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老六去圖書館看書了,一會兒就回來。他學習可認真了,上學期考了班上第一名。”
四宿舍312寝室,室長張彪拿着紙杯,從飲水機那裡接了杯開水,試探性遞過去。
他身後,還留在寝室的陳軍、張成、許林,全都站在一起不敢吱聲,就像面對領導來檢查寝室,一個個提心吊膽的。餘正國的威嚴,讓宿舍這一群還沒走出大學校園的青年,在他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喘。
這群人就不懂了,在老六父親面前怎麼比見了他們院長都還要害怕。
餘正國接過張彪遞來的紙杯,就問他:“餘峥睡那張床?”
餘峥連鋪蓋都搬走了,早就不在寝室住,寝室最裡面上鋪那張床就是他的,現在空空無一物。
但是,他們肯定不會出賣哥們。
張彪就指着萬豐的床,道:“就那張了。”
萬豐的床最整潔,看起來也比較順眼,姑且暫時冒充。大家隻能感慨,做兄弟隻能幫到這裡了。
餘正國看了眼沒說什麼。就開始打量寝室的布局和衛生。
他從事教育事業幾十年,一眼就能看出來一個群人說沒說謊。
這群孩子雖然滿嘴的謊話,但是能夠看得出,自己的兒子交的這些朋友還算可靠。若非如此,他又怎麼能夠‘親切’地接過水杯,并且坐在這裡等着餘峥回來。
在餘峥沒回來的時間,餘正國又通過簡單的詢問,大緻了解了這群孩子叫什麼名字,老家是哪兒的人,這群人就像面對查身份證的警察叔叔全都乖乖回答。
沒多久,餘峥回來了。
寝室的人,全都在望着他,眼神中,無非就是表達,在他父親面前壓力太大了。
餘正國這時候站起來,對餘峥道:“陪我走走?”
餘峥隻好跟着父親的步子,走出了宿舍樓。
餘正國在前面走着,餘峥就在後面低着頭,跟上他的步伐。
父子兩出了宿舍樓,餘正國好像對這裡比較熟悉,越往前走,周圍的人聲就越來越少。
餘峥很詫異,父親怎麼知道這條宣稱東科大情侶約會聖地的僻靜小路?
難道他以前來過?
餘峥心裡好奇心大盛。走在前面的父親,就開始一句句說道:“省裡面有個會,我就順道來學校看你在幹什麼。你媽說你這一年懂事多了,依我看,你是太懂事了,懂事的連我這個當爹的都快不知道你究竟還是不是我兒子。”
餘峥苦笑:“化成灰也是啊,是父親你多慮了。”
餘正國一邊走一邊慢說:“不管怎麼說,你也沒做太出格的事,甚至還替我解決了一些心事。你姑姑、姑父的事兒,我本來想幫忙的,但是你知道你姑父那個人,肯定是不會接受的,這樣一來,由你出面,倒是省了我不少心。”
餘峥很想說,他一直想彌補上輩子的遺憾。
但是話到嘴邊,還是被他吞了下去。
哪怕是自己最能夠信任的父親,餘峥都不想把自己心底最大的秘密說出來。
繼續往前面走着。餘正國又說道:“你那些寝室的便宜,我見了,都挺不錯的,看得出他們和你的關系很好。而且這群人,都是職工家庭,家庭教養方面,不會有太出格的地方,這樣我就放心了,就怕你在大學交錯了人。”
餘峥感概父親打探消息的能力很強大,隻能随着他的話說:“他們都挺不錯的,處起來也寬心。”
餘正國就說:“要是覺得不錯,那就搬回來住。一直在外面野着,等你想收心的時候,就收不回來了。”
餘峥知道父親想說什麼,他一直以為自己隐瞞的天衣無縫,但是還是瞞不過父親的眼睛。
看來父親已經知道歐元音的存在了。
餘峥就很害怕上輩子父親的棒打鴛鴦會不會繼續上演。
他盡量放低态度,盡量不激怒現在恐怕已經忍耐到極限的父親。
“我會處理好自己的事,畢竟現在我已經不小了。”
在父親面前,餘峥知道一定要和他講道理,如果直接和他頂嘴,勢必會造成父子之間的不愉快。
餘峥再也不是上輩子那個沖動的熱血少年,他一個心理年齡有三十多歲的男人,思維已經很成熟,再則他也考慮的很透徹,這輩子不管怎麼樣,不能讓歐元音受委屈,更不能傷了父親的心。
重生以來,餘峥一直在尋找能夠讓家裡人認同歐元音的平衡點,他一直想做到兩者皆顧,所以發揮自己一切先知手段,想通過自己的努力,讓家裡人看到自己并非因為歐元音而放棄了成長的前途,他一直希望自己能夠站在高處,讓所有的人沒有任何異議,接受他選擇作為終身伴侶的歐元音。
餘峥一直在努力。所以他不想放棄。
他直接給父親說了心裡話:“每個人都有一次選擇的機會。我并不是要逆父親你的意,而是覺得我應該為自己的選擇,去努力一次,希望父親你能夠理解我一次,我不需要你立刻不支持也不想你立即不反對,你隻等着我拿出成績,讓你再做決定。”
餘正國沉默了一會兒。
如果不是餘峥這一年的表現,在他眼裡還算值得肯定,他說不定已經下達了死命令,禁制餘峥和歐元音有任何的來往。
“你離大學畢業還有三年,我給你三年的時間,你好好考慮這件事兒。如果你覺得你和那個女人在一起,對你今後的人生有很大的幫助,那麼我和你媽媽不會反對你們在一起。但是,兒子,你想過沒有,就算是有一天,你達到了某個高處,就算是你自己願意接受并且呵護對方,可是你身邊的人,就不會讒言,就不會覺得她的身份配不上你?愛情本應該是一個人應該享有的權利,但是上升到某個集體利益的時候,或許愛情就是一塊面包,能夠讓你和你的集體解餓,他們就會拼了命的想要讓你做出選擇。”
餘正國好歹也是在官場上混了半輩子的人,說出來的話極富有哲理性。餘峥是他的親兒子,他才會掏心掏肺的教導他。
或許父親說的話是他幾十年總結得到的經驗,但是餘峥還是想試一試人定勝天。
“所以,我從認識她開始,就一直奉行一條規則。我的世界,永遠是以我為王。”
餘正國難得輕松地笑了笑:“我走了。明天晚上,你陪我一起吃個飯。”
一輛車,從遠處開過來,穩穩地停在了餘正國面前。司機已經下車來,替他打開車門,将他迎了上去。
餘峥就站在原地,看見父親坐在了那輛挂着政府牌照的轎車裡面離開。
父親給了他三年的時間去證明他可以義無反顧的選擇愛歐元音而不顧全世界的反對。
所以,這三年他不能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