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司雀舫看了眼旁邊的宋和真。
葉岫垂首慢條斯理的晃着茶水,也沒擡頭,輕描淡寫就道“我進來前看過了,二少此次帶來的親兵總共二十有三,都分布在大門客廳走廊等地。
我雖說隻帶了幾個親衛,但二少你願意選在臨泉茶樓,就該明白這不是動手的地方。”
這一帶都是葉家的勢力範圍,就算司家的親兵個個以一敵十,但真要奮力拼殺葉家未必會輸。
“葉先生誤會了。”司雀舫忽而看向康琴心,“康小姐還在這呢,我又豈會與你動手”
他在提醒葉岫。
這層意思,康琴心都察覺到了。
她本來也不想摻和這件事,小舅舅遞過去的那份文件内容她亦不知,沒想到方才還很和氣的局面突然就劍拔弩張了起來,更意外司雀舫此刻的拿她說事。
“葉某的外甥女,葉某當然照顧得好。倒是二少您,有些心思别太過了。”
司雀舫從善如流的答道“我對康小姐的心思,從來沒遮掩過,又談何過呢”
“司二少”葉岫沉聲相喚。
司雀舫不疾不徐的喝了口茶,招宋和真上前繼續斟茶,感慨道“多少年了,新加坡都沒有人敢這樣公然威脅我司家。
家父雖然歸隐不理世事,這市裡是有不少人觊觎我司家在英政府中的地位,華民之首,許多人都想取而代之。
葉先生是打算身先士卒,試試我司家的實力”
他眸光鋒利,帶着迫人的煞氣。
葉岫也不慌,強調道“葉某說了,隻是想和貴府合作。”
“意思就是,不合作便要反目成仇了”
葉岫半真半假的應道“如果是呢”
司雀舫反問他“你可知道,司家若與葉家為敵,對目前的局勢來說會有什麼樣的影響
我再問你,若是新加坡沒有了司家,你覺得在總督府和華民護衛司署的全權統治之下,華民們會如何”
葉岫心知肚明,但不願答複。
“會如早幾年前的南京上海,成為外權統治下的殖民地,那我們離鄉背井遷徙此地的目的是什麼
難道葉先生要為了一己私利,置現在的和平生活于不顧”
“二少不用為人聳聽,競争無處不在,難道為着這些,所有人便事事以司家為先,為司家利益讓步嗎”
“你能查到是有些本事,但如果怕你揭發便同意了你的條件,也不是我司家人做得出來的。”司雀舫語氣認真。
葉岫便問“那二少以為如何”
問完又直接道“房産之流,我不缺。”
司雀舫望着他沒說話,像是在思量。
“我不急,二少若覺得茲事體大做不了主,自可回去與師座和大少商議了再答複葉某,畢竟都耽擱了這麼久,我葉某等得起。
其實,隻要我們兩家合作,利益與共,我才會真心替司家保密,不是嗎如此,二少和大少也能真正放心,否則難道就不怕我受了司家的好處再出爾反爾嗎”
“你不會。”
司雀舫斬釘截鐵的語氣,又言道“葉先生既然能查到我們司家這些,那難道會不知最後盈利所得的錢都去了哪嗎”
這點葉岫确實沒查。
“國内八年抗日,百姓飽受戰火之苦,多少城鎮淪落,即便是現在,國情尚且嚴峻談不上四海和平。
我們這些人,就算遷徙到了這裡,哪有不惦記國土的葉老爺子是民族英雄,斷腿之後尚且不斷送物資回國。
葉先生覺得身為人子,以手段謀這些盈利可謂光彩”司雀舫的聲音铿锵有力,帶着質問帶着指責。
“那些錢”葉岫身形頓住,與司雀舫目光對視了番得到肯定,站起身道“葉某慚愧。”
“葉先生若是不信,大可去調查。”司雀舫答得磊落無比。
康琴心聽着也有些聽明白了,輕輕的喚了聲“舅舅”。
司雀舫能說出這番話來,哪裡還需要葉岫派人去查
他親自給彼此倒了杯茶,“是我商人逐利之心又以己度人了,向二少賠罪。”司雀舫也幹脆,站起身和他碰了碰杯,“都是同胞,何必互相為難,誤會澄清了就好。家父向來敬重葉老爺子風骨,葉先生身為其子必然不會沒有那份愛國之心,這點我和
我父兄都相信。”
“島的事,我不會再插手。至于這份東西,是我葉某糊塗了。”葉岫看了眼他面前那份自己帶來的文件,取過用洋火直接點燃燒毀。司雀舫面帶敬重,當然對他刮目,“這事雖不是什麼醜事,但确實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是事發,英政府容不得我們司家,家父也不願牽連旁人。葉先生還是當做不知為好
。”
“國内的形勢我也了解些,民生疾苦,我們這些安居在國外的人能出的力有限,但沒想到司師座一直在做。”葉岫語帶欽佩,“若有需要葉某幫忙的地方,二少但說無妨。”
兩人客氣寒暄起來,倒是讓康琴心忍不住唏噓,說變就變實在是快,不過如此總比作對好。
雖說這件事算是有了解決,但并不代表葉岫就喜歡司雀舫了,照樣不滿康琴心和他目光的關系狀态,離開前還強調了好多遍女兒家的名聲要緊。
司雀舫也确實是一碼歸一碼的人,不痛不癢的應着話,全然沒有見好就收的意思。
看來,他并不打算放過康琴心的承諾。
所以葉岫走的時候還是郁悶的。
回山莊後,康琴心私下問他“小舅舅,你是不是發現了司家先前就有秘密生産石油的開發”
“你”葉岫先是驚詫,再是了然,點頭道“你聽出來了。”
康琴心剛剛在那雖說沒什麼話,但看的很明白,若不是司家暗中在生産石油換物資支持國内形勢,小舅舅不可能退讓的。
但司家瞞着英政府以新加坡的資源贊助母國,這件事肯定會引起英國人和當地人的強烈不滿,若是事發,可能就是滅頂之災。葉岫很清楚這點,是以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