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喬義哲一陣氣悶,想拿手捂住兇口,胳膊擡了一半才想起他的手受傷了,根本動不了。
周沐仁看他臉色慘白,吓得趕忙站起身撫他兇口,“義哲,你怎麼了?”
喬義哲對周沐仁的身體接觸有本能排斥,他怕觸到傷口,又不敢大動作掙紮。
“你别碰我。”
周沐仁被他寒冰一樣的語氣吓退了,腰還彎着,手慢慢地收回來,難堪地望着他,“怎麼突然……”
“感謝你來看我,昨天也好,今天也好,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從今晚後,我不想再看到你。”
他每說一句,周沐仁的心就沉一下,冷汗順着脊背往下滑,黏在身上難過的不得了,“我做錯了什麼?還是你有必須要跟我劃清界限的理由?”
“理由我上次已經說過了,我們的關系不會因為我的事故就發生變化。”
“不是已經發生變化了嗎,你之前說要跟我做朋友,現在又改變主意,要我在你面前徹底消失。”
周沐仁先入為主地認定,喬義哲是為了溫卿赟才想着要跟他一刀兩斷,“我從前以為你心軟,其實是我看錯了,你的心一點也不軟,你對待你要舍棄的人,不留一點情面。”
喬義哲本就郁悶,被指責之後,郁悶變成了憤怒,“我們之間的事,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我不想追究誰對誰錯,誰是誰非,追究也追究不出一個結果,誰也不必擺出受害者的姿态,隻當從前是你我各取所需,互相滿足了。”
各取所需,互相滿足……
那他的愛怎麼辦,他的隐忍和委屈求全又算什麼?
周沐仁焦躁的無以複加,他後悔今天一個忍不住跑來和他見面了。
他知道他們中間有什麼出了問題,事實并不像看上去那麼簡單,可他卻對怎麼挽回他毫無頭緒。
“我們都冷靜一下,我不想你在不理智的情況下說出負氣的話。”
周沐仁想把他狠狠抱在懷裡,把他的每一寸骨頭和肉都揉碎,他想用力咬他的嘴唇,在他身上打上消去不了的烙印,可他隻能攥着拳頭在心裡臆想,他能做的最出格的事,就是在臨别前吻他的額頭。
就是這樣,他也冒着會被他殘忍拒絕的風險。
喬義哲不是不想拒絕,可他被周沐仁的唇燙傷了,身子也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動彈不得。
親吻本該是甜蜜愛意的表達,為什麼會這麼傷,這麼酸,這麼澀,這麼無奈。
周沐仁摟着喬義哲的脖子,久久不願離開,他順從他的本心問了他的鼻尖,再一路向下吻上他的唇,從起初的淺嘗辄止,到之後的纏綿輾轉。
喬義哲也回應他了,他分明感覺到他回應他了。
周沐仁激動之下忘記了控制力氣,半晌才記起跟他接吻的是個病人。
喬義哲趁他猶豫的空當把頭偏向一邊,“你夠了。”
周沐仁的額頭頂着他的額頭,“疼嗎?”
喬義哲沒有說話,周沐仁隻當他否認了,越發放肆地吻上他,動情時,房門一聲咔嚓,門口的喬媽吓的逃也似的關門出去。
周沐仁終于恢複一點理智,怏怏放開喬義哲,“我們這算是和好了嗎?”
喬義哲心裡惱怒,惱怒自己稀裡糊塗地又被他帶着跑了,“你做夢。”
周沐仁從九重天跌到十八層地獄,他前一秒還同他親密無間,下一秒就無情地否認了一切。
喬義哲吻他的時候,他明明感覺到他了,可為什麼他的唇才離開他,他就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我不會接受的……你剛才說的‘不要在你面前出現’這一類的事,我是不會接受的,也許你心中另有所愛,我的愛對你來說什麼都不是,可是你管得了自己,卻沒權利管束我,我不會放棄,你做好心理準備。”
周沐仁生怕喬義哲說什麼話反駁他,宣言之後頭也不回地走了,留喬義哲目瞪口呆地愣在原處。
是他聽錯了嗎,周沐仁剛才對他說“愛”嗎?
不不不,一定是他聽錯了,又或許是周沐仁表達的有偏差,他怎麼會愛他,他不是一直愛着别人,把他當消遣嗎?
喬義哲的心漏跳了好幾個節奏,那天晚上,周沐仁也對他說過“我愛你”,他當時下意識的反應就是那家夥頭腦不清,把他當成誰的替身了。
可是今天……周沐仁的頭腦也不清醒嗎?
還是他一時嘴滑。
周沐仁出門的時候滿心忐忑,都說先愛的人輸了,他算不算在喬義哲面前輸了兩次?上一次還有酒精做催化劑,可這一回,他沒有任何借口。
他原本不想把表白做的這麼随意,這麼模棱兩可,可他太怕拒絕,怕面對面地對喬義哲說出一聲“我愛你”,得到的回應隻是他錯愕躲閃的眼神。
就像他鼓起勇氣的上一次。
一開始他還心存妄念,認定喬義哲會等一個特别的時機回應他,可等來等去,等到的也不過是那個人的狠心決絕。
梁天朗對他說喬義哲愛他的時候,天知道他懷抱了多大的期待,以至于喬義哲每一次看他,他都錯覺他要對他說那句話了。
如果他說了,他會毫不猶豫地回應他。
可他沒有說,他心裡好像也不是那麼想的。
所以就算他成了那個先表明心迹的人,也注定什麼反饋也得不到。
無可奈何地失去一個人的滋味,他實在不想再經曆一次了。
雖然沒了年輕時的沖動,會為了愛情要死要活,可周沐仁清楚地知道,如果喬義哲離開他,就會帶走他愛人的能力,他的餘生都要做一具行屍走肉了。
周沐仁很想抽煙,他剛走出醫院大樓就點燃了一根煙,從醫院門口到露天停車場的距離很短,他走到車旁的時候,煙才抽了一半,他對等在裡面的洛斐然揮手示意,不緊不慢地把剩下的煙抽完了。
周沐仁一上車,洛斐然就聞到了一股讓人焦躁的煙味,他忍不住皺起眉頭,随手把車窗打開。
周沐仁本來是想道歉的,可他最後卻什麼都沒說。
車子上路之後,洛斐然還是把車窗關上了,“和喬先生談的怎麼樣?”
周沐仁不想跟洛斐然讨論喬義哲,從前不想,現在更不想。
洛斐然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不太順利,我猜。”
周沐仁還是沒有說話。
沒人喜歡自言自語,洛斐然也是一樣。
“你的每一任都恨你,你覺得是我們的錯,還是你的錯?”
周沐仁如鲠在喉,“過去的事沒辦法挽回,我們都為青春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斐然,你原諒我吧,也原諒你自己。”
洛斐然眯眼看着窗外,苦笑道,“我不是不想忘記過去,也不是沒試過重新開始,可你像鬼一樣纏了我十幾年,在你之後,我不敢對人敞開心扉,也不敢把自己全心全意地托付給誰,我害怕受傷害,所以才會遊戲人生,傷害對我最重要的人。追本溯源,我之所以會變成今天的我,都是因為你。”
洛斐然早就不愛周沐仁了,可他恨他,一想到周沐仁可能在這個世界上的某一個角落,跟他愛的人幸福快樂,他就覺得不甘心。尤其是他的未婚妻另嫁他人之後,這種恨極端到催使他要采取行動做點什麼。
他不是沒有猶豫的,也曾一度想放棄,可最後,他還是說了那些話。
洛斐然恨他的事,周沐仁早就猜到了,從那天在車上,他甩給他的那個鄙視的眼神。
可他不相信洛斐然會為這份恨意做什麼,尤其是當他和喬義哲分手之後,洛斐然還曾陪他徹夜深談。
也許是看他一塌糊塗太可憐了,洛斐然并沒有落井下石,反而幫他理清他的心,他的感情,把兩個人的位置擺到一個新的穩态。
周沐仁臉色慘白地看着洛斐然,“我們說過希望對方幸福。”
洛斐然一聲冷笑,“我一開始的确以為我能寬容到祝你得到幸福,可當我真的面對一臉幸福的你,我就會想起錯失幸福的我。祝福到底抵不過恨意。”
周沐仁嘴唇抖了抖,“你做了什麼?”
“也沒什麼,你就當作是對你愛情的檢驗。從回國到現在,我的狀态一直很差,鋼琴彈的亂七八糟,又稀裡糊塗地做了很多荒唐的決定,這一次的遇襲事件給我打了一針強心針,繼續這麼堕落下去顯然不行,我要負起責任,找回對生活的掌控。”
周沐仁滿腦子想的都是洛斐然做了什麼,“你有什麼事瞞着我?”
洛斐然轉頭對他笑了一下,“怎麼會,柯幸美的事我都一絲不漏的告訴你了。喬先生受傷是因我而起,是我對不起他,好在他有驚無險,一切還有挽回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