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他閉上眼睛,向後倚入靠背裡,面容回歸平靜。
在雪白修禅服的襯托下,他像個玄妙莫測的隐世大師。
白岸悄悄地歎了口氣,他自幼陪伴宮慕深,最知道他心裡的苦。
宮先生穿禅服,将自己修煉得看起來榮辱不驚,并不是他有多麼深的信仰,而是為了借此遏制内心的戾氣。
宮慕深的身體裡,潛伏着很深很深的戾氣與暴虐因子,若是不刻意遏制,随時随刻都會暴發出來。
一旦暴發,那便是血腥殘忍的一幕。
宮慕深一路走來,睚眦必報,任何忤逆、背叛或企圖傷害他的人,都會遭到狠狠的報複,最終生不如死。
從前,宮慕深并不肯收斂自己,面對殘酷的家族争鬥與迫害,他肆意地将那些欺侮他,暗害他的人,全部踏在了腳下。
因此,他在宮家有個綽号,叫閻魔。
但在遇到晚翎後,宮慕深便開始穿禅服了,他刻意讓自己表現得平靜,因為怕吓到她。
有時候,他怒極,想要暴發戾氣的時候,便強制自己沉默,這時候就會讓人覺得,他玄妙莫測。
其實他不是真正的玄妙莫測,他隻是在壓抑内心的暴戾。
久而久之,宮慕深真的就修煉出了默而漠的性子,再穿一身雪白的修禅服,讓人覺得他把天地山海都裝進了心裡。
宮家人都以為宮慕深收養了晚翎,是晚翎的恩主大天,隻有白岸知道,宮慕深和晚翎,他們算是相互成就。
因為晚翎的到來,讓宮先生的心魔沉睡了,那個暴戾肆虐的宮先生,變得優雅而内斂了。
那個終日行走在殺與被殺生死線上的宮先生,他心裡有了人間的煙火色。
清林醫院裡。
晚翎經過一系列診治後,被安排進了高級VIP病房裡。
因為身體過度損耗,疲憊至極,她沉沉地睡着了。
這一睡便睡了一天一夜,再醒來時,已是第三日的清晨了。
睜開眼睛,第一看到的便是湛司域。
他正坐在她的床邊,安靜地看着她,眼神平靜得像一湖清水。
晚翎感覺自己穿越了浩瀚的宇宙,才終于又回來了這裡,夢裡走了那麼那麼長的路,到達了終點,睜眼便是他。
他就是宇宙的盡頭。
她也靜靜地看他的眼睛,等待他開口說話,但他很久都不說,也看不出喜或怒。
他為她拼過命,卻不像電影劇情裡的男主角那樣,看到女主角醒來,就激動,就擁抱,就大喊醫生。
他沉默安靜得讓她頗感不适應。
最後,還是她主動開口,“湛司域,謝謝你。”她輕輕地道謝。
他卻隻是淡淡地問她,“謝我什麼?”
晚翎不禁怔了兩秒,他若即又若離,她俨然摸不透他了。
“謝謝你救了我。”她說。
“嗯,”湛司域淡淡地點了下頭,“第幾次救你了?”
“第二次了。”
晚翎覺得他突然像一道解不開迷,但還是爽快地承認道,“湛司域,我欠你兩條命了。”
聞聽此言,湛司域突然傾身向前,單手捏起她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