歲而已。”
蘭猗大吃一驚的樣子:“你,你才三十幾歲?”
她的樣子深深刺痛了那前輩,暴怒:“我知道我給摧殘老了,也不至于讓你這樣嘲諷,你們去打聽打聽,當年的虞妃是何等人物,那時我才十幾歲,天降橫禍,我就給打入冷宮了,我最好的年華都給冷宮磋磨得一點不剩。”
她說着,眼中噙滿淚水,努力克制,方不至于滴落下來。
秋落靈機一動道:“既然你有冤屈,眼前就是兩個名捕,沒有破不了的案子,讓他們幫你洗脫冤屈,豈不是好。”
那前輩,便是虞妃,愣愣的看着蘭猗,又看了看楚臨風,顯然有點動心。
這倒不失為一個讓她開口的好法子,蘭猗忙附和道:“是了,這位是大理寺名捕楚臨風,而我,也曾破過幾樁棘手的案子,若非因為我們會破案,皇上怎麼會下了聖旨要我們來查芳艾的案子呢,你若不信,看,這是皇上禦賜我們兩個的令牌,這是宮中之物,你該認識的。”
這令牌她當然認識,當年,先帝極度寵愛她,也曾賜予過她這樣的令牌,告訴她:“朕準你在宮中任何地方行走。”
她因為年紀小,貪玩,先皇知道了,才賜予她這樣的令牌,然後她就果然到處走,一走就走到冷宮囚禁當年皇後之地,當年的皇後涉嫌殺了另外一個妃子所生的皇子,先皇震怒,顧念皇後還生了皇子,即現在的皇上宇文佑,沒有過重責罰她,就給打入冷宮。
年輕的虞氏好奇的還進到皇後的宮苑,就在她離開不久,皇後竟突然死了,于是她就成為兇手,後來發現沒有證據指認她,但也沒能逃過罪責,先皇下旨把她先是杖責三十,然後打入冷宮,一關,就是二十多年,冷宮折損了她的朱顔,把的心也煎熬得隻成灰燼,所以假如能夠洗脫當年的冤屈,讓那個蛇蠍女人顔面掃地,縱然是立即死了,也值。
如是,虞妃,不,該稱呼為虞氏,因為她早已給廢除了妃位,隻保留了一個最末等的淑女頭銜,她冷冷的看着蘭猗,内心有些激動,亦有些彷徨,試探的問:“你真能替我洗脫冤屈?”
蘭猗望向楚臨風,得到他目光的贊同,遂鄭重點頭:“我們能。”
虞氏扭頭就走:“跟我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