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大郎平靜地轉頭看向曹夏,“比一比?”
語氣中帶着輕蔑的自信。
曹夏忍不住笑,漫不經心不以為意,“我十七歲了,這不是欺負小孩嗎?”
大郎被輕視也不惱怒,“那就比比,我不覺得自己力氣小,要是我赢了,就讓我上船。”
要不是大姐姐不讓他幹重活,怕他長不高,砍柴背柴挑水的活兒他都能幹。
顧意一向知道弟弟每天都花了一個時辰練基本功,但并不知道,他的實力究竟如何。
一個十歲小孩罷了,基本功再厲害,也不過如此。
曹夏決定解決他這小麻煩,于是答應跟他掰手腕,輸了就讓他跟着。
兩人對視坐在船上,中間是一塊闆子擱着,進行激烈的眼神沖突。
全叔在一旁喊,“哎,你們快些,老子可沒空等你三局兩勝,掰完手腕。”
“一局定勝負。”
兩人的手肘擱在闆子上,手掌交握在一起,各自使勁兒起來。
一開始曹夏沒用全力,慢慢感覺到大郎力氣變大,震驚地看向對方,原來他說的自己力氣大,并不是開玩笑,而是他真的擁有成年人的力氣。
這才不敢輕視,漸漸使出全力。
可哪怕使出全力,曹夏也感覺有些應付不了,臉上流下汗珠,壓力很大。
反觀大郎,還是一派平靜,仿佛還未使出全力。
曹夏心态小崩,大郎直接狠力一壓,赢了這次比試。
“我輸了。”
直到輸了,曹夏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大郎能夠留在船上了,面上挂上笑意,安慰道,“曹夏哥,你很好了,隻是我力氣比平常人大一些。”
曹夏并不感覺安慰,反而無比挫敗,現在的人都咋了,顧意水性那麼好,大郎力氣那麼大,隻有他是個沒用的東西。
“上船上船!”
隔壁船上的全叔和另一位曹夏的族叔看見結果,也不禁微微驚訝,哈哈笑着,“快些,我們要出海了!”
三人趕忙上船,和全叔的船走在一塊。
曹夏雖然三觀受到了沖擊,但不會影響正事兒,很快調整過來,這可是他第一次出海,他可是要出來賺錢的!
他們的村莊坐落在一個海港下遊,需要行船一段,才能到真正的海裡,
行了一段時間,視野更加開闊,隻剩下一片汪洋大海,和天上的太陽和雲朵,
“盛帆!”
全叔大喊一聲,
而此時初出茅廬的三人,臉色微微有些難看,
海面上風力很足,小船不停的搖晃,大郎光是往海上看了兩眼,便覺得頭暈眼花,忍不住栽倒下來。
從前從未到過海邊,遊過海洋的大陸小孩是這樣的。
顧意和曹夏則症狀較輕,但也面色有些難看。
顧意連忙拉大郎坐下來,“你好好調整一下。”
曹夏大喊,“全叔,等等我們!等等我們啊!!”
全叔也跟着大喊,“站穩!站穩,下盤要低,小心的把船帆升起來,就不用自己劃了!”
難怪全叔的船跑那麼快。
顧意微微屈膝,站穩,和曹夏小心翼翼的把船帆升起。
全叔的船在前面,他們跟在後面跑。
到了下網點,全叔便開始下網捕魚了。
顧意三人完全顧不過來,身體狀況差得很。
顧意趴在船邊,探出頭就是一陣猛吐。
難受,太難受了。
她的身體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不知是不是被傳染了,大郎看了顧意一眼,也開始抱着船猛吐。
把吃的飯都吐出來了,身體舒服了太多,可也有些沒力氣了。
全叔那邊看見這邊情況,忍不住哈哈大笑。
“這下你們知道出海的難了吧?!”
三個小崽子,還以為出海好玩呢。
“你們今日好好适應适應,也不用那麼着急,非得捕上魚,才第一日,不用急!”
雖然有些難受,但他們一人喝了幾口水,
顧意的水囊裡帶的還是暈船後吃的中藥水,緩解暈船,補充體力,喝了一口感覺好的多了。
她其實也能做暈船藥,但她并不想第一次就用,她想看看自己身體的體質,體驗一下暈船的感覺,了解清楚之後,再做萬全準備。
喝了一口遞給大郎喝,見曹夏眼巴巴看着,“大郎,顧娘子,這是什麼?”
“我熬的藥,就是應付現在的狀況的,曹夏哥,你要嗎?”
曹夏點頭。
“大郎,給曹夏哥倒一點。”
大郎便接過他的水囊,倒了些進去。
曹夏喝了一口,感覺腦子神清氣爽,暈船瞬間便好了許多,頗為驚喜。
休息了t片刻,三人也開始忙活,把網下下去。
他們可不能真像全叔說的那樣,第一日便空手而歸,這樣多丢臉。
放網是輕松的,再在船上等魚兒上鈎,也是輕松的,隻有把網拉上來,就恰恰相反,很需要費力氣,而且還是站在站都站不穩的船上下力氣。
但好歹一撒一放他們做到了,等了一段時間,三人便齊齊的發力,把漁網拉上來。
“有一條魚!有一條魚!”
三人興奮過後,齊齊歎息一聲,因為有一條魚,卻也隻有一條魚。
這成績太糟糕了。
繼續撒網,繼續拉網,來回幾次,他們已經累得動不了了。
“回家喽!”
正在此時,全叔大喊一聲。
圓滿的一天打漁生活結束了。
回到村裡,從小船上下來,他們已經精疲力盡,隻想躺在床上,好好地睡一覺。
至于魚,還沒有顧意自己下水抓的魚多,當然是不容易賣出去啦。
還是留在家裡自己吃吧。
其實,這一天她學到了許多,升帆降帆的技巧,挑選下網位置的要點,全叔今日就收獲頗豐,拿到碼頭去賣了。
還有,出海是力氣活,一定要吃飽飯,吃得飽飽的。
她今日半途中,竟然餓得肚子咕咕叫。
好好工作,好好捕魚,擁有自己的一艘船,大船。
顧意想着美事兒,當然也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前幾日在船上給為難他們的翠娘,撇了撇嘴。
她不知道,翠娘早就被人教訓了。
——
村裡嘴巴多,當初船上和顧意吵架的事兒,很快就讓村長知道了。
村長便喊了翠娘還有他丈夫來。
夫妻倆本來還有些莫名其妙的。
豈料村長一開口就跟翠娘丈夫說,“大海啊,我們是不出五服的親戚,關系近,我也就不繞彎子了,是因為你媳婦的事兒,你媳婦幹了什麼好事,你讓她自己說吧。”
翠娘臉色一變,想到了船上的事兒,她知道村長是十分喜歡顧意一家的,第一反應是氣憤,又不服氣。
因此丈夫詢問,她也不吭聲。
“你媳婦原本也是個大方性格又好的人,怎麼如今變成這樣,刻薄,無緣無故刁難别人!”
翠娘便大喊,“村長,這事兒不攤在你頭上,你不知道苦,他們居心多壞,故意拿着肉換我們的,那塊肉才幾個錢,鲨魚肝可賣了二十兩。”
村長也是呼吸一窒,微微驚訝,竟然有二十兩,又很快反應過來,“這二十兩,是你的錢嗎?你如此理直氣壯,你就算有那鲨魚肝,知道怎麼換成二十兩嗎?恐怕你一到醫館,就會被趕出來!”
翠娘氣狠了,實在不理解村長為什麼維護他們,“村長發妻也死了多年了。”
村長不明白她說這個幹什麼,卻眼皮子隐隐跳了起來。
果然,翠娘又道,“那王語蘭着實是個貌美如花的,那模樣,那身段,十裡八村沒人能比得上,又喪夫,和村長相比是極配的!”
村長可謂是目瞪口呆,氣得遲遲回不過神來。
大海也驚住了,反手就給了翠娘一巴掌,“你胡說八道什麼!竟然編排村長!”
在村裡,村長掌握着實實在在的權柄,村裡的幾隻公用船,使用順序都是村長記錄的,且他威望高,若是他看不慣村裡一個人,那人保準哪家都不敢親近。
上次在曹家,當面頂撞顧大夫的夫妻倆,被村長一頓罵,後來都沒人理他們倆了。
“村長叔,實在抱歉,她是個蠢貨,她太蠢了!”
村長冷笑,“不僅蠢,而且毒,就那麼嫉妒人家王娘子,人家王娘子不僅自身條件好,還有那麼優秀的兒女呢。”
“我警告你,大海,你最好管住你的媳婦,顧小大夫以後不看你們家的病也好,怎樣也罷,不要來找我,若是讓我知道,因為你們而影響了他們對我們村的态度,看我怎麼收拾你!”
村長好好警告了大海一番,而大海帶着狠意,回家自然給翠娘一頓揍。
——
王語蘭見到他們回來,低着頭,背都直不起來的疲憊模樣,心疼得很,“怎麼看起來那麼狼狽?快去休息,阿娘馬上給你們做飯!”
好吧好吧,顧意也不想做飯了,她一點都不想勞動了,讓阿娘做吧,再難吃她也吃得下去。
于是,王語蘭做了個海鮮湯,還煎了個魚,看起來很豐盛,實際上,海鮮湯好鹹啊,像是打死了賣鹽的。
而煎魚,王語蘭可能是想複刻顧意做得紅燒魚,可惜失敗了,變成一面燒一面生的模樣,倒是海膽蒸蛋看起來有模有樣,就是味道嘗起來,也是說不出來的怪。
王語蘭喊她起床吃飯,她便又困又餓,但餓意還是占了上風,辛苦又忍耐的吃了這頓飯,倒頭就睡了。
第二日,真正的酸痛才來,躺床上顧意便龇牙咧嘴,起床穿衣的動作都慢吞吞的。
她決定今日休息一日,嗯,沒錯,休息。
曹夏沒來喊他們,想必兩方都很默契的選擇了休息一日。
她洗了個澡,讓王語蘭給她手腳上藥,揉搓,散開藥性,這樣酸痛就能好的更快一些。
她一邊上藥,一邊感慨,“我給大郎說,喊他去洗澡,他還害羞,不願讓我給他上藥,他也長大了,都不願意讓娘親親近了。”
顧意便笑得不行。
王語蘭和曹娘子約好出去趕海。
兩人有說有笑,撿貝殼,撿八爪魚,活兒一點都不落下。
“過幾日是大集,十分熱鬧,十裡八村的人都會去,你想要什麼都可以換得到,價格還比縣城便宜得多,去不去?”
王語蘭笑着點頭,“那去啊,我也許久沒有見過熱鬧了,家裡正好有要添置的。”
兩人約好一同去。
顧意散個步,走在後面看着他們勞作,大郎陪着小妹在一旁玩沙子。
反正結結實實的休息了一日。
隻是,在熱鬧的海邊,顧意卻莫名的有被人偷窺的感覺,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後脖子。
想起鲨魚肝的事兒,她感覺不是錯覺,對自己的第六感表示堅定,在勞作的人中尋找那偷窺的人影。
沒找到。
而此時的王語蘭也有那種莫名其妙的怪怪的感覺。
顧意想了想,想回小石屋了,還想把阿娘喊回來,但她有曹娘子陪着,想必不會有什麼事。
于是,她跑回家,因為步伐太快,心髒有種撲通撲通的急促感,仿佛有什麼事兒要發生一樣。
顧意實在不喜歡這種感覺。
看到小石屋了。
顧意臉上露出笑容,輕松下來。
接近小石屋,豈料裡面傳出一聲慘叫。
小石屋裡他們全都不在家,隻有二郎一個人待家裡,怎麼屋裡還會有别人的叫聲,好像還是成年男人。
顧意的臉色瞬間就變了,連忙闖了進去。
到了屋内,她便看見,一個蒙頭蓋臉的男人,隻露出一雙眼睛,而他所見之處,二郎倒在地上,額角有一個洞,鮮血汩汩流出來。
她面色大變,蒼白又暴怒,呼吸急促起來。
“你是誰?!”
那蒙面男人僵在原地,沒說話。
躺在地上的二郎手指動彈一下,她連忙跑到二郎身邊。
“二郎!二郎!”
檢查二郎的傷勢,生怕他出了什麼事。
而那蒙面男趁機跑出小石屋,想要逃離。
顧意看見了,她連忙去追,卻被男人大力的推了一把,後背撞在牆上,而那男人早就一溜煙跑出去了。
她緩了緩,顧不得去追了,給二郎看病更重要,決不能耽誤。
她發現,他身上竟然還有一處刀傷。
而小手裡正緊握着一把匕首。
她氣得顫抖,那蒙面男到底是誰,竟然對一個孩子下如此狠手。
他們家又跟誰有深仇大恨呢。
“二郎,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