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什麼感想。”宗忻被謝遇知攬着半推半就往前走,聲音平淡的像個機器,“李副局允許你帶走的那個檔案……”
謝遇知心一揪,下意識攥緊藏在身後的檔案袋。
“是關于暗網的嗎?”
“哦,是。”看來小花應該沒聽到李副局前面那些話,謝遇知由于緊張握緊的手瞬間松弛下來,“暗網,那個莊家,XYY+阿斯+反社會,是個極其恐怖危險分子。”
叮咚一聲,電梯停靠在9樓,兩人一前一後走進電梯。
“XYY?”宗忻皺眉,“超雄綜合征?”
“啊…嗯…嗯!”謝遇知按下一樓電梯按鍵,全程鎮定,完全看不出他是在胡扯。
“犯罪基因XYY,一出生就是殺人犯預備役。”宗忻望着謝遇知,眼神閃動,“李副局怎麼查到的?他提取到了暗網莊家的DNA?怎麼提取到的?既然DNA都能拿到手,怎麼沒把莊家一起抓了?”
電梯裡隻有他們兩人,面對面站着。
不知道為什麼,謝遇知的手心沁出絲濕意。
李副局不把盛祈言是刑警的事情告訴小花,是因為盛祈言查的走私案和暗網有牽扯,查暗網的人最後什麼結局謝遇知比誰都清楚,李副局想保護小花,他也想保護小花,所以很贊同李副局隐瞞這件事。
謝遇知剛才隻想着岔開話題把檔案的事兒蒙混過去,一時忘了宗忻是個智商派,被問得啞口無言。
“檔案,可以給我看看嗎?”宗忻抱臂,滿臉真誠。
謝遇知捏着檔案的手指力道加大幾分,沒有給宗忻,大腦飛速旋轉着,想找個合理的借口搪塞過去。
就在這時,電梯門打開了。
“我先回趟辦公室。”忽然打開的電梯門拯救了他,謝遇知趕緊解下腰間的車鑰匙塞給宗忻,“你去開車到門口等我,一會兒咱們邊吃邊說。”
宗忻雖然不太理解為什麼暗網的檔案不能現在就給他看,但還是聽話地點點頭,拿着鑰匙去了車庫。
謝遇知看着宗忻離開的背影,迅速掏出手機提步往辦公室走,“喂?秦……”
“老秦不在,下樓拿快遞去了。”電話裡,蘇韫亭吊兒郎當地問他,“謝表哥,有什麼指示?”
從蘇韫亭嘴裡聽到謝表哥仨字,謝遇知胳膊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你能不能正常跟我交流?”
“謝隊,謝隊!”蘇韫亭樂了,“什麼事兒說。”
“金三角暗網群所有加密檔案隻有秦展有調出權限,我現在需要省廳調查到的暗網最新信息。”謝遇知踏步流星邊走邊道,“前段時間,那個虐殺幼童的犯人邊則,他供出的網址忽然開放了,在直播殺人。”
電話那邊沉默片刻,未幾,響起秦展清冷的聲音。
“你要的相關資料剛才我已經發送到加密郵箱,不過,目前對于暗網我們還沒有掌握什麼深入的線索。”
“夠了。”
謝遇知推開副支隊長辦公室的門,徑直走到電腦前打開屏幕,挂斷電話雙擊内網郵箱,迅速打開郵件把内容打印出來,調換了檔案袋裡關于盛祈言的所有資料,轉手放進保險櫃最底層鎖死,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然後拎着檔案袋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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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台每年春節過後空氣都不怎麼好,因為有風沙,常常是刮的天黃地黃,今天卻難得碧空如洗暖陽高照,甚至有點不屬于這個季節的和煦。
宗忻倚着車門,遲遲沒等到謝遇知,百無聊賴摸出打火機挑開蓋子,看看手指間夾着的軟煙,想了想還是沒抽收了起來。
“小哥,借個火啊?”
宗忻聞言擡眼。
對方是個看上去二十四、五歲的青年,留着寸頭,五官立體端正,兩道劍眉上揚,手裡夾根煙正半笑着看他,渾身透着一股子凜然正氣。
“借個火,抽兩口,打火機丢了。”青年解釋。
宗忻把打火機遞給他,“送你了。”
對方接過打火機打着火點燃煙,順手把打火機揣進褲袋,吐出口煙霧,笑道:“謝了啊。”
“不客氣。”
宗忻沒看他,往公安局裡面看兩眼,謝遇知還沒有出來。
“小哥在等人?是警察吧?”
青年借完火,完全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頗有點想和宗忻聊天的架勢。
宗忻收回目光,打量他兩眼。
“我正好要報案的。”青年見宗忻一臉警惕,忙解釋道,“搬家公司司機。”青年指指自己,從兜裡掏出張名片給宗忻,“趙洋,幫佳和别墅區租戶搬東西的時候,發現别墅畫室裡好像都是血,租戶說是顔料,但我覺得那些顔料聞着味道像血,小哥你要是警察,出個警呗?”
宗忻摸出手機看看時間,已經二十分鐘了,還沒見到謝遇知半個影子。
“警官?”青年再次開口,“就在前邊不遠,佳和别墅,我這報警你受不受理啊?”
“報案去受案大廳。”宗忻擡手,把受案大廳位置指給他,“進門左轉,右手邊那棟大樓。”
“還有流程呢?”趙洋嘿嘿一笑,“那行,謝謝小警官了。”
宗忻剛想說不客氣,手機忽然響了,是謝遇知打過來的。
“怎麼這麼慢?”等太久了宗忻語氣不怎麼好。
“剛才受案大廳說有人找我,不知道是誰,我現在過去一下,你先去街角那家川菜館等我吧,一會兒我蹭大黃的五菱宏光小迷你去找你。”謝遇知說話軟的像在哄公主。
“行吧,我先過去,你想吃什麼?”宗忻有點子不爽。
“一會兒我過去再點菜。”
“知道了。”宗忻挂斷通話,也沒再搭理那個自稱趙洋的青年,直接上了車。
趙洋夾着煙站在原地,看着離開的牧馬人車屁股黑眸微眯,眼神充滿玩味。半晌,他唇線微彎,将手機拿起放在耳邊,嗓音深沉而凜冽:“準備動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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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醉金迷的金三角,鮮血點綴的生死夜。
腰肢亂扭動作大膽的|金|發|女|郎|們,正圍着一個銀發男人大跳特跳性感熱舞,鐳射燈光閃過,銀發男人面前的跳舞女郎忽然身形一歪,恐怖的女人尖叫聲瞬間刺穿在場所有人的耳膜,片刻後慘叫戛然而止,舞池地面立刻染上一片暗紅。
但沒有人因為這聲尖叫駐足,舞池依舊燈紅酒綠,所有人都在扭動着,盡情而忘我的跳舞。
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女人,鮮血正從她的咽喉部位汩汩往外冒,男人抽回精緻黃金刀,伸出舌頭舔了舔刀尖上的血,緩緩起身,額前銀色碎發拂在他臉龐,在鐳射燈絢麗的彩光中,男人擡眼微微一笑,擦擦手離開了舞池。
很快就有穿着黑色制服的保镖清走了舞池裡女人的屍體。
生死夜,一個滿足莊家玩樂、提供變态殺人體驗的地方,在舞池的另一邊,是黑暗的地下墓場,專門用來囤放各種各樣死屍的場所。
保镖打開沉重鐵門,濃重血腥味和屍體爛臭迎面撲來,味道令人作嘔。
他們面無表情的把女屍拖進去,随便扔在一個角落立,重新關上沉重的鐵門。
“這是今天死的第九個人。”高點兒的保镖摘下手套扔進垃圾桶,重新換上副潔白的新手套,搖頭,“琛哥今天殺的人比平時多。”
“聽說最近國内的貨都出了問題,琛哥這兩天心情不好,咱們少說話多做事,别往槍口上撞。”壯實些的保镖提醒道,“趙洋回來之前機警着些,琛哥殺人可不管面前站的是誰。”
高保镖有些心裡沒底,“騰纾德那老家夥先斬後奏,搞得琛哥現在極度暴躁,真希望這次趙洋能好好教訓教訓他!”
“得了吧,他是琛哥身邊老人,趙洋哪有那本事?”壯實保镖搖搖頭,“别管了,趕緊回去守着,一會兒又得拖死人。”
等兩人回到舞廳,才發現琛哥早就不見了蹤影。
包廂。
周宴琛晃着酒杯,關掉暗網直播間,嘴角勾起個弧度特别大的笑,他的眉眼都很柔和,唯獨瞳孔底色卻透着遮掩不住的狠戾,讓人不敢和他對視。
此時,包廂的電腦屏幕裡,是對接的實時聊天視頻窗口。
“琛哥。”
屏幕上說話的人留着寸頭,五官立體端正,兩道劍眉上揚,就是在京台市公安局門口,借火和宗忻搭讪的青年。
“找到馮春來相好的那個女人了嗎?”周宴琛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找到了,已經讓阿豪把人帶去生死夜,明天這個時間就會出現在琛哥你的面前。另外,”趙洋調整了下耳麥,把鏡頭微微一轉,“給琛哥找到個小玩意兒。”
鏡頭裡出現了個白白淨淨的面孔。
偷拍,但完全沒影響到他完整觀看對方的身材和顔值:挺拔瘦削的肩背,五官精緻下颌線清晰,碎發間眼角微微上挑,神态帶着點勾人的意味,讓人不禁為之心馳,腦海裡立刻就浮現出倆字:絕色。
“是個警察。”趙洋扳回鏡頭,略笑了笑,“比起方尖,在身高上是沒優勢,勝在長相。”
周宴琛挑挑牙尖,“我最喜歡和條子玩了,要不是方尖太讓人生氣,我又怎麼舍得和他撕破臉呢?”
趙洋說:“是他不知道好歹,辜負了琛哥的一番美意。”
“趙洋,”周宴琛啧啧兩聲,“你這麼說方尖,我可就要生氣了。”
“看我,該罰!”趙洋讨好地笑笑,臉色立刻嚴肅下來,“琛哥,我到了國内盯了德叔兩天,他好像做了讓您很不高興的事。”
“說!”周宴琛一秒變臉,聲音冰冷。
“幾天前,他在雲貴盤山公路設計搞死了馮巧,為了殺兩個條子,故意制造了起車禍。這件事,京台市公安局在徹查。”
“我叮囑他很多次,不要和國内那幫警察起沖突,硬碰硬吃虧的是咱們!這幾年他是仗着自己年紀大了越來越不聽我的,還想拿長輩身份來壓我。”周宴琛蓦地笑了笑,“你先想辦法把那些蜂後搞出境,地下賭場那邊等着用人,其餘的等事情辦完回來再說。”
“我當然知道,咱們的人在金三角再怎麼一盤散沙各懷心思,在國内也要一緻對外,我不會和德叔在國内發生任何沖突的,琛哥放心。”趙洋滿口保證,然後問周宴琛,“那這個條子?”
“想辦法一起帶回來,我的禁閉室空了三年,也該打掃打掃迎接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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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宗!小宗!”黃子揚剛進川菜館,沖着角落裡的宗忻就撲了過來,“快點菜,老子餓的前兇貼後背已經不行了!”
宗忻站起來虛扶了他一把:“菜還沒點,不過我點了兩份點心。”他把面前一盤桃酥推給黃子揚,“要不你吃兩塊先墊墊?”
黃子揚看到桃酥跟看到救命稻草似的,抓起一個就往嘴裡塞,還不忘給自己倒杯茶,順嘴裡沒咽下去的桃酥。
宗忻踮腳往門口看了看,沒見謝遇知人。
黃子揚擺擺手:“老大去找停車位去了,停好車馬上就過來,咱們點菜吧。”
宗忻說:“他說等他到了再點菜。”
黃子揚咬着桃酥一臉震驚:“小花,你真是模範媳婦!讓你等着就等着啊?這要換我們家宋經,他早吃到打飽嗝了。”
話音剛落,‘模範媳婦’的老公、吃貨黃子揚的老大——謝遇知同志,就踩着锃亮的黑皮鞋緩緩走了過來。
“我和小花夫唱婦随,你們羨慕的來嗎?”
大黃喝口茶,捶捶兇,闆闆正正道:“老大,下周調過來的新實習生就到崗了,回頭人給你親自帶。哦,不對,你和小宗倆人一起帶!你們倆這麼恩愛,應該和新來的實習生組建京台市局最和諧三口之家!”
“我和你嫂子,我們丁克!”謝遇知咬牙,伸手點了下黃子揚,“剛小王說你家宋經正在食堂吐得昏天黑地,川菜館的山珍海味你就别吃了,趕緊回去買個大衛去測測,可能有了。”
“我去————真的假的?”黃子揚迅速抓起旁邊塑料袋,把桃酥都裝起來拎着就跑,飛快消失在川菜館迎賓大門外。
謝遇知脫下外套剛準備落座,忽然感受到一道極其不友好的目光,他迅速扭頭看過去,視線落在一個靠窗位置的單人座上,桌面靜靜放着杯熱茶,還在冒白煙,座位上的人卻已經不見了。
宗忻循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問他:“怎麼了?”
謝遇知眉毛微擰,心說:難道剛才是錯覺?旋即收回目光在宗忻旁邊坐下,把替換過資料的檔案袋往宗忻面前一推,“沒事。給,你要看的檔案。”
此時,已經離開川菜館的趙洋坐在車裡,拿出一張發黃的舊照片看了又看,照片上那個挺拔悍利的側影和剛才走進川菜館的男人,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不會有錯。
趙洋搓搓手指,眼神變得犀利起來。
那是方尖。
那個側影,就算化成灰他也不會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