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試探
範先生當然知道他在歎息什麼,他的幹女兒、幹兒子可比親生的還要好,他倒甯願把寶貝藏起來,也不願别人多看一眼。範先生給兩個孩子整理好衣裳,還不忘教授道:
“以後不用給他行跪拜禮,普通行禮即可。”
這句話把右相氣得不輕。他雖也不用小輩跪拜,但範先生的話卻把他說得好像一文不值。好歹他也是大伯父,怎麼可以這麼沒有面子!
右相臉色微變,隻是刹那轉變,又回到了慈愛模樣。對于這個不着調的弟弟,他該習慣了。
隻聽傾城道:
“是,爹。女兒原先還懼怕右相威儀,聽到爹的話才明白咱們是一家人,不需要那些俗套。”
右相略有驚訝地看向過來,這才認真打量。
隻見小丫頭粉嫩白皙,年紀尚小卻氣質出塵,一身打扮大方得體,靈動的眼眸神采奕奕,透着不可忽視的光彩,比起皇宮裡的公主也毫不遜色。
再瞧她身邊的男孩子,也是一身華服,眉宇雖然稚嫩卻不乏英氣,昂首挺兇,頗具大家之儀。範相何等慧眼,立刻判斷出假以時日,此子前途不可限量。
他心中一驚,先前聽說範先生要認親,他也查過這兩個孩子的情況。他并不認為沐相爺的兒女就定要像他們的爹那般卑劣,況且範先生慧眼識英,被他看上的孩子又怎會平凡。
可是,得來的結果卻差強人意。
二人雖是嫡母所出,卻完全沒有嫡子模樣。一個嚣張跋扈,一個膽小懦弱,他也不明白範先生為什麼要收這樣的孩子為幹親。範先生若是有意,這京中名門大家還是随他挑選?
毫無理由的認親,又是與範家有仇的沐家,難不成真如父親所說,範先生要與範家為敵?
自從範先生認親以來,朝堂漸出變動。許多保持中立的大臣竟有了向沐相靠攏的傾向,這樣的結果讓範老相爺大為所怒,口口聲聲說範家絕不會認這樣的兒孫。
他這次來主要是想親眼見見被範先生認做幹親的孩子。若他們真的如此不堪,就算拿出右相的身份施壓,他也定不會讓範先生與父親的關系再度惡化。
如今看來,傳言似乎并不可信。
範先生本就不懼怕右相,但見傾城苦心為他尋找借口,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祈求,他又怎麼忍心反駁。便順着傾城的話道:
“咳,是啊,對大伯父就不用如此多禮了。”
神情雖有幾分不自在,但卻讓右相萬分驚訝。向來肆意妄為的範先生,居然為了一個小女娃的話而改變了心意?這讓右相的眼中燃起希望,看向傾城的目光都變得炙熱。
傾城心中一跳,不明白右相這突如其來的目光目的何在?想到他既是範先生的哥哥,想必血液中也流淌着幾分叛逆因子吧。
“虛禮罷了,自家人心裡有就好。”右相也如是說道。
範先生瞥了他一眼,難得沒有反駁他的話。
“不是說有禮物嗎?”範先生提醒道,目光有些不善。
右相瞪了他一眼,心中憤恨,他怎麼會有這麼一個“不知廉恥”的弟弟,還是先生呢!伸手要禮。幸虧這裡沒有旁人,要是被人瞧了去,别說面子了,連裡子都沒了!
傾城和沐逸寒聽到“禮物”也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孩子的天真無邪讓右相無從拒絕,他心中一動,拿出四個銀镯交到姐弟二人手中。
“這是大伯的禮物,願你們逢兇化吉,長命百歲。”
金銀的禮物總帶着美好的寓意,長輩所贈關懷備至。
姐弟倆還沒來得及道謝,範先生卻神情輕蔑道:
“銀镯?你當這是三歲小孩呢!範家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氣了。”
在範先生看來,他的兒女當配的上這世間最名貴的禮物。雖然他不屑範家,但他心裡也知道,他總歸是姓範的,無論他有多麼不情願。範家人的禮物,代表着他們今後在範家的地位。拿一個小小銀镯糊弄,将他的兒女置于何地?
右相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轉過頭耐心對沐逸寒道:
“逸寒,喜歡大伯送的禮物嗎?”
“喂,你這是什麼意思,孩子知道些什麼?”範先生抱不平。
右相忍無可忍,怒斥道:
“你給我閉嘴!”
别看範先生在右相面前向來口無遮攔,但這些都得在右相容忍之下。若是惹右相發怒,就連範先生也不敢随意放肆。先前的他大不了一走了之,但如今有了兒女,就不得不慎重了。
擺平了難纏的範先生,右相轉過頭一臉慈愛地看着沐逸寒,臉上怒氣全消,溫柔模樣與剛才判若兩人。
有了傾城的安慰和範先生的教導,沐逸寒已經不是曾經那個唯唯諾諾,對什麼都感到害怕的小孩子了。來的時候傾城已經給他講了右相的事迹,他對這個善良有愛卻不乏智慧的右相也深感喜歡。可是,傾城沒有告訴,右相發起怒來這麼可怕。所以,一時還有些謹慎。
他擡頭看看範先生,又看看傾城,最後才将目光落到右相臉上,怯怯地說:
“我,喜歡。”
任誰也能看出他此刻的害怕,如此不走心的回答并沒能讓右相滿意,他試探道:
“大伯還準備了另外一份禮物,如果不喜歡這個禮物,那就再送你一個,一直送到你滿意為止。”
傾城心中一驚,已經明白右相是什麼意思。但沐逸寒顯然還一片懵懂。
右相的臉色讓他沒那麼害怕了,他搖搖頭,仰起一張素淨的小臉,道:
“這個禮物我很喜歡,第一次有人送我這麼貴重的禮物,我一定會好好保存的,謝謝大伯父。”
說着,還朝右相鞠了一躬,态度滿是恭敬。
右相眉頭一蹙,循循善誘道:
“接下來的禮物比這還貴重,你不想要嗎?”
範先生有些看不下去了,堂堂一國丞相竟對個小孩子耍起了計謀,簡直自降身價。再說,他的兒子哪需别人試探!
範先生看不過眼,傾城卻對這試探不以為然。如果,試探能讓右相看清他們的為人,何樂不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