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舟絲毫沒有被阿蘅影響自己的心情。
今日的碧穹高遠而湛藍,陽光溫暖,雀兒的叫聲異常清脆。
顧輕舟的世間,好似從寒冬走到了仲春。
司行霈的到來,像寂靜夜空盛綻的煙火,照亮了她的路。
她愣是将這隻雀兒逗完,才去了平野夫人那邊。
平野夫人觀察她,隻見她眉眼低垂,溫順又柔軟的模樣,并沒有阿蘅所表達的容光滿面。
“阿薔,金太太邀請我們去赴午宴。”平野夫人對顧輕舟道,“聽聞她家裡來了不少客人。”
顧輕舟笑了笑:“上次吃了個閉門羹,這次不會是故伎重演吧?”
她覺得金太太在反複羞辱她們。
“不會,這次是她邀請了我們。”平野夫人道。
顧輕舟聞言,眨了眨眼睛,她那汪清澈的眼波裡,透出幾分疑惑:“上次她沒答應咱們的拜訪?”
平野夫人淡淡而笑。
顧輕舟也笑起來:“夫人,您還真是有趣”
下了名帖,不等人家答應就擅自登門,回頭人家金太太不在家,她還要說人家故意冷落她。
這番表演,被她坑了也不知死活。
果然很狡詐、很卑鄙!
顧輕舟道:“這次,金太太是給您賠禮嗎?”
“算是吧。”平野夫人道,“她邀請了我們母女仨。長亭也要去,咱們都不能沒個男伴。”
“那應該蠻好玩的。”顧輕舟道。
平野夫人颔首:“應該是的。”
顧輕舟慢慢喝了米粥。
平野夫人又說她:“既然去做客,頭發挽起來吧。現在留長頭發的年輕女孩子不多,你得合群,阿薔。”
顧輕舟順勢放下了碗,道:“我知道了。”
她回房打扮自己。
阿蘅就問平野夫人:“額娘,您覺得她和她的前夫聯系過嗎?”
平野夫人凝眸沉思,沒有立刻回答。
假如顧輕舟是普通的女孩子,那麼平野夫人肯定她是見過了司行霈的,要不然她不會如此高興。
可蔡長亭說過,顧輕舟最擅長心術和謀略。
她若真的見過了司行霈,那麼她反而應該刻意收斂才是。
她現在的歡喜,似乎在準備些什麼,這更像是她的謀劃。
蔡長亭見平野夫人不開口,就幫襯着回答:“是否見過很難說,但她肯定知道了什麼事。”
“她似乎很高興。”
“她不信任我們,而且她特别會做戲。”蔡長亭道,“她的高興,隻不過是迷惑我們的。”
阿蘅也蹙眉。
“她真讨厭。”阿蘅神态冷傲,下巴微揚,就有了高高在上的姿态。
平野夫人微微蹙眉,教訓阿蘅道:“不許這樣說你妹妹!姊妹倆不親近,叫人看你們的笑話!”
“她也沒把我當姐姐。”阿蘅反駁,聲音卻明顯小了很多。
“那你付出了什麼,值得她把你當姐姐的?”平野夫人問。
阿蘅頓時啞然。
顧輕舟更換了發型,将長長的頭發挽成低髻,戴了一把珍珠梳篦。
她很喜歡珍珠梳篦,這把是在太原府買的,珍珠格外的瑩白。
她非常喜歡。
“嗯,很好看。”平野夫人是很贊賞顧輕舟的品位的。
顧輕舟嫁過人,做過少夫人,她打扮起來偏端莊沉穩,少了些活潑俏麗,卻更符合平野夫人的喜好。
“要走了嗎?”顧輕舟問。
“再等等阿蘅和長亭。”平野夫人道。
她們一直等到了十點鐘,蔡長亭和阿蘅才出現。
兩輛汽車出發,顧輕舟和阿蘅同坐。
她不說話,阿蘅也抱臂沉默。
車子到了金府,顧輕舟先下了汽車,就看到有一行人立在大門口的台階上,等待着平野夫人。
其中就有金太太。
初見金太太,顧輕舟非常吃驚。
金太太穿着一件銀紅色繡金線牡丹的風氅,裡面是全黑色軟綢旗袍,顔色非常秾豔,卻絲毫不庸俗。
她也是挽着低髻,并沒有學着時髦派燙頭發,故而她帶了兩把金钗,陽光下熠熠生輝。
金太太除了金頭飾,耳朵上也戴着長長的金葉子耳墜,搖曳着金芒。
秾麗的顔色,金燦燦的裝飾,用在金太太身上卻絲毫不突兀。
金太太有點西域人的面容,眼睛深凹下去,鼻梁就格外的高,下巴尖尖的,美豔不可方物。
若不是眼角的細紋出賣了她,真是個絕俗的佳人。
“這”阿蘅初見金太太,也非常吃驚。
金太太穿戴着這麼重的顔色,卻絲毫沒有庸俗之感,反而富貴逼人,有種金碧輝煌的炫麗。
“金太太。”平野夫人也是眼前一亮。
和金太太相比,平野夫人母女仨就素淨了些。
素淨應該是端莊清秀的,可此刻在金太太面前,她們黯然失色。
一下子就被金太太這光芒給比了下去。
“平野太太。”金太太上前幾步,拉住了平野夫人的手。
彼此很熱絡。
顧輕舟跟着她們進門,就看到了花廳裡坐着的幾個人。
其中就有司行霈。
程渝和程艋随後也發現了顧輕舟。
尤其是程渝,猛然站起來,唇色慘白。她很焦慮,轉頭去看司行霈。
卻見司行霈神色冷漠,好似根本沒看到。
程渝那顆亂跳的心稍定,又轉頭去看她哥哥:“大哥”
“噓!”程艋雖然身體虛弱,卻是老謀深算。比起程渝,程艋更加能審時度勢,“坐穩了,當做不知道。”
程渝臉上并未回轉。
一行人進來,蔡長亭先去看司行霈,卻發現司行霈目光漠然,靜靜看着衆人。
蔡長亭心知有鬼。
金太太把程艋等人介紹給平野夫人。
午宴的時候,阿蘅突然問程渝:“程小姐,您見過舍妹?”
程渝還沒有從見鬼的震驚中真正回神,她被阿蘅一問,臉色更白:“沒沒見過”
頗有此地無銀三百兩。
而司行霈,神色如常,絲毫沒露出半點異樣。
顧輕舟的臉上,也是帶着淡淡的笑容,好似沒看到司行霈。
蔡長亭和阿蘅交換了一個神色。
這頓午宴,吃得還算開心,平野夫人和金太太交談甚歡,蔡長亭和阿蘅努力附和着。
飯後,蔡長亭派人去打聽,才知道司行霈失憶了。
“他很多事不記得了。”
聽到這個消息,阿蘅震驚:“真的,還是假的?”
蔡長亭略微沉吟,道:“真的!”
“你怎麼敢肯定?”
“顧輕舟告訴我的。”蔡長亭道。
“她什麼時候告訴你的?”阿蘅詫異,“你跟她”
“不是,她的行為告訴我的。”蔡長亭道,“我終于知道顧輕舟在遮掩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