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同學的婚禮在木葉市舉行，那一天，很熱鬧，也很開心。至少許影是這麼認為了。

　　許久不見的同學像分散的羊群，一時間都被趕到了一起，往昔就如潮水，回憶就成了他們聊天的主題。

　　不止同班同學，還有籃球隊的人。

　　在那一瞬間，好像又回到了以前，那個揮灑汗水的籃球館，那個“砰砰”的聲響，籃球鞋摩擦地闆的獨特聲音，一切的一切好像都近在眼前，不曾流逝。

　　可是當夜幕降臨，婚禮也跟着到了拉下序幕的時候。看着一撮撮相擁惜别的人群，她才驚醒，時間流走從來都是悄無聲息。不是它不曾流逝，而是當你發現時，早就找不到它的蹤影。

　　“在看什麼？”身側多了一雙油亮的黑色休閑皮革。

　　許影沒有看他，隻是注視着眼前的結婚海報，喃喃：“他們終于走到一起了。好不容易啊。”最後一句，是感慨，亦是歎息。

　　她的臉上一直挂着笑容，可是眼底的落寞卻出賣了她。

　　霍彰眯了眯眼，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他沒有說話，隻是陪她站着。

　　賓客都走得差不多了，明亮的大禮堂空蕩蕩，悠揚輕快甜蜜的音樂一遍又一遍回放着。大屏幕上播放着的結婚照，兩人笑容甜蜜而又幸福。

　　“每個人的變化真的都很大，看着他們，才感覺到原來時間流逝得好快，一晃就過了這麼多年。會不會哪天一不注意，我們也已經白發蒼蒼了呢？”

　　“會的。”

　　許影以為他會說些話來攪亂她悲春傷秋的情懷，不想卻順着她的話說了。她看着他，張唇剛要說什麼。他卻轉過身，凝着她，黑眸瞬間便将人吸了進去。

　　他說：“到時候就在庭院放兩個搖椅，坐看從晨曦破曉，夕陽西下到月懸高空。日月變更，春去秋來，時光荏苒，鬥轉星移。如果有愛人的相伴，一起變老，又何嘗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他一字一句的說着，神情認真、專注、溫柔，就如世界上最美的情話。語速緩慢、平靜，聲音仿佛最聖潔的聖歌。而他所描述的情景仿若在前，點點滴滴溫暖心扉。

　　她回過神，淺淺一笑：“明明就是個情話王子，怎麼就是不交女朋友呢。要是哪個女生聽到你這些話，還不被你迷得暈頭轉向。”

　　他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聲音低啞：“那你呢。”

　　許影不悅地拍開他的手，怒瞪了他一眼：“我怎麼了？”

　　“許影。”她的名字，從他的薄唇喊出，特别的好聽。

　　“嗯？”

　　“如果……。”

　　“小影！快點，你幹什麼呢！抛花球了！”劉微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拽着許影就往走：“所有人都在等你。”

　　“诶……。知道了，你慢點。”

　　他的視線一直跟随着那抹漸行漸遠的身影。他回頭看了眼大屏幕，跨步跟着走出禮堂。

　　禮堂外早就已經鬧轟轟了，單身的或者未婚的女子都站成了一堆，而她赫然在她們裡面。

　　新娘子背對着她們，手中的棒花被她往後抛去。潔白的花束輕輕抛往了半空中，隻見它旋轉了幾圈。最終緩緩而落，就如籃球入框般精準，落入了她的手中。

　　她接着花怔愣地立在原地，而沒有拿到捧花的單身女生有些沮喪地走開了。

　　“人家還想着用今天的捧花翻身呢，現在是徹底沒希望了。”劉微萎着身子挂在許影身上。

　　李韻幾人走過去，剛好聽到這話都跟着笑了。

　　劉微是個心情好壞來得快，也走得快的人。雖然她沒有接到捧花，但好姐妹接到了，她也高興。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小影接到棒花了，是不是說流川快回來了呢。”她挑眉，用胳膊肘頂了頂身邊的人，笑得别有深意。

　　許影一愣，下意識地看着手中的捧花，清眸有些茫然。

　　老人家常說，隻要接住新娘子投出來的捧花，那下一個結婚的人就會是你。

　　李韻也笑着接話，語氣調侃:“那肯定是要回來的，要不然她嫁誰啊。”

　　白色的玫瑰，純粹的愛情。

　　心裡有股暖流流過，因為雪籃丢失，而失落的心緒，好像掃空了一般，重新有了希冀。

　　不遠處站立的人，黑眸幽暗，眼中的人臉上帶着羞澀的神韻，刺得他眼睛生疼。

　　方覺站在旁邊聽着她們的話，卻沒有說話。他回過頭，正好看到在不遠處的霍彰。而對方的視線沒有任何掩飾地落在許影的身上。

　　從那天他聽了李韻說的話後，他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對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于楓的事。否則這麼多年來，他一直默默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從未越池過。

　　有了李韻的提醒後，他想起那天在警察局裡，對方那明顯就已經在宣誓主權的态度。還有那句“我以什麼身份來管她的事，你以後自然就會知道”。什麼意思？是不是說他已經在計劃什麼陰謀了。

　　不行，那件事還沒有調查清楚之前，可不能讓他胡來。于楓怎麼說也是他曾經的戰友跟兄弟，誰遠誰親，他還是分得清楚的。

　　他剛想走過去，霍彰已經轉身走了。

　　而回去的路上，許影依然跟霍彰同車。

　　夜色濃濃，随着車子的行進，街道的路燈在車内明暗交替。

　　修長有力的手指握着方向盤，看似專注，可是他的眼角已經好幾次不由自主地落在身旁的人身上。

　　“我從來不知道你這麼喜歡花。”他輕啟薄唇，聲音淺淺的。

　　許影眼未擡，将懷裡的花抱得緊緊的，唇邊一直挂着笑：“還好。”

　　可是他似乎并沒有打算停止話題：“可我看你好像很喜歡你手中的棒花。從剛剛就一直抱着不放，像是怕人搶了一樣。”

　　若是平時，許影一定會聽出他話中隐隐的不屑跟不悅。可是現在，她心情好，根本不會去在意那些。

　　“這個不一樣。”

　　霍彰輕笑：“有什麼不一樣？不是一樣是花。”笑容裡有着不易察覺的嘲諷。

　　許影還未說什麼，又聽道：“一束花而已。你不會因為她們的幾句話，就真的以為于楓就快回來了吧。”

　　此時她才感覺到不對，終于側眸看向他。他的視線落在正前方，精緻的側臉在明暗的亮光中閃爍。

　　“你到底想說什麼？”

　　車子平穩地行駛着，一時間隻有音樂的聲音在回蕩。他往左邊轉動着方向盤，車便緩慢地在路旁停了下來。明黃的燈光下，紅色的車尾燈雙雙閃動。

　　“你真的不明白我在說什麼？還是說你本來就是這麼愚笨，難道真的是被愛情沖昏了頭腦。也是，等了一個不知會不會回來的人五年了，難道不蠢嗎！”

　　他的語氣風輕雲淡，就像在描述一個陌生人一般，不帶任何的感情色彩。

　　“霍彰！”許影面色凝重，沉聲喝到。

　　“我說錯了嗎？”霍彰回頭盯着她，黑眸深邃，竟讓人覺得無所遁形。

　　她移開視線，垂下頭，瞳子暗沉，懷抱着棒花的手緊了緊。

　　五年的時間。

　　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但她從來沒有後悔過，既然決定愛一個人。約定的，即使用盡一生，她都會去遵守。因為那是他們之間的約定。

　　所以她從未向任何人埋怨過，她覺得兩人的感情本來就要由自己的雙手去守護。

　　可是五年之間，他就如人間蒸發了一樣，電話不接，短信不回。

　　五年的時間，一千八佰貳拾五個日夜，她對他的一切一無所知。

　　每當夜深人靜時，那種孤獨跟茫然就更加肆無忌憚地貫穿她的每條神經。

　　他們真的在談戀愛嗎？他真的愛她嗎？他真的會回來嗎？

　　一個個未知的問題，卻又像一隻無形的手揪得她的心髒一陣陣的疼。

　　她開始懷疑，可她又不願意去質疑這份感情。所以她開始用酒精來麻痹神經，隻有在醉的時候，她才能不去深想，才能好好睡一覺。可是第二天卻換來了頭痛欲裂，但好在頭痛欲裂讓她不會再去想有關他的事。

　　“你沒說錯。”淺淺的聲音仿佛要被濃烈的低沉氣息淹沒。

　　他的視線沒有從她的身上移開過，黑眸微凝，卻抿唇不語。

　　“但是，我會一直等他的。”

　　聲線淺淡，卻堅定十足。

　　陰暗的光線下，握着方向盤的手，微微緊了緊。

　　車子再次行駛在公路上，隻是一路上，兩人沒有任何的交談。一直到公寓，他隻按了21樓的按鈕，她沒有說什麼。

　　“叮”地一聲，電梯門開了。

　　她跨步走了出去，卻在電梯門外停了下來。

　　“霍彰。”

　　“嗯？”他抽出一支煙，打火機蓋彈開的瞬間，一簇火苗印入他的黑眸。

　　“你……是不是有他的消息？”

　　他擡手點了煙，缭繞的煙霧從薄唇吐出，映入他的黑瞳中，氤氤氲氲：“沒有。”

　　***

　　（方家别墅）

　　方覺洗完澡從浴室剛出來，就看到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在不停震動。

　　怕打擾李韻的休息，九點過後，他的手機都調成了震動狀态。

　　見是陌生号碼，但他還是接了：“喂。”

　　“方覺，好久不見。”清冷的音調淡漠倨傲孤世。

　　在方覺熟悉的人當中，他隻記起了一個人。

　　“于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