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琳感覺到新鮮空氣越來越微薄,大腦因為缺氧而神識渙散,她這二十多年的過往走馬觀花的浮現出來。
她在孤兒院的時候因為身體纖瘦,個頭矮小,而備受欺淩。
在那兒的都是被遺棄的孩子,從一出生就埋下了可怕的種子。她想要反抗,卻換來了更多的挨打。
沒人會幫助自己,孤兒院的護工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直到,她最終難以忍受,用鉛筆刺破男孩的肚子。
男孩躺在地上痛的打滾,那是比她高大一倍的少年。
因為這件事,她被驅逐出孤兒院。
她怨怼自己沒有耐心,最終無家可歸。
可離開的當日,她遇到了少爺。
他戴着面具,像是動畫片裡的狐妖公子。
他眼睛細長有光,對她伸出了大手。
“聽說你很厲害,你打敗了比你厲害的男生。我很欣賞你,你身上有股狠勁,不如跟我吧。”
她聽到這話,心髒微微顫抖。手伸了出去卻又害怕的縮回。
“我……我經常吃不飽飯,我很瘦,我沒有力氣,但我會努力給你幹活。我……我可以吃少一點,我隻求你别打我!”
她是被打怕了,相對于流離失所的饑寒交迫,她更怕被人拳打腳踢,被人欺辱。
他們會尿尿在她身上,會對着她吐口水,她沒有一天是幹淨的。
她怕……
真的是怕夠了。
而那個戴面具的少年聽到後,卻笑了起來。
笑聲是那樣悠揚悅耳,她沒聽過高端樂器是什麼聲音,但聽過鳥兒的鳴叫,如他的聲音一般,都好聽。
“我可以給你住的地方,三餐供應,還可以上學。隻要你想要的,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我都能給你。當然,我也要你回報我。”
“你要……什麼?”
小女孩骨瘦如柴,一張臉也髒兮兮的,卻唯獨那一雙眼睛熠熠生輝,充滿了期盼和渴望。
渴望他帶自己回家,讓她做什麼都可以。
少年沒多說,隻是牽住了她的手,帶她離開了。
她有了住的地方,可以吃到撐,可以上學有新文具。
可,她還是沒有家。
随着年紀增長,她也慢慢明白這個道理,也從不敢奢求。
她從一開始就覺得少爺高不可攀,自己就如同古時候的丫鬟,隻有遵從的份,從不敢有所奢望。
她以為這輩子隻會愛他一人,可她卻對自己的任務對象産生了感情。
她的前二十年都是灰暗的,哪怕有黑影的出現,也無法驅逐她心底揮之不去的陰影。
她以為誰都不可能,可是和姜寒在一起後,她才看到了黎明的光輝,照亮了她的世界。
她每天早上醒來,看着睡在身畔的男人,都怕這是一場夢。
如果是一個夢,她情願一輩子都醒不過來。
這兩年,是她最開心的時光。
少爺一直不找自己,她都要忘記自己的身份了,可直到前段時間黑影出現。
她知道自己的美夢做不長了。
死在他手裡,是自己最好的結局。
她這二十多年的時光宛若白駒過隙,最後畫面漸漸定格。
姜寒抱着孩子站在窗前,陽光照射在他們身上,是那樣的柔和。
這一刻,仿佛是永恒。
她嘴角情不自禁的勾起一抹弧度。
就這樣結束也挺好的,姜寒就可以跟顧寒州有所交代,就不用左右為難了。
可,她的身子卻猛地被姜寒重重推倒。
疼痛,讓她清醒了幾分。
她擡眸怔怔的看着他:“你……你不殺我?”
“你罪孽深重,讓你就這樣死了,豈不是太便宜你了?我要把你留在身邊,慢慢的折磨你!”
“姜寒,你舍不得殺我對不對?”
阿琳雙手死死的抓住床單,字字用力。
而姜寒聽到這話,拳頭無聲無息的捏緊,圓潤的指甲深深恰如肉裡。
因為憤怒,而手背青筋暴跳,關節捏的咯咯作響,森白吓人。
他面色憋得漲紅,卻極力忍耐着。
阿琳繼續刺激他。
“姜寒,你隻是為自己的心軟找借口而已。你愛上了一個不愛你的人,讓你所有的感情付之東流,你嘴上佯裝怒氣,其實你不舍得殺我!”
“别說的那麼好聽,要留着折磨我,你是舍不得!”
“閉嘴!”
姜寒動怒,一拳重重的砸了下去。
勁風刮過臉頰,疼得厲害,卻……硬生生的砸在了身後的牆面上。
白色的石灰刷刷落下,還伴随着鮮血。
她的心髒像是被針紮了一樣。
“姜寒……”
“你給我閉嘴,我一個字也不想聽你說。”
他轉身就要離去,身後傳來阿琳怒吼的聲音:“那是因為我說的都是真話,所以你根本不敢聽!”
姜寒對這話無力反駁。
是的,她說的都是真話,所以他更是厭惡自己。
自欺欺人都做不到,如何做到欺騙别人?
他故意佯裝殺氣,把自己扮作魔鬼,可所有的僞裝在她面前根本不看一集,瞬間碎裂,一點防備和臉面都不給他留下。
他能怎麼樣?
被激怒,動手殺了她嗎?
他……
做不到啊。
明明痛恨這個女人,恨得要死,可是卻舍不得動她一根毫發。
她臉上的巴掌印還沒消下去,那樣鮮紅,顯得皮膚更加白皙光滑。
他甚至有些懊惱,之前怎麼那麼沖動,竟然打了她。
女人不是用來打的,哪怕她是個壞女人,如今也是自己名正言順的妻子啊!
他深深地看着她,眼中閃爍别樣的光芒。
太過複雜,阿琳一時間根本看不懂。
他沉默了好幾秒,才轉身離去頭也不回。
“你别走啊,你這個懦夫……”
阿琳叫嚣着,眼眶裡都蓄滿了淚水。
可,無法阻止姜寒離去的步伐。
……
姜寒沒有繼續躲在書房裡,而是去了顧家。
許意暖見他面色難看至極,身子都搖搖欲墜,仿佛一陣大風吹來,整個人就會倒下一般。
她看到了他衣服上的血,吓得心髒一緊,立刻叫來了家庭醫生。
他的傷口因為過久沒有治療,而有些潰爛,挖去腐肉的時候,許意暖看着都心疼。
姜寒要求半麻,所以還是能感受到一絲痛楚,那滋味可不是好受的。
“先生……這次我來是有事找你的。”
他咬緊牙關說道。
“你說,不論什麼,我都答應。”
顧寒州淡淡地說道,如果他料想不錯,肯定是替阿琳求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