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築城牆可不簡單,要磚和水泥,現在買不到青磚,水泥就更别提了,現在修房子,大多是用的黃泥混合物,這種東西不牢固,也就是個面子工程,搭起來好看而已。
林淵一個文科生,實在不知道土水泥的配方,就算他知道,又去哪裡找原料呢?
這荒郊野外的,石膏都沒有。
他在這邊長籲短歎,楊子安正好路過,也坐到田坎上,楊子安跟刀哥他們不同,他是認字的,雖然沒讀過聖賢書,但也脫離了文盲的範圍,前些日子因為林淵教農人們簡體字就一直沒搭理過林淵。
但好在楊子安也不是什麼世家子弟,也就是個土地主出身,沒氣兩天就消了。
反正那些農人也不會去當官做宰,識幾個錯字也沒啥。
“四弟,歎什麼氣?遇到難事了?”楊子安問。
林淵撓撓後腦勺:“想着城牆的事,我們這雖然四面環山,但是也不安穩,武器都隻有十幾把鋤頭,真來了人怎麼辦?别說流匪,就是流民來了,我們也得完蛋。”
楊子安:“城牆?”
林淵也沒想着楊子安能出什麼主意,就直說道:“青磚買不着,就算買得着錢也不夠。”
“我當什麼事兒呢。”楊子安揮揮手,“不就是燒磚嗎?這個我懂。”
他家以前的磚都是自家長工燒的,土泥磚,沒青磚好看,但也能用。
林淵看着楊子安的眼神瞬間就不同了,變得異常殷切熱烈。
楊子安摸摸下巴,也有點小得意,他小時候常去燒磚的地方玩,玩得沒事也跟着燒磚,長工們自然是知無不盡。
“我們成立個燒磚大隊!”林淵拍闆道,“二哥,你就當隊長!”
楊子安還挺樂意的,最近刀哥當了打獵小隊的隊長,雖然大家夥都不太懂隊長到底是幹啥的,但是日積月累,也知道當隊長有好處,楊子安現在也就管管種地,但他也不想一直種地,燒磚大隊隊長,聽着還挺有派頭的。
畢竟是“大”隊長,跟“小”隊長又不一樣。
“還得弄點人來。”林淵說,“我們人還是太少。”
現在莊子上壯年漢子有一百多個,另外有一百多個老人女人和孩子。
孩子最少,加上狗子和二兩還有果兒,統共不到十個。
林淵不想這些光棍把女人們霍禍了,平時他們都是分開做工。
但男女之間的事也不不太能管住,這個時候也不講究什麼禮儀道德,男女看對眼了,也就會發生點啥,現在已經有三個女人懷上了。
這時候人們沒什麼娛樂活動,天一黑就沒事幹了,被窩裡的那點事就成了唯一的活動。
林淵也就明白為什麼古人會生那麼多孩子了。
沒有避孕手段,娛樂活動基本就床上那點事,孩子不多就怪了。
不過因為現在這些人身體都虛,所以懷上的不多。
尤其是女人們,大多都面黃肌瘦,養了這麼久也沒怎麼養好。
楊子安:“我帶人去買人。”
還是買人安心,找流民來,隻要有一兩個心懷不軌的,那麻煩可就大了。
有些流民手上可是沾過人命的。
殺人這種事,隻要開了頭,心裡少了敬畏之心,人就會變得越來越扭曲。
所以現代的士兵上過戰場後都要去做心理調查。
古代打仗的時候,士兵不聽指揮屠城,也不是很罕見。
“好。”林淵知道現在買人用錢是買不到了,紙币已經失去了購買力,他小聲說:“拿糧食去買。”
楊子安點頭:“知道。”
林淵:“你帶點人,坐牛車過去,鋤頭也拿幾把,要是能買到菜刀和鐵鍋最好。”
那畢竟是鐵,融了也能弄成武器。
楊子安也想到了這一茬,跟刀哥和姜桂不同,楊子安也覺得他們得有武器和城牆,他家裡人當年可也是地主,但是流匪一來,根本沒有抵抗之力。
畢竟無論是仆從還是長工,都是有家小的,不敢拼命,家裡失去了壯勞力,一家老小活下去都艱難,流匪可不同,腦袋别在褲腰帶上,過着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
就算流匪吃得過得不如他們,但拼起命來卻沒人是他們的對手。
“好。”楊子安,“我盡量多弄一點回來。”
楊子安走的那天帶了二十個兄弟走,這二十個都是壯年漢子,沒有家小,加上這一年沒有餓肚子,吃的菜裡也有油水——畢竟還有豆油,所以一個個都長了點肉,站出去還是能唬人的。
林淵還進行了動員講話。
“要是遇到流匪,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林淵說,“跑了不丢人!”
林淵:“但不能把人引過來,你們得繞着跑,分散着跑,懂嗎?”
這些人大喊道:“懂!”
楊子安帶着人走了,一走就走了兩個月。
事情變少了,林淵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朱重八身上,現在朱重八每天都在下地,曬得黝黑,看外表的話,就是個普通農家少年,他住在宿舍裡,很快跟旁人打成了一片,人聰明,在哪裡都吃得開。
這點林淵倒是不懷疑,畢竟他可是日後郭子儀的義女婿,那時候的朱重八也是什麼都沒有。
朱重八覺得現在的日子挺好的,不用颠沛流離,每天幹完活就休息,倒也有女人看他年紀輕身體好,幹活麻利,明示暗示了幾次,都被朱重八給無視了。
他心裡還記着朝廷的仇,記得清清楚楚。
林淵有時候跟朱重八閑聊,聊着聊着就發現了朱重八與衆不同的地方。
他更敏銳,也更敢挑戰固有思想。
不過也更偏激。
“貪官害人。”朱重八說,“就該全部砍了。”
林淵問道:“那要是貪得不多呢?”
朱重八:“貪了就是貪了,竟還有多少之分?”
林淵沉默了一會兒,他問道:“你知道他們的俸祿是多少嗎?”
朱重八一愣,他不知道這個,但當官的,俸祿肯定不低。
林淵:“就說你姜哥,他以前在塢城,也是個小官,管地的,我當年就是要買地才認識的他。”
“他要養婆娘兒子,還有自己的父母,後來把嶽父嶽母也接到自己家,你想想,他得多少俸祿才養得活這些人?”林淵說,“這樣的常見呢,還要走親訪友,過年過節也得置辦東西,靠着俸祿,那就一家喝西北風。”
朱元璋當了皇帝,治貪就砍了十五萬左右的腦袋,但是依舊屢禁不止,朱元璋死後,明朝官員貪污受賄的金額,是所有朝代之最。
他自己吃過官員貪污的苦,所以手段極端,但是朱元璋時期,官員的俸祿很低,有些官員的家資甚至還不如平民百姓,更别說和地主比了。
哪怕知道貪了會砍頭,官員們依舊貪,不貪養不活家裡人,維持不了體面。
估計朱元璋到底都不明白,為什麼他砍了那麼多貪官污吏的頭,還是有那麼多貪官污吏冒出來。
難道那些人都不怕死嗎?
朱重八認真道:“那也不該貪!”
林淵:“我買地的時候,就給了姜哥十兩一貫的賄賂。”
朱重八:“……”
林淵:“你覺着姜哥是魚肉百姓的壞人嗎?”
朱重八:“我……”
林淵想了想說:“人的欲望是無窮的,窮的時候想要吃飽穿暖,吃飽穿暖以後就想大魚大肉,大魚大肉之後,就想受人尊重,再然後就是掌握權力。”
朱重八沒說話。
林淵說:“堵不如疏。”
朱重八忽然問:“東家,你要是坐在那個位子上,你怎麼治貪官?”
林淵想了想,他又不是個政治家,知道的也隻是皮毛,他穿越之前國内正在轟轟烈烈的進行反貪行動,可見貪污這事,自古以來都是屢禁不止的。
于是林淵非常光棍的一攤手:“我一平頭百姓,能有什麼法子?”
朱重八卻陷入了沉思。
如果是他……他要怎麼做?
楊子安回來的那天,天氣灰蒙蒙的,沒出太陽,也沒下雨,可就是讓人心情陰郁,楊子安走在隊伍的最前面,跟他一起出去的二十個漢子,完整回來的隻有十二人,還有兩個受了傷,躺在牛車裡。
“路上遇到了流匪,買的人死了一半。”楊子安說,“我們的人死了六個。”
林淵差點沒喘上氣。
“那兩個受傷的,我給他們敷了草藥。”楊子安緊皺着眉,表情黯淡,“能不能熬過去,看命了。”
草藥就是路邊的藥草,山野裡長得有,揉爛了以後敷在傷口上能止血。
但那兩個人已經開始發熱了。
一旦發熱,就算是徘徊在生死邊緣。
回來的人都累了,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有傷,和流匪們對上的時候,他們也怕,也想跑,可是跑不掉,流匪那樣多,看着他們的眼神又那麼兇狠。
幸好這群流匪餓着肚子,不然他們都活不了。
被買回來的人瘦的不行,也得養一段時間才有力氣。
楊子安對林淵說:“牛車裡有鍋,那群流匪的武器我都拿回來了。”
那群流匪原先也是農人,拿的武器大多是斧子鋤頭和菜刀。
林淵問楊子安:“那群流匪跑了?”
楊子安沖林淵笑了笑:“都死了。”
林淵歎了口氣,世道如此,不是對方死,就是他們死。
作者有話要說:朱元璋很恨貪官,在位的時候砍了不少,但是屢禁不止,朱元璋死後,明朝的貪官越來越多,很快就超過了前面的所有朝代,清朝貪官也沒能追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