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取30克待測樣品。”
“好。”
“取三份裝入試杯,分别加入乙醇、甲醇、異丙醇。”
賈寶寶操作完後擡頭看向李斯:“加好了。”
李斯點點頭:“熱水呢?”
一旁助理聞言立刻把熱水遞了過去:“李哥,熱水。”
李斯接過熱水加入試杯,對賈寶寶道:“寶寶,你在這裡好好盯着,四個小時後去辦公室喊我。”
囑咐完所有事項,李斯走出分析室,長長舒了口氣,剛要回辦公室,迎面碰上彙報完工作匆匆趕過來的蘇韫亭。
“李法醫,怎麼樣?有結果了嗎?”
不等李斯開口,蘇韫亭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李斯摘下口罩,搖搖頭:“正在分析,最快也要明天中午出結果了。”
“好。”蘇韫亭拍拍李斯肩膀,“一有結果記得立刻告訴我。”
說完,蘇韫亭轉身就走。
“哎——”李斯忙喊住他,“蘇隊,小宗那邊現在什麼情況了?”
蘇韫亭回頭:“暫時沒有危險,我們的人順利混進去了。”
李斯覺得宗忻是個人才,平時就很看好他,一心想把人拉進法醫科。雖然謝遇知那個死出從中作梗百般阻撓,但他還是想找個機會跟局裡申請下宗忻。
這次任務分派下去,李斯白天晚上的為宗忻的安全擔心,就怕人有個什麼閃失,現在聽蘇韫亭說宗忻沒有危險,懸着的心也總算放進了肚裡。
“那就好那就好。”
蘇韫亭點點頭,也沒有再說什麼。
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沒時間在這裡等分析結果,擺擺手就快步離開了。
這夜,京台公安局燈火通明,每個人都忙的腳不點地。
·
黎明曙光尚未破曉,宗忻和謝遇知在天亮前這段至暗時刻,終于摸到了信号塔幾百米開外一小片開闊地帶。
宗忻掏出顧池留給他的手電打開,四下照了照:“看來,東南這片是沒有暗網服務器據點了。”
“确實。不過……”謝遇知看着宗忻,歎了口氣,“周宴琛是個很小心謹慎的人,肯定不會随便找個地方拿來做據點,找不到才正常,如果讓我們輕輕松松就找到了,那是陷阱。”
“你說的沒錯。”宗忻瞟了眼謝遇知,問他:“現在什麼時間了?”
謝遇知擡腕,目光落在綠水鬼手上停留片刻:“4點35分41秒”
現在這個季節,約摸再有20分鐘天就亮了。
“時間不多了,我得回去安排一下,把事先準備好代替‘飄沙’的那些葡萄糖粉給艾本尼送過去。”
宗忻說。
“嗯。”謝遇知也沒阻止他,“我給你說的别忘了,貨一出手立刻帶着顧池離開東山,回京台等我消息。”
宗忻攥了攥謝遇知給他的那枚鑽戒,“我知道,不用叮囑兩次。”
“生氣了?”
“沒有。”
謝遇知往前湊了湊,“真生氣了?”
宗忻打開他:“我生什麼氣?你要冒險是你的事,我又管不着。”
謝遇知看着自己被宗忻打開的手愣了一下,旋即笑了笑,無奈的很:“老婆,給我親一個。”
“喊誰老婆呢?誰要給你親?流氓!”宗忻打量謝遇知一眼,轉身語氣淡淡道:“我走了。”
謝遇知沒有搭他的話。
身後很安靜,宗忻走了幾步沒有聽到謝遇知的聲音,咬咬嘴唇雙手插兜又轉了回來。
黑暗漸漸退去,東方露出青白。
這片沒有樹木遮擋的地方空蕩蕩的,兩個人隔着山霧在清晨的亮光中對視。
樹木切割出光影,明暗交錯,熹微照在他們發梢、眉眼,皎然蓬勃。
謝遇知抱臂站在原地,嘴角噙着笑意:“快走吧,我就在這裡看着你,等看不見你了我再繼續找。”
宗忻:……
看着謝遇知那副欠欠的表情,宗忻暗暗咬了咬牙。
不知道怎麼,好氣啊。
這個人!
宗忻什麼也沒說,大步走到謝遇知面前,毫無征兆扣住謝遇知後腦勺,猛地壓下來在謝遇知嘴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謝遇知還是第一次被媳婦按頭親。
作為一個攻。
作為一個猛男類型的攻。
作為一個主動出擊的猛男類型的攻。
他謝遇知是被動的那個嘛?不是!夫妻關系裡,他必須得占主導地位!
宗忻的唇稍一離開謝遇知的嘴,立刻就被重新按了回去,熟悉的味道侵略擠壓着口腔裡每一寸空氣,宗忻有點缺氧的暈,他想說話,卻被謝遇知霸道的攻擊着,毫無機會。
不遠處,一直靠着樹幹打哈欠的男人搓搓眼皮,耙了把頭發,重重歎息一聲。
要是再看下去,他估計得長針眼。
“喂————”
宗忻抓着謝遇知袖子的手一緊,謝遇知也在同一時間放開了他。
兩人循聲看過去。
“你們倆考慮考慮我這個單身狗的感受吧,虐待動物犯法的好吧。”
陸遠說着,已經走到他們面前。
“你們倆肯定有一個人是屬泰迪的。”
“什麼意思?”謝遇知挑眉。
陸遠驚訝:“謝老闆,這……你不知道什麼意思啊?算了算了,當我沒說。”
宗忻别過臉,愣是把笑憋了回去才一本正經地問陸遠:“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來。”陸遠擺擺手,神情嚴肅道:“我在雄鷹嶺查到了些很重要的事,電話裡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再說我也怕會被人監聽,就親自跑東山來跟謝老闆碰個頭。”
“什麼事?”謝遇知眼睛亮了一下。
“這個。”陸遠掏出口袋裡的東西,交到謝遇知手裡,“你看看。”
謝遇知接過那長發黃的舊紙頁打開,舒展的眉頭漸漸沉下去。
等他看完,宗忻轉手附上去,拿在自己手裡看起來。
“這是艾本尼當年查到的‘啟明星’的資料。”陸遠開門見山,“這個人果然和淨邊行動有關。我懷疑,‘啟明星’的真實身份很可能和警方有所牽扯,或許是線人,也或許,他根本就是個警察。”
如果他真的是警方的人……
謝遇知舔舔嘴唇。
那當年他全軍覆沒,就是被自己人出賣了。
淨邊行動裡出了内鬼,卻沒人知道這個内鬼是誰,過去了十多年,這個内鬼依舊渺無音信,不知道躲在哪裡,顯得他們跟沒腦子的傻缺一樣。
簡直是個笑話。
陸遠看看謝遇知,又看看宗忻,眨了眨眼,對謝遇知道:“我說,雄鷹嶺狙擊場,你真打算去和艾本尼那老東西單打獨……”
“閉嘴!”
“鬥?”
謝遇知的閉嘴和陸遠的尾音重疊在一起。
陸遠表情吃驚。
謝遇知敏銳地看向宗忻。
“什麼狙擊場?你有事情瞞着我?”宗忻看着謝遇知,用一種極度低沉的聲音質問他,“謝遇知,你想幹什麼?!”
“媳婦,沒有。”謝遇知立刻解釋,“陸老闆開玩笑呢。”
“好。”宗忻點點頭:“謝隊現在是方尖,是大名鼎鼎以一人之力炸毀暗網服務器雙子大樓的厲害人物,我這種身體不好,動不動喘不開氣的病秧子無權過問謝隊的事,隻會給謝隊添麻煩拖後腿,我走。”
謝遇知一把抓住他:“小花,你知道,我沒有這個意思。”
“不是讓我走嗎?”宗忻眼皮未擡,語氣冰冷,“放開。”
“我!”
老婆大人生氣了,哄不好那種。
謝遇知狠狠剜了罪魁禍首陸遠一眼,轉而對宗忻放軟語氣,“不走,走什麼走?!老子說沒說過你就是老子褲腰帶上的警八件?還能給你丢了?”
“剛才你可不是這麼說的。”宗忻撇嘴。
“哎呀消消氣消消氣,都消消氣,不要吵不要吵嘛。”陸遠在受了謝遇知狠狠一記白眼後,立刻跳出來緩和氣氛,“小宗,謝隊就這個性子,你還不知道他嘛?他讓你走又不是害你,是擔心你!再說,你要解決騰纾德也得時間,現在不是鬧意見的時候。哎,你準備什麼時候動手?”
宗忻眉頭一蹙:“陸老闆,你話有點多了。”
這個陸遠純粹來搗亂的!
“動手?”
宗忻話音才落,謝遇知就抓到了重點。
“你還說我?!明明你要做什麼也瞞着我。小花,我們之間還有沒有基本的信任可言了?”
陸遠來回兩句話,就把他們瞞着彼此的秘密戳破了。
“我……”
見倆人好像真不知道對方的打算,陸遠納悶:“怎麼?這麼大的事,你們居然都沒通過氣?憑你們的關系,不應該啊。”
兩名當事人同時豎目看向陸遠。
陸遠一梗,當即抿緊嘴巴,不再說話了。
“走吧,先回去。”
謝遇知語氣不善,但也沒有發火。
現在最關鍵的是想辦法先拖住艾本尼,不能讓艾本尼對這批‘飄沙’起了疑心,留給宗忻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總之,當務之急先把艾本尼穩住,至于其他的事,等回到雄鷹嶺之後再說。
陸遠攤手:“回去我沒意見。不過我得提醒你們,上山之前,我看到艾本尼身邊的阿King帶着幾個人把不夜侯茶館從外面堵死了,騰纾德跑路了,我估摸着他這會兒應該已經逃出了東山地界。”
“哼,我早料到他會趁機溜走。”宗忻捏了捏手指關節,聲音冷得像塊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秦指導早就布下了天羅地網,跑是肯定跑不了他,倒不用擔心。”陸遠複雜的眼神落在宗忻和謝遇知臉上,“謝隊,酒吧那兩個人的身份搞清楚了,是周宴琛派來跟蹤你的。你在周宴琛派來的人眼皮子底下玩兒金蟬脫殼,我怕周宴琛會借機從中作梗。另外,跟着你的那個平中昨天也到了東山,我不知道他是出于什麼目的一直躲在暗處沒有現身,現在的情況對我們非常不利。”
謝遇知拉着宗忻走在前面,頭也不擡地說:“這些都是小事,酒吧那倆人是周宴琛放在東山的眼線我已經知道了,周宴琛一直惦記着騰纾德手裡那些毒品,早就想據為己有了,隻是一直逮不到機會。以我對周宴琛的了解,沒有十成把握得手,他隻會躲在背後看戲,絕對不會自己摻和進來。至于平中,他是我的人,我讓他到了東山先找個地方悄悄藏起來,免得打草驚蛇。”
他其實隻說了一半,另一半沒有說。
平中的确是他吩咐悄悄來東山的,但不是怕什麼打草驚蛇,而是給自己留的後手,萬一他在艾本尼面前暴露了身份,免不了就是場生死惡戰,隻有你死我亡絕無第二可能。
如果艾本尼死了,他僥幸活下來,那平中就是他回周宴琛身邊去邀功的證人。但倘若他運氣不好犧牲了,平中還可以替他轉告小花,之前許下的婚禮不作數了,放小花一個自由。
他将所有的後事都安排的完美無缺,結果全壞在陸遠一張嘴上。
“既然平中不是周宴琛的人,那我就放心了。”陸遠說,“騰纾德跑了,一會兒下了山,我們怎麼辦?”
謝遇知心裡動了一下,“小花,你自己,能行?”
陸遠說的話宗忻全聽在耳中,卻一直沒有發表自己的看法,直到謝遇知開口問他,才答應了聲:“嗯,能行。”
“等下!”
宗忻還沒反應過來,突然被謝遇知薅到身後護住。
“怎麼了?”
宗忻莫名其妙看向謝遇知,不明白他怎麼突然變得這麼警惕。
謝遇知趴下側耳貼于地面,靜聽片刻後起身,壓低聲音道:“咱們可能下不了山了。”
“發生了什麼?”
“很雜亂的腳步聲,大概十幾個人,腳步落地很重,身上應該有十幾二十斤的負重,正在往咱們這邊來。”謝遇知表情凝重,“我們先往回撤,找能藏身的地方,看看到底是什麼人。”
宗忻和陸遠對視一眼,點點頭,跟着謝遇知往後面的密林回撤。
三個人分别隐蔽在九點鐘、十二點鐘和六點鐘方向,各自握緊了手裡的槍。
十幾分鐘後,幾個穿着迷彩服的人闖入他們的射擊瞄準區。
打頭那個迷彩服動作神态非常專業,一看就是常年活躍在戰場上的老兵油子,他抱着狙|擊|步|槍|謹慎的搜查着什麼,不知道是不是有了發現,很快眼神亮了起來,招呼另外幾個迷彩服,擡手指了指九點鐘方位,叽裡咕噜說了些什麼,幾個人端着槍瞄準方位,同時往九點鐘方向慢慢移動。
此時,藏在大樹後面灌木叢裡的陸遠咬牙暗暗罵了句mlgbz,食指扣上了手|槍扳機。
這些人越逼越近,陸遠的手心也開始慢慢出汗。
另一邊,十二點鐘方向的謝遇知輕輕撥開草棵,将槍|口瞄準了那個打頭的迷彩服,與此同時,六點鐘方向的宗忻也把槍|口指向了迷彩服的腦門。
迷彩服完全不知道,他這顆圓溜溜的大腦袋已經被兩支槍口鎖定了,随着離灌木叢越來越近,他很快發現了藏在灌木叢裡的陸遠,等會兒把人揪出來帶去見阿King,就能邀賞發一筆小财了。
“*&%¥#”迷彩服呲牙,對着灌木叢一陣吼,“¥#@!%”
陸遠頭疼。
雖然聽不懂對方喊的什麼玩意兒,但他大概也能猜到,迷彩服應該是讓他交出武器舉起手來乖乖投降。
他又不傻,雙拳難敵四手,他才不會交出武器束手就擒,十幾年的卧底經驗告訴他:先發制人,一招之内把對方斃命才能保命,否則他肯定要交代在東山。
摸不透他這邊到底幾個人,那些迷彩服也不敢随意接近,紛紛在灌木叢二十米開外的大樹後面停了下來。
“%&¥#@”
迷彩服倚着比人還粗的樹幹,沖着灌木叢這邊又嚷嚷了一句。
幾隻不知名的野鳥被喊聲驚吓到,撲棱撲棱翅膀從樹丫子上飛起來,呱噪地叫了半天,才重新找了棵樹落腳。
迷彩服等了半天,仍舊沒有任何人回應,灌木叢裡很久也沒有人走出來。
山林裡詭異的安靜。
迷彩服有些不耐煩了,他并指,給身後的幾個迷彩服做了個前進的手勢,架起狙擊槍瞄準了灌木叢,勾住扳機。
piu
一聲極輕微、仿佛砂礫沖破空氣阻力的聲響。
幾個迷彩服同時回頭。
架狙|擊|槍的迷彩服額前腦門上流出了黑紅色的血漿子,食指還保持勾着扳機的動作,人已經噗通跪了下去。
陸遠腦門捏着的冷汗緩緩滾落,砸在兇前一片油亮的灌木樹葉上。
幾個迷彩服看見自己人被殺,非常迅速的反應過來,紛紛開始找藏身的地方,很快他們的身影就被石頭、樹木、雜草掩藏起來。
躲在雜草裡的謝遇知微微眯眼,數着藏起來的迷彩服人數。
1、2、3、4、5、5
六個人。
他舔舔嘴唇,數出5枚子彈,一邊單手上膛,一邊計算着擊殺迷彩服後要變換的藏身位置。
隐藏在雜草裡的迷彩服剛趴下,還沒來記得觀察四周,後腦勺隻覺得一涼,溫熱的鮮血就順着眼皮汩汩淌下來,再也沒有了呼吸。
宗忻對着槍口哈了哈氣。
他們家謝隊還有聽音辯人的本事,說真的有這個本事傍身,從警真的是可惜了,應該去從軍,就憑這身手,彈無虛發,進維和部隊維護世界和平都沒問題。
隻他走神的片刻功夫,迷彩服那邊又死了幾個人。
有一個迷彩服就藏在他右方,離謝遇知的位置非常遠,近水樓台先得月,宗忻把子彈上膛,準備再拿下對方一血,突然被人從側面猛推了一把。
子彈穿透皮肉的聲音擦着耳廓傳入腦海。
宗忻從泥土裡擡起頭,就看到陸遠捂着胳膊擋在他身前。
“你沒事吧?”
陸遠忍痛勉強沖他笑了笑。
宗忻目光落在陸遠那隻受傷的手臂,眼裡劃過一絲憤怒,他沒有回答陸遠的話,将槍口對準了樹幹後面的迷彩服。
‘砰——砰——砰——’
接連三聲槍響,打傷陸遠的迷彩服腹部、兇口、太陽穴同時湧出一股血花,直直倒了下去。
三槍打出去,宗忻腦子嗡鳴。
他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這麼多次的射擊後挫力,隻覺得頭暈目眩,眼見着就要倒下去,陸遠趕緊騰出沒受傷的手扶住了他。
謝遇知離得遠,跑過來的時候,宗忻的眩暈感已經減輕不少,勉強能靠住人站着。但剛才,陸遠情急之下推他推的有些狠,宗忻摔出去的時候眼皮擦到了一塊青石上刮傷了,流了血。
謝遇知心疼地把人接到自己懷裡,從西裝内襯撕下塊黑色長布條,“小花,先處理下傷口。”
宗忻點頭,接過布條蒙到自己眼睛上系好。
“你剛才說,他們有十幾個人。我們才解決掉5個,剛才的槍聲應該很快就會把其他人吸引過來。”
“對,沒錯。”謝遇知點頭。
“先離開這裡吧,我和陸遠都受了傷。”
“我知道。”謝遇知彎腰,把宗忻背起來,去看陸遠,“你的手臂簡單處理一下,止住血。”
陸遠咬牙,嗤啦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