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0
周沐仁回家的時候也不過九點。
喬義哲聽到門開的聲音就下樓了,看到周沐仁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窘态,還是忍不住過來幫他脫大衣,換鞋子。
“我剛才看到你的車開出去了,你的腿……已經能開車了嗎?”
周沐仁被問的一愣,馬上又笑起來,“我找了代駕。”
代駕嗎?
從周沐仁的車子外面的确是看不清車子裡面的情形,喬義哲隻好安慰自己是他眼花了,其實他已經隐隐覺得哪裡不對了,可又不知該怎麼深究。
“廚房有湯,還喝得下嗎?”
“你做的湯,我什麼時候都喝得下。”
周沐仁把喬義哲摟到懷裡,揉着他的頭發深深吸了一口氣,“剛洗完澡?”
“是啊,你喝了湯也快洗澡吧,身上好涼。”
怎麼可能不涼,他到家之後在外面逛了半個小時,直到腦子稍微清醒了一點才回家來。
兩個人擁抱的時間比平時都長,喬義哲感覺到周沐仁的情緒不太對頭,“你先喝湯吧,我去幫你放洗澡水。”
“不急……喝湯也不急,洗澡也不急,你讓我抱一會,就一會。”
周沐仁的語氣就像是祈求被收養的流浪狗,喬義哲猜出他的落寞大約同洛斐然有關,咬咬牙,強迫自己把心裡的不爽都忍了,伸手拍他的背當安慰。
周沐仁漸漸把身上的重量都壓在喬義哲肩膀上,呼吸越發沉重;喬義哲支撐不了,隻得伸手把他推開,“站在門口好冷,進去吧。”
周沐仁眼睜睜地看着喬義哲從他懷裡溜走,他本能地想拉住他,可最後也沒能伸出手。
喬義哲上樓的時候心還在狂跳,直到他打開浴缸的水龍頭,裡面充斥水聲,他才稍稍平複了一些。
這種情況他從前也經曆過,每次與鄭毅分手前的某一時段,對方對他都會特别癡迷執着,後來他才慢慢猜到,他隻是被當做那個人對新歡求而未得前一個觸手可及的替身。
他實在不想在周沐仁身上重蹈覆轍。
分手的事,還是找機會再提一次吧。
喬義哲正對着水龍頭發呆,周沐仁不知什麼時候走進浴室,笑着同他打了個招呼,默默地開始脫衣服。
喬義哲幾乎立刻就移開目光,站起身繞過他想出門,“我去洗碗。”
才走到門口,他的胳膊就馬上被抓住了,“我洗過了。”
“那我出去幫你把換穿的衣服準備好。”
“我已經拿出來放在床上了。”
喬義哲低頭歎了一口氣,“我知道你的腿沒問題的,你穿衣服那麼利索,脫衣服當然更容易,洗澡的時候注意一下石膏,我先出去了。”
他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周沐仁理智上明知不應該再阻攔他,可情感上又脆弱地想抓住一份支持,這才固執地沒有松手。
兩個人就這麼尴尬地僵持,喬義哲的決心顯然比以往都要強烈,強烈到周沐仁懷疑他真的不會投降,可最後,他到底還是心軟了。
喬義哲無奈地反握住周沐仁的手,幫他把剩下的衣服脫下來,人扶到浴缸裡坐好,才轉身拿着他的衣服出去。
門關的一刻,周沐仁看着他問了句,“你還回來嗎?”
喬義哲原本是不打算回來的,可對視的瞬間,他卻被他憂郁的眼神蠱惑了,不知怎的就答了句,“收好衣服我就回來,你先自己泡一會。”
周沐仁閉上眼睛癱倒在浴缸裡,一動也不想動,喬義哲回來時他還保持着這個姿勢。
“沒放浴鹽嗎?我幫你加點薰衣草的精油好不好?”
“嗯。”
“要洗頭發嗎?”
“好。”
喬義哲幫周沐仁加好浴鹽精油,小心翼翼地拿蓮蓬頭幫他洗頭發,“今天遇到了什麼事嗎?可以說給我聽。”
周沐仁把頭枕在浴缸沿上看他,兩個人一上一下地對視,看到彼此的臉都是反的。
興許是薰衣草的香味平息了他躁動不甯的心緒,周沐仁不知怎的就鼓起了勇氣,“晚餐是我和洛斐然一起吃的。”
喬義哲猶豫了半天就隻是點點頭,“他回來你請他吃飯也沒什麼。”
周沐仁彎了彎嘴角,“我告訴了他我們之間的關系。”
這倒是讓人大吃一驚。
喬義哲本以為他會在洛斐然面前一直扮演司機的角色。
“為什麼要告訴他?不說的話也沒關系吧。”
“沒能第一時間就告訴他你的身份,是我的失誤,如果讓你感到傷心了或是不高興,我向你道歉。”
“這種事……不用這麼在乎。”
喬義哲嘴上雖然這麼說,心裡卻比之前要輕松了不少。
周沐仁擡手摸了一下他的臉,“你都不問我是怎麼介紹你的嗎?”
興許是他手的溫度,興許是他暧昧的語氣,喬義哲的兩頰終于控制不住地紅起來,“這種事有什麼好問的……”
“我告訴他你是我的男朋友。”
明明是毫無意義的三個字,可喬義哲的心還是跳漏了一拍。
這麼多年,沒人光明正大地稱呼他是男朋友。
他從前和鄭毅在一起的時候,身上的标簽直接從“新寵”過度到“備胎”,從來沒能升級成男朋友。
鄭毅當着他的面倒是大聲地稱呼過梁天朗為男朋友,還是在人家把他甩了之後。
他還記得當時鄭毅對他和周沐仁關系的定位。
凱子……
他之前也一度自暴自棄地認同鄭毅的說法,如今在這麼一個尴尬的局面下被承認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該拿什麼心情面對。
好像也沒什麼值得高興的,周沐仁之前就明确地告訴過他,不要愛上他。
兩個不能相愛的人,就算互相承認彼此是交往的關系,大概也毫無意義。
周沐仁看出喬義哲在走神,就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你要不要聽一件好笑的事。”
喬義哲腦子裡警鈴大作,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嚣不要,可他的人卻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說不出話。
周沐仁還以為他默許了,頭歪在浴缸邊上一笑不止,“我今天聽到他有一個交往十年的女朋友時都要氣瘋了,如果那個女人沒有跟别人結婚,我想我會去傻了她吧。十年……是我和他交往時間的兩倍還多……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已經有一個那麼重要的人占據了他生命中那麼重要的一部分……想想就讓人心碎。”
喬義哲從周沐仁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傻了,他明明猜到了他這番話背後的引申義是什麼,卻還是忍不住直白地問了句,“你對他的感情非但沒有削弱,還一如既往是嗎?”
“是啊……我還愛他,愛他愛到吃一個不知名姓的女人的醋,生這種莫名其妙的氣,無可救藥了吧?”
的确是無可救藥了。
喬義哲明明在問話裡刻意規避掉那個“愛”字,周沐仁的回答卻絲毫不掩飾真心。
當着正在交往地人,大膽地承認他瘋狂地愛着另一個人,要不是情緒失控到一定地步,于情于理,他是絕不會這麼過分的。
周沐仁是在變相的為他們的分手鋪平道路嗎?
喬義哲心中百味雜陳,狠狠地咬了咬牙,“你既然還愛他,為什麼還要把我介紹成你正在交往的人,這樣不是很麻煩嗎?”
“愛是愛,你是你……我和他是不可能的。既然他喜歡女孩子,我又何必拉他跟我走這一條路。”
愛是愛,你是你,虧他說得出這種話。
喬義哲本來是很有理由生氣的,可他卻沒辦法生氣。
相比那些虛妄的甜言蜜語,還是這種大白天下的坦率直言更好吧……
也許……
喬義哲有點分不清楚周沐仁和鄭毅誰更無恥。
鄭毅劈腿之後會果斷分手,不會腳踏兩隻船,那個人的心和腦載容量都太小,裝不下太多人。
至于周沐仁……心裡明明愛着一個人,卻硬要拉上另一個人陪他熬日月,才是真正占用備胎的行為,對他愛的人,他的身體在出軌,對他交往的人,他的心又在出軌,他把自己逼到這樣一個地步就算了,無辜的人何必沖進來做炮灰。
喬義哲在心裡預演了好多話,卻一句也說不出來,等水涼了,他把周沐仁從浴缸裡扶出來,擦幹了帶到床上安置。
周沐仁換了睡衣,一把拉住要去浴室整理的喬義哲,“别管了,陪我呆一會吧。”
喬義哲拍拍他的手,“我收拾好之後就來陪你,你自己先看一會書,要我幫你把眼鏡拿過來嗎?”
“我不想看書,我想讓你陪我。”
周沐仁的狀态,喬義哲完全理解,他當初發作抑郁症一個人在家的時候,也覺得孤獨的不得了,迫切地想抱住一塊浮闆。
于是他就爬上床,調暗燈光陪周沐仁躺着。
“喂,今天在學校發生了一件有趣的事。”
“哦?什麼事?”
“我被評選為最有魅力的男老師。”
周沐仁被激發了好奇心,手自然而然地伸過去拉住喬義哲的手輕輕撫摸,“你們學校有幾個男老師?”
“四個。”
“你在四個裡面奪冠,勝之不武。”
“怎麼會勝之不武,有一位可是暢銷時尚雜志的禦用化妝師,因為美貌還做了一檔化妝欄目的固定嘉賓,人氣比我好太多,我之前是萬萬沒想到我會打敗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