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一師兄逐漸恢複意識,在他睜開眼之前,先嗅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他本來還有些昏沉的腦袋瞬間一個激靈。
一師兄手撐地面一躍而起,同時聽到一聲慘叫。
他回頭,就看到一隻花豹跷起一條後腿在蹦跶。
在影影綽綽的火光下,一師兄瞧着,那花紋像有點小師弟養的、取名叫“零三”的坐騎。
等等,火光
還有,自己好像身處野外
一師兄警惕地四處張望着,手在慢慢摸索身上可有防身之物。
他的視力比尋常人要好些,一眼就看到火堆另一側不遠處的石頭上晾着一張才剝下來的皮,血迹還未幹,他之前嗅到的血腥味就來源于此。
心中的不安更甚,一師兄擡腳往那個方向邁去。
赤腳踩在枯枝落葉上引起的痛感,讓一師兄确定自己不是在做夢。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大師兄和兩個師弟呢
才醒來的一師兄本就有些迷糊,恐慌更是讓他無法思考。
咔吧
枯枝被踩斷的聲音。
一師兄循聲望去,就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朝這邊走來。
“小師弟”
一師兄先是難掩驚喜的喊了一聲,随後就謹慎地止住腳步不,不一定是小師弟
待賀明隽走近,一師兄皺皺鼻子輕嗅兩下,又仔細打量他帶着幾分困意又格外平靜的眉眼,确定這八成就是自己的小師弟。
别的人或妖估計裝不出小師弟的氣質。
“這究竟發生什麼事了”一師兄迫不及待地問。
賀明隽把剛在冰冷的溪水中洗過還帶着濕意的手伸到火堆前烤着,回答道“狐妖把師兄迷暈從客棧帶到此處,我一路跟來,把師兄救下了。”
在别人眼中驚心動魄、值得吹噓的經曆,被賀明隽總結成如此平淡無波的一句話。
一師兄既震驚于他話中的内容,又為他的言簡意赅而無語。
不過,一師兄也更加确定這就是小師弟,不可能是妖怪變的。
“那狐妖”一師兄還沒問完,就順着賀明隽擡下巴指示的方向,再次看到了那張皮,以及方才被石頭擋住的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一師兄湊近看了看,發現這隻狐狸長相十分奇特,臉上的毛是焦黑的,頭上的毛卻是銀灰的。
縱然一師兄有滿腹疑問,可他最關心的還是大師兄和四師弟的情況如何。
賀明隽“他們還在客棧中,應當無事。”
當時,在發現一師兄被抓走之後,賀明隽沒有立馬追來,而是先把大師兄和四師兄安置好。
為防這妖還有同夥和後手,賀明隽血不要錢似的,給整個房間畫了陣法,還把零一留在外面看門。
一師兄聞言,還是有些不放心,再說,他們兩人深夜在這荒野同樣不太安全,就建議回去。
賀明隽本就在等一師兄醒來,自然無異議。
考慮到一師兄身穿單衣,腳上還沒有鞋子,賀明隽就讓零三載着一師兄。
一師兄連連推拒“這怎麼行還是小師弟騎吧,它就這麼大一點,載不動我的”
賀明隽“可以,它才吃飽,剛好消化一下。”
零三将體型變大了一些,很殷勤地在一師兄身前爬下。
它把那隻被剝了皮的狐妖吃了,雖然現在還未完全吸收,但它的實力已經增加了不少。
一師兄“”
這野外長大都成妖的豹子怎麼比被馴養的馬還乖順
一師兄沒有坐上去,而是幫着賀明隽把皮子疊好包起來,又問“這腦袋”
賀明隽“帶上,換賞銀。”
賀明隽說的簡潔,不過一師兄還是轉瞬就想明白,恐怕這狐妖就是“剝皮惡魔”。
難怪小師弟會将狐妖的皮剝了。
小師弟還真是嫉惡如仇啊。
賀明隽并不,他隻是被擾了休息,心情不好。
一師兄用賀明隽遞來的藤條将狐妖腦袋捆好,有些遲疑地說“我們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嗯”賀明隽睇出一個不解的眼神。
一師兄“那姑娘同樣是受害人”
他們如今又不缺銀子。
賀明隽無動于衷地說“她是無辜的受害者,與我付出了勞力有何關系”
的确,他隻是為了救一師兄,且本就與這狐妖有過節,可他同時也完成了那姑娘的父親的懸賞。
一師兄想說些什麼,可一轉頭就瞥見賀明隽頸側的三道血痕。
光線太暗,再加上角度問題,方才一師兄一直沒發現,現在看到了,就緊張得不行,連連問賀明隽可有什麼不适,身上帶藥了沒。
賀明隽“無事,小傷。”
稍微破了點皮而已,早就不流血了,隻是孩童的肌膚嫩,看起來才有些可怖。
一師兄那些話再也說不出口。
他之前想勸,并非完全是同情和善心作祟,而是覺得如果小師弟去要賞銀,隻怕這事不僅瞞不住,還會鬧得全城皆知。
木秀于林,并不是什麼好事,尤其小師弟這麼年少。
可要讓小師弟低調,甚至連他用自己的付出換銀子的自由都剝奪
一師兄歎道“到時候,我替你去吧。”
賀明隽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他既然現在這麼做,就無懼各種後果。
兩人很快就打包妥當,本來也沒什麼好收拾的。
再将火撲滅之後,一師兄就跨上豹子。
手下的皮毛是光滑的,接觸的部位有熱度傳來,一師兄總算明白為何方才自己隻穿單衣睡覺都不冷了。
一師兄覺得,既然這豹子是妖,那多載一個沒多重的小師弟應該也無妨。
賀明隽那略帶嫌棄的目光在狐妖的皮和腦袋上一掃而過,堅定地拒絕了。
一路無話。
他們回到客棧後,就見到安然無恙的大師兄和四師兄滿臉擔憂的模樣。
那股黑煙中有能令人意識昏沉的成分,但他們太挂念另兩位,也怕萬一睡着再有什麼意外又給小師弟添麻煩,就強撐着。
見兩人平安歸來,他們才放下心。
大師兄道“我想随小師弟一起去的,可他不許。他一個小孩子,我真怕”
後面的話不吉利,大師兄就沒有說出口。
幾位師兄都有些後怕和慚愧。
他們在山中風餐露宿了一個多月,隻歇了一天又趕來金城,實在是有些疲憊,今晚都睡得比較沉。
若不是小師弟
那陣黑煙襲來,除了沒睡的賀明隽,就隻有四師兄驚醒,但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零三與賀明隽就先後出手了。
一師兄一邊穿衣服一邊感歎道“多虧小師弟”
一師兄的話和手上的忽然同時頓住。
他落在賀明隽那齊整的衣着上的視線,逐漸變得狐疑起來。
或許是小師弟在醒來後穿的吧。
一師兄這麼想着,将手移到裡衣的衣襟處,發覺那裡裝着的小師弟晚飯後給他的護身符,不見了。
兩指順着衣襟往下捋,一師兄摸到一點灰燼,他皺着眉問“小師弟,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們”
賀明隽打了個哈欠,淚眼朦胧地含糊道“還好有護身符幫一師兄抵擋了一下,否則隻怕等不到我去救。”
“算了,先休息吧,其餘的明日再說。”一師兄自然不太信這是個巧合,但見賀明隽的模樣,實在不忍心多問。
賀明隽沐浴過後就去休息了。
盡管他這一夜睡得晚,但第一日還是照常早起。
面對一師兄的疑問,賀明隽解釋道“我隐約察覺有妖氣,再加上那些傳言,謹慎起見,就為師兄們都準備了護身符。昨夜我能及時察覺,是因為我沒睡,大師兄的鼾聲太吵了。”
大師兄憨笑一聲,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以後還是我單獨一個屋吧。”
一師兄卻有些将信将疑。
大師兄打鼾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可昨夜小師弟還是提出和大師兄住一間房就行。
客棧有空房間,他們如今銀錢也很充裕
四師兄同樣不信,但他根本不會開口質疑,隻默默決定以後要更加努力和小師弟學本事,就算不能像小師弟這樣厲害,至少不能拖小師弟後腿。
一師兄則是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道“果真如此小師弟再沒有别的事瞞着我們了”
若是小師弟不想說的事,怎麼也撬不開他的嘴。
一師兄很清楚這一點,但作為師兄,他真的不願看到什麼事都由最小的師弟默默承擔着。
賀明隽遲疑一瞬,就輕聲又幹脆道“沒有。”
他的表情和語氣都看不出絲毫說謊或心虛的迹象。
賀明隽一師兄可能會有點麻煩,但應該無性命之憂的吧。
嗯,畢竟是男主,死不了的。若隻是遭點罪,算不得大事。
這畢竟隻是他的猜測。
再者,他們離這麼遠,一時回不去,他說出來也隻是讓三位師兄徒增擔憂。
還是不要提了。
賀明隽十分心安理得地把三師兄抛在腦後,催一師兄拿狐妖腦袋去換懸賞。
一師兄“這狐妖都成這般模樣了,我們會不會被當成騙子”
賀明隽又從荷包中掏出一張折起來的帕子,解開後,裡面是一塊薄薄的人皮。
狐妖死後,恢複原形,沒有妖力維持,這皮就從臉上掉了下來。
一師兄心情複雜地接過,去那戶人家要懸賞。
一師兄還怕受害姑娘的家人不信,誰知他把小師弟的說辭複述一遍,那位老爺就痛哭流涕地要給他下跪謝恩,還将原本的懸賞加了一成。
本來清清白白一姑娘,隻因被抛屍在金水河,哪怕她平時為人善良,又死狀凄慘,依舊遭到很多惡意揣測,那些話簡直不堪入耳。
她的家人聽着,都有些後悔為了報仇把事情鬧大了。
已逝之人被流言又殺死一次。
現在好了,是狐妖作惡,他們女兒的仇報了,潑來的髒水也能洗清。
當天,這位可憐父親就讓人把消息傳出去。
作惡狐妖因遭天譴毀容,就剝貌美女子的皮給自己用,這樣的解釋更有傳奇色彩,再加上那狐妖曾經混迹金水河吸男人陽氣的香豔猜測,相關讨論就傳播得更快了。
賀明隽不知魏宏天何時能聽到狐妖被剝皮的好消息。
這是一場試探和交鋒。
賀明隽并不意外。
甚至那晚狐妖的造訪,賀明隽都早有準備。
狐妖以為自己用一師兄引賀明隽自投羅網,殊不知,賀明隽隻是将計就計,他早就在大氣層了。
那次一師兄用他的符攻擊狐妖或許讓狐妖記住了他的氣息,可他因狐妖傷了一師兄,同樣記住那股妖氣。
确認金城作惡的就是同一隻狐妖之後,賀明隽就選擇以靜制動。
畢竟狐狸狡猾,也比較擅長變幻、迷惑人心、逃命,他才懶得費勁去找。
果然
這隻狐妖不知是被魏宏天忽悠來送死,還是仗着自己妖術有長進又小瞧了賀明隽,竟然沒有吃一塹長一智。
賀明隽當然不會手軟。
此時他也不怕引起魏宏天的注意。
他本就沒指望能一直暗戳戳搞事不被魏宏天察覺。
這也是他會帶着三位師兄跑路不,遊曆的原因之一。
畢竟魏宏天經營多年,明面上的朋友、徒弟衆多,暗地裡還有不少爪牙,而他們勢單力薄,暫時遠離魏宏天的大本營很有必要。
但一時的躲避并不意味着賀明隽認慫。
這一次魏宏天的試探,賀明隽就接招并挑釁了。
接下來魏宏天會如何做呢
是把他打成捉妖師中的恥辱敗類,呼籲人人得而誅之
還是繼續指揮妖對他下手
亦或是設好陷阱用三師兄引他回去
他拭目以待。
現在他可不是剛進入任務世界那個什麼都不會的五歲幼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