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怎麼決定來新加坡的?
阮大太太道:“是老爺回來提了。他說外頭朋友聚會,說起遷移,多拖一天怕是将來什麼也帶不走。
大家都說去哪裡,就說到了新加坡,不少人約好了。咱們來了之後,不是陸陸續續也有其他人來嗎?
我們跟徐家也沒商量,是收拾好了之後,訂好了郵輪,才知道徐家是同一艘船。因為阿紹的事,我們那段時間和徐家不怎麼走動了。”
她是不清楚的。
阮家遷移的決定,不是她做的,而是她丈夫。
她丈夫回來跟他們解釋為什麼會要遷移、打算遷移到哪裡去、為什麼要選擇哪裡,卻獨獨不會專門去說:誰告訴他的。
因為這個不重要。
而且,她丈夫自己也未必知道是誰告訴的。
當時在聚會,那麼多人,有人随口一提,後面就有人接話,讨論了起來。
至于誰最先提的,阮大太太覺得根本沒人留意。
“也是。”顧輕舟沉吟。
阮大太太道:“咱們來到了新加坡,的确出了點事,不過最近都消停了。司太太,你也莫要擔心我們。”
說起來,阮家沒什麼大損失。
徐歧貞想要殺阮燕峰,但沒有成功;有人挑撥說阮大太太逼死了徐培,然而徐家和阮家其他人都不太相信。
最近的事件裡,阮家是最有驚無險的。
阮大太太才能輕飄飄的說“都消停了”,但對裴家和徐家來說,至親的人去世,許是永遠也過不去了。
“怎麼會不擔心?”顧輕舟道,“我總預感徐培的死有蹊跷。”
她說到了這裡,自己又想起了一件事。
她問阮大太太:“以前佳寒少爺對我說,你們和徐家是至交,兩家關系非常好,還一起在蘇州開過廠。
後來呢?你們原本就是蘇州人,還是單純去蘇州做生意?蘇州的廠子,是什麼時候開的,什麼時候關的?”
阮大太太臉色驟然一變。
她的唇略微有點白。
顧輕舟沒想到自己這個問題,會讓她失色,心中隐約觸摸到了什麼。
阮大太太眼神開始躲閃,支吾道:“很多年了吧?我們家跟很多人家合夥做過生意的。我們祖籍就是南京,去别的地方做買賣,總要跟人合夥,一起承擔風險。
和徐家在蘇州開廠,當時也是諸多生意之一,沒有特别跟他們家關系很好。”
顧輕舟看着她的慌亂,并沒有戳破。
她點點頭:“是這個道理,做買賣要多收益、少風險。”
然後,顧輕舟又問:“那你們家,跟裴家做過買賣嗎?徐家呢,他們跟裴家有過生意往來嗎?”
阮大太太就推诿:“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她不想談的意思很明顯,顧輕舟也不好死纏着她。
顧輕舟站起身:“不好意思大太太,我今天問得有點多。”
阮大太太含混點了點。
她也站起身,準備送走顧輕舟,卻又突然改變了主意:“司太太,你說的蘇州那廠子,出了件大事。你問什麼時候,當時你公公司督軍就是在蘇州駐守的,他也是從蘇州發迹的,這個你知道嗎?”
這回,輪到顧輕舟吃驚了。
阮大太太道:“你救過佳寒的命,又是阿紹的親人,心思比咱們更細膩,你既然問到了,肯定是有什麼不妥。
我不想家裡人再出事了,再說那件事過去二十多年了,當初善後的時候,阮家和徐家做得很敞亮,我們也沒啥值得諱莫如深的。”
顧輕舟就重新坐下。
阮大太太從頭說起。
陳年舊事,說起來真是話長。
不知不覺,天就黑了,外頭傳來了傭人的聲音。
傭人很為難:“大太太,司先生來了,非要見他太太......”
阮大太太的話被打斷。
顧輕舟尴尬道:“他總是這樣。”
她對傭人道:“你去告訴他,讓他等着,我一會兒就來。”
阮大太太道:“請司先生進來吧,我該說的都說完了。”
頓了頓,阮大太太又道:“真是陳年舊事。你如果不問,我幾乎都想不起這件事來。如果你以後哪裡不太懂,再來問我。”
顧輕舟點頭。
很快,司行霈就來了。
他跟阮大太太寒暄:“天都黑了,她一個孕婦,我怕她餓了。”
阮大太太忍不住笑了:“司先生疼太太,你們年輕人恩愛。”
顧輕舟笑了笑。
他們和阮大太太告辭。
上了汽車,顧輕舟聞到了一股子清甜的紅豆味,不由咽了下唾沫。
同時,胃抽了下。
光顧着說話,她真的很餓了。
司行霈伸手,從後座拿了一個袋子給她:“吃點填補,回家再吃飯。”
顧輕舟笑道:“你真體貼。”
司行霈斜睨她:“你很意外嗎?”
顧輕舟打開了袋子,看到裡面有新鮮出爐的紅豆面包,還有幾塊其他的小點心。
她用力咬了面包,咬下一大口。
一邊咀嚼,她一邊道:“不意外。你對我是最好的,我都知道。你是全世界最好的丈夫。”
“一個面包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丈夫?你也太好騙了,是不是懷孕把腦子耗完了,現在隻剩下個空殼了?”司行霈問。
他雖然如此調侃顧輕舟,唇角卻不由自主的上揚,有個壓抑不住的弧度。
可見心情是很愉悅的。
他還說顧輕舟容易被取悅,其實真正容易被取悅的人是他。
“倒也不是空殼,還剩下你嘛。”顧輕舟口齒不清,一說話就滿口的紅豆和面包的清香。
司行霈再也忍不住笑了。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不管她長到多大,仍覺得她是他的小姑娘。
司行霈心裡放着她的地方,總是很柔軟。
“真好哄啊。”顧輕舟又咬了一口,“有點出息行嗎,司師座?”
司行霈就捏她的鼻子。
顧輕舟連忙打開他的手:“你好好開車。你車上還有個孕婦呢,一隻手離開方向盤,你這是不負責任。”
司行霈果然把手收回,并威脅道:“回家收拾你。”
顧輕舟摸了摸自己隆起的小腹,有恃無恐,并不怕他。
鬧了片刻,司行霈才問她,阮大太太跟她說了些什麼。
顧輕舟如實告訴了司行霈。
“......她說,當年在蘇州,他們家和徐家開了個工廠,後來出事了,死了不少人。正好那時候在蘇州駐軍的是阿爸。”顧輕舟說。
司行霈蹙眉:“你懷疑有人死了親屬,特意來報仇?”“這件事,至少把阮家、徐家和司家聯系到了一起。至于裴家,阮家至今跟裴家不太熟,二十多年前的舊事,他們不知道當時裴家在做什麼。”顧輕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