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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6章 白圍巾

顧輕舟司行霈 明藥 6121 2024-11-29 14:26

  白賢的眼睛裡,全是那束玫瑰的紅,紅得勝似血。現

  在到處都在打仗,又是寒冬臘月,這樣新鮮的玫瑰花,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因

  為皓雪的關系,白賢知道風月場上的所有密辛。

  隻有當紅的歌星,才會得到貴客送的玫瑰。皓雪今年才十八歲,生得漂亮但性格潑辣,唱歌不算好,她收不到這樣的玫瑰。她

  時常跟白賢發狠話:“真想把那玫瑰摔賤人臉上,拉出她一臉的血,讓她得瑟!”她

  和白賢一樣,渾身上下都是惡毒的。如果挖開他們的皮肉,估計從血肉到骨頭縫裡,全是漆黑的、肮髒的。

  他對紅玫瑰沒有皓雪那樣的恨意,每次看到貴客給台柱送,皓雪能把牙齒咬碎,他無動于衷。直

  到這一刻。

  他覺得那帶刺的花,是抽在了他的心上,紮出了千瘡百孔。那

  是個有錢有學問又有品位的男人,他才和顧纭是同一類的人。

  他覺得收到花的顧纭,肯定和大歌星一樣,臉上充滿了驕傲和得意,以及甜蜜的笑容。然

  而他估計錯了。

  顧纭是呆如木雞,神色慘白看着羅主筆遞過來的花。辦

  公室裡靜了兩秒鐘,然後就是爆發山呼海嘯般的起哄聲。

  聲音很大,站在樓下對面街的白賢也聽到了。

  他心尖上的刺又往肉裡紮了兩分。

  他下意識捂緊了圍巾,深深埋下自己低賤的頭顱,不再往那邊看一眼。然

  後,他卻聽到了腳步聲。顧

  纭沖了下來。她

  這次換了高跟鞋,皮鞋滴滴答答踩着街上的地磚。旋

  即,羅主筆也下樓了。

  白賢當即橫跨街道,追上了顧纭:“顧小姐,有人欺負你了嗎?”顧

  纭一臉的淚,神色凄惶。她

  停下腳步,羅主筆也追到了跟前,跟她道歉:“對不起顧小姐,我不是有意讓你難堪的。我愛慕你,想要公開求愛,表示我的誠意,絕不是戲弄你。”

  白賢臉上露出了猙獰。他

  用力一推羅主筆:“滾!”羅

  主筆沒提防,一下子就被他推到了牆壁上,一聲悶響,差點背過氣去。

  白賢幾乎能一隻手把羅主筆扔到對街。顧

  纭看着這一幕,人呆了下。

  她如果是個八面玲珑的性格,此刻無論如何也要先給羅主筆道歉。且人家從未到尾沒有半分不敬,哪怕是請她吃飯也是格外照顧她。是

  她自己被起哄吓到了。也

  是她自己以為自己昨晚沒說清楚闖禍了。更

  加是跟着她的人摔傷了羅主筆。

  她應該道歉,應該罵白賢。

  白賢也後悔了。

  他覺得她不至于像皓雪那樣打他的臉,也會罵他有毛病。

  不成想,顧纭卻隻是拉住了白賢的手,就好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毫不負責的急急忙忙先逃開。

  羅主筆看着這一幕,心裡差點碎成了一團渣。他

  被摔得七葷八素,又看着顧纭拉起那人跑遠的背影,視線逐漸模糊。他

  哭了。

  不知是疼的,還是傷心的。他

  真有點絕望。顧

  纭跑過了兩條街,确定羅主筆沒追過來,這才停下來。

  她不停喘氣,忘記了松開白賢的手。

  白賢沒有提醒她。他

  像個牽線木偶,任由她拉着。顧

  纭喘氣順了,後知後覺把自己的手抽回了,掌心全是汗。

  她氣喘籲籲的說:“我太糟糕了,太不像話了。”

  她今天做的事,件件都蠢得令人發指。稍微有點腦子,都辦不出她這麼缺德又缺心眼的事情。所

  以像她這樣的性格,是上不了大台面的。

  白賢卻沒開口。

  他握緊了自己的掌心,好像要把那點溫熱和柔軟都留住。

  她默默往前走。白

  賢跟在她身後。

  兩個人沉默着走過了三條街,白賢才好像攢足了開口的勇氣:“你餓不餓?”

  已經到了午飯時間。

  顧纭搖搖頭:“不餓,腿有點酸。”

  白賢道:“我背你走,你想去哪裡?”

  顧纭哪裡都不想去,她現在就是不知如何是好而已。她

  道:“咱們尋個地方坐坐吧,哪怕不吃飯也歇歇腳。”

  正好前面有個咖啡店。

  她神思恍惚的,直接往裡走。

  不成想,夥計卻攔住了白賢:“不好意思,您得在外面等,今天客人多,這個點兒沒空座了,不消費不能進來。”

  白賢的臉原本就黑,此刻更黑了。

  顧纭的心,莫名被刺痛了下。她

  當即折返過來:“你怎麼知道他不花費?狗眼看人低!”說

  罷,她拉了白賢,離開了咖啡店。小

  夥計還在背後說什麼,顧纭沒聽到了。白

  賢半邊身子有點發僵。最

  終,他們找到了一個稍微破舊的小館子,顧纭說走不動了,要坐下來。

  館子的闆凳和桌子都油膩得厲害。

  白賢抽了桌子上的紙,給顧纭擦了又擦,老闆娘看到了,就抱怨了一句:“窮講究什麼!”他

  今天沒有發火。他

  對全世界的憎恨,都好像被冰封在了千尺水潭裡,一點也湧不起來。他

  們點了兩個菜一個湯,白賢不怎麼吃,顧纭反而是餓了,吃得津津有味。“

  怎麼了?”她吃的空閑,見白賢枯坐着,問他,“你怎麼不吃?”他

  還帶着圍巾,遮住了下巴。假如吃飯,就需要把圍巾摘下來,否則她又要問,更顯得奇怪。

  而此刻,他甯願把頭剁了,也不想把這條圍巾摘下,隻得說:“我跑得太快,肚子有點岔氣了,先歇息會。”顧

  纭相信了。

  她吃完了飯,心事重新占據了她的腦子,就坐着發愁。

  她不知該如何回去。戰

  亂的年代,上海能做的差事也不多,尤其是給女性的差事。她

  這樣得罪了羅主筆,假如羅主筆報複,非要她走,老闆和主編肯定會讓她走的。

  她隻是個小編譯,連記者都算不上,怎麼比得了羅主筆那樣的名人?

  她歎氣。

  白賢不看她,目光在自己面前的桌面上,隻有餘光微微瞥向了她。顧

  纭歎了好幾次氣。

  “需要我幫忙嗎?”白賢這才開口。顧

  纭道:“你幫不上的。”白

  賢的心往下沉了沉。他是幫不上的,今天推了羅主筆,其實他是藏着滿滿的私心,否則也不會下手那麼重。

  他不僅幫不上,反而還給她添了禍端。最

  終,他去付了賬,跟着心事重重的顧纭走了出去。顧

  纭走了幾步,這才想起方才他什麼也沒吃,卻還要他付錢,于是道:“我把飯錢給你。”白

  賢的神色變了變:“不用了。”

  “怎麼不用?”顧纭挺不好意思,“我不能借着心情不好就随便占别人的便宜。再說你今早還送了我來報社,總歸是我要謝謝你。”

  白賢福至心靈:“那你把這條圍巾送給我吧,我就不還了。”顧

  纭擡眸看向他。他

  特别高,而顧纭平常也不是那種愛看人眼睛說話的人,她都忽略他還戴着那圍巾。

  她這麼一看,正好和他低垂的目光撞了下。她

  沒由來紅了臉。她

  低聲道:“嗯,送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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