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是勇氣也是運氣
深秋的夜晚已經很冷了,尤其後半夜。
此時,在距烏瑪縣峰前村七八十裡地的老龍坑,前面一片空地下。
蕭瑟的白月光下,六個人外加一條老狗,影子被拉得老長。
在他們對面上百米處,這是一個安全範圍。
一輛白色奔馳車以80多的速度狂奔,繞着空地轉了一圈又一圈。
鄭海欣身披警服大衣,盡管已經很暖和了,可她仍然瑟瑟發抖。
她抖的不是身體,是心。
就是對面那輛車,車裡的那個男人,用他的生換取自己的死,義無反顧,毫不猶豫。
特别是“值得”那兩個字,鄭海欣刻骨銘心。
她的眼淚流下過多少次,她不記得了。
任憑這麼流淌着,鄭海欣沒有擦拭,她沒有感覺也沒有心思。
她的心思全被對面那個男人抓走,抓得緊緊。
父母早亡,從小到大,鄭海欣一直跟着哥哥鄭海洋生活,養成她特立獨行的性格。
她喜歡古筝,因為在古筝聲中,她會進入另一種意境。
那裡的天是藍的,空氣是甜的,水是清綠的,看不見一絲雜質。
恬靜、純潔,沒有世俗的紛擾。
在那裡,鄭海欣才能完全舒緩放松,沒有壓力,沒有渴求,隻有她自己的無憂無慮。
不過,這種想法也造就了她不同的人生視角。
感覺這世上沒有人理解她,也沒人懂她。
或許,理解她和懂她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這種性格,這種想法,造就了她難以和外人相處。
更别提用心相交了。
她始終活在自己的世界裡,與世無争。
她沒有閨蜜,沒有朋友。
這種清高,也使得她二十七歲仍孑然一身。
二十七歲,大多數女人已經為人妻,為人母。
可她并不急,在她還沒有遇到可心人之前,哪怕是這麼過一輩子,也無所謂。
直到厲元朗的出現。
在她靈魂深處,終于有個可以說話的人了。
是不是異性,是不是有婦之夫,她沒想那麼多,能夠懂她就足夠了。
即便那晚,陰差陽錯的和這個男人同床而眠,她有了第一次和異性親密相處的經曆。
她的心是糾結的。
剛開始她恨這個男人,恨他剝奪了自己的第一次。
當然不是肉體的,是心靈的。
可後來,她發覺這種感覺還是挺美好的,因為她有了一絲安全感。
以前,隻有她的哥哥鄭海洋讓她有過這種感覺。
現在換成這個男人,是不一樣的心理反應。
因此,這才有了當這個男人身處危險之中的時候,她會無比牽挂,她擔心失去一個可以說話的人,可以給她安全感的人。
在今晚之前,鄭海欣都是這種感覺。
然而,此時此刻,鄭海欣對厲元朗有了另一種認識。
一個可以為自己去死的男人,對她的震撼力度絕對是颠覆性的。
他還是單純和自己有共同語言的人,或者說知己朋友嗎?
鄭海欣說不清楚,因為她的心是亂的,是被這個男人搞亂的。
直到現在,鄭海欣看到厲元朗開車一圈又一圈繞着空地來回跑,她的心有了碎裂的疼,真的很疼。
由裡到外,貫穿她神經的每一個節點,點醒每一處的痛感,撕心裂肺,不能自已。
她沒有嚎啕大哭,完全憑着意志強忍着。
但是她控制不住眼淚的流淌。
相信,她的某些感覺和在場其他人一樣。
糾結、擔心、敬佩混雜在一起,每個人都為厲元朗捏了一把汗。
關鍵是沒人能夠幫助他,有的隻是能祈禱。
祈禱老天爺放過這樣一位好人,善良人。
一位好的幹部,一位把生死置之度外,把生留給别人,自己敢于面對死亡的真正男人!
奔馳車轉了一圈又一圈,感覺時間都是停滞不走的,這麼慢,這麼久。
“吱呀”!
一個急刹車的聲音驟然響起,在空曠而又冷寂的夜空裡是那麼的刺耳、清脆、響亮。
引得景全叔身邊的老黃狗放聲犬吠,汪汪叫個不停。
衆人随着奔馳車戛然停止,忍不住本能的用胳膊擋住雙眼,以免爆炸火光甚至氣浪沖擊到自己。
但……
爆炸聲沒有響起來,預想的火光沖天也沒有能夠在衆人眼前出現。
奔馳車完好無損,隻是站住一動不動。
張全龍必定是警察出身,反應迅速,第一個邁開雙腿向背馳車跑過去。
緊接着是景全叔,兩名幹警以及峰前村的村主任。
就連那條被景全叔放開的老黃狗,也興奮的撒歡一路狂奔,先于衆人跑到車跟前,圍着駕駛室的車門旁不住蹦跳着,狂吠着……
張全龍到位之後,一把拽開車門,卻見厲元朗雙手死死把着方向盤,雙目緊閉,汗水順着他棱角分明的臉嘩嘩往下流淌。
即使是深秋的寒夜,厲元朗渾身已然濕透,經秋夜冷風一吹,從裡到外的涼,忍不住哆嗦起來。
他剛才碰運氣的将那些各種顔色的電線全部剪斷,腦海裡已經做好被炸得四分五裂的準備了。
萬幸的是,這一切沒有發生,他脫險了安全了。
這一切,他賭對了。
“書記,您……還好,一切都過去了,請您馬上下車,我要檢查。”
在張全龍和其他人攙扶下,厲元朗走下來,雙腿猶如灌鉛似的沉重,邁步都費勁。
是啊,生與死之間的經曆,任誰都會後怕。
厲元朗也不例外。
跟勇不勇敢無關,完全是人的基本反應。
兩名幹警把厲元朗攙到空地上坐下來,景全叔卻變戲法般掏出一個銅制小酒壺,“年輕人,喝一點壓壓驚。”
“謝謝。”厲元朗接過來打開瓶塞,咕咚咚猛灌幾口。
酒精辣度瞬間經過喉嚨進到肚裡,轉換成一股暖流,令厲元朗感覺好了不少。
“有煙嗎?”
村主任急忙給他遞上一支,“煙不太好,湊合抽吧。”
“有就行。”厲元朗強擠笑容,村主任給他點火的時候,他這才發現,怎麼沒見鄭海欣的身影。
“海……那位女同志呢?”
經他一問,衆人這才注意到,是啊?那個女人呢?
景全叔别看歲數最大,眼力卻最好,馬上發現不遠處有個倒地人影。
“她怎麼倒下了?”
厲元朗迅速站起來,雙腿也不沉了,率先沖過去,仔細一看,鄭海欣雙眼閉得嚴實,已經昏過去。
他趕忙蹲下抱起鄭海欣柔軟的嬌軀,托着她的頭焦急喊道:“海欣,你怎麼了,醒醒,快醒醒。”
好一會兒,鄭海欣才漸漸蘇醒,有氣無力的擠出幾個字:“你,還活着,太好了。”
“快把她抱車裡去,這裡太冷容易生病。”景全叔經驗多,幫着厲元朗把鄭海欣擡進張全龍的大衆邁騰後座上,放好平躺着。厲元朗把警服大衣蓋在她的身上,一再囑咐她好好休息,就是不許睡着。
鄭海欣這是被吓壞了,緊張、擔心加之驚吓,身體挺不住,一下子垮掉。
張全龍仔細檢查了那輛奔馳車,發現定速火彈的定速器在扶手箱裡,爆炸部分隐藏在車的底盤處。
根據電路分析,那些電線全都連接在電源上,厲元朗把所有電線剪斷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隻剪掉其中一根或者其中幾根,就會啟動定速裝置,瞬間把車炸毀。
好險!
事後的厲元朗倒吸一口涼氣。
張全龍介紹說,這種定速火彈是國外的一款産品,爆炸威力相當強,方圓上百米内都會有不同程度的波及。
細回想,剛才多虧沒事,否則他們所站位置,也不是安全的。
一旦真正爆炸起來,受傷是肯定的了,說不定會有生命危險。
厲元朗緊鎖雙眉,後怕之餘,有個疑問一直困擾着他。
是誰把這玩意安裝在鄭海欣車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