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晚雲漸收,夕陽斜挂。
古寨鎮上的醫院樓頂,一個白色欣長身影搖搖欲墜,晚風吹起他的衣角,他身影晃動幾下,像個将要吹落的枯葉。
樓頂下的人都是醫院裡的病号和護士,大多都是認識蕭逸的人,他的名氣在全國都耳熟能詳。
“蕭逸,千萬别跳啊,蘇琴琴的死和你沒有關系,你不要愧疚,你還有大好前程,大好時光。”張導目呲欲裂,為了拍這一部戲,他真真的老了十歲。
要是這部戲讓影帝蕭逸就此隕命,怕是會就此會被烙印上不幸的标簽。
因着古寨小鎮偏遠,警察到來的時候消防車還沒有到來,就算是警察已經在醫院樓頂勸說了一個多小時,但蕭逸依舊站在原地,不肯挪動位置。
“蕭先生,你想要什麼都可以說,我們都會滿足你,千萬不要用這種方式就結束你的生命,你要知道你活着比任何方式的結束都有意義。”警察從太陽還沒落山的時候就已經到了醫院樓頂。
現在太陽已經落山,蕭逸的欣長身影也漸漸變成了黑色,他的衣帶漂移在空中;警察們都不敢輕易靠近,因為蕭逸的位置站的過于危險,稍有不注意就會墜下。
“你們不要再靠近了,不要白費力氣。”蕭逸雙眸茫然的看着天邊隕落的太陽,隻留下染紅的雲團和橘色的霞光。
男人都沒有看身後的人,就知道身後的警察又靠近了,他闊步的往一旁走了走,吓得樓上樓下都一陣唏噓聲。
在這樣的一個高度,走的這般坦然,除了常在高空作業的人幾乎沒有人能夠辦到。
顯然,此刻,蕭逸已經沒了求生意識。
“别别别,蕭先生,我們不靠近你,你千萬别再動了,那頭的石頭有些松動,稍不留聲,後果難以想象。”站在蕭逸身後的幾個警察小哥大汗淋漓,兇腔的心髒差點跳出來。
遠處傳來消防車的警笛聲,警察們個個都心裡松了口氣,呼吸都順暢了許多。
“真是辛苦你們了,為了我還要跑來跑去,沉悶的夜晚,還要趕來這落後的古寨。”蕭逸的話有些像道别。
在場的人都察覺到了,警察小哥更是敏感至極,立馬僵硬的笑稱:“不辛苦,不辛苦,這沒什麼的,我們做警察的就是為了保護人民的生命安全,隻要你沒事,我們就安心了。”
“抱歉,我似乎……”蕭逸說到此處,就看到樓下烏泱泱的人群散開,給消防員們劈開一條生命之路。
他們在鋪救生墊,三分鐘,隻要三分鐘就可以将救生墊充氣完畢,蕭逸知道,時間到了,他緊閉雙眼,緩緩的張開雙臂。
此刻,空氣凝固,人的表情就像是脫水的魚,大家似乎都明白,他馬上就要跳樓了。
樓底下的救生墊還沒有準備好,他便往前一揚。
“蕭逸!”
是宋晴禮的聲音,她撕心裂肺的嗓音劃開枯寂的黑夜,穿到蕭逸的耳朵裡。
在暗沉無光的夜裡,她一身白裙子像隻展翅的蝴蝶,從人群中飛過,她的那雙眼眸裡閃着細碎的光;蕭逸本想着應該沒有什麼可以動搖他想要離開的心。
但是他錯了,他還欠晴禮一聲對不起。
男人的視線快速下垂之時,手立馬警察拽住。
一個少女飛快的沖到頂樓,她的臉頰上的不免露出了绯紅,雙眸盛着碎冰碴子。
“蕭逸!”
蕭逸揚起頭,虛白的臉色沒有一絲血迹,眼圈深陷,唇色無華,她失焦的眸子緩緩落在滿眼淚痕的少女身上。
“晴禮,忘了和你說句對不起。”他的聲音就像是病貓兒一樣,輕到幾乎聽不見。
少女也緊拽着男人的手,生怕他會掉下去,所有人都在挽救一條生命。
夜幕降臨的時候,天上挂着繁星和皎月。
古寨裡路燈亮起來,樓底下的人就像百鬼夜行一般站着不動,紛紛都仰着頭看着醫院樓頂。
宋晴禮的眼淚落在男人的臉上。
蕭逸一直有意掙脫束縛,他這般心境求死,三四個人都拉不上來,少女不願她的偶像就此隕落,别無他法,隻好自己站上欄杆。
“欸!姑娘,你這是做什麼!”警察們都慌了,今日這是什麼日子,怎麼一個兩個的都要跳樓。
“晴禮,你不要胡鬧。”蕭逸虛白的臉上生出一絲擔憂,他還有些自己的理智,能夠感受到事物帶來的沖擊。
少女其實很害怕,當她看到樓底下縮小的人頭的時候,腳下發軟。
“蕭逸,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早就死了。”
“死在一場車禍,刹車失靈,車滾下山,我在一堆廢鐵裡發出細微的呼救聲。”
宋晴禮說的雲淡風輕,就好似在說别人的事,但,對于她說自己已經死了,卻又好好的站在眼前,事情邏輯不太通順。
無疑,警察們和蕭逸都不相信。
少女苦笑一聲:“我知道你們不信,但是我确實經曆了,蕭逸,其實死并不是最可怕的。”
蕭逸撩起疲憊的眸子看着少女,她的身影在黑暗中也發着光,裙擺翻飛,眉眼溫柔,她的嘴張張合合:“最可怕的是,想活着的人生命卻暫停了。”
她想起上輩子的自己,躺在枯山的廢鐵裡,車子撞毀,黑煙将她熏暈了好幾次,但她依舊沒死,即便身體已經被鐵器穿透,血流的快幹了,她也依舊沒死。
她想要活,極其想要活,但上帝好像開了個玩笑,讓她在二十四歲的時候就死于非命。
“蕭逸,你沒有錯,你隻是生病了。”
“你的存在是有意義的,你不是誰的附屬品,你就是你,沒有人比你把事情做的更好了。”
“如果非要死,那就讓我這個已經死過一次的人替你去死。”宋晴禮緊閉雙眼,身子搖搖欲墜,她展開雙臂,世界都屏住呼吸。
誰都沒有想到,先從樓上跳下來的竟然會是一個跑上去救人的少女,一道白影直接垂落,吓得樓下的群衆不僅倒吸一口氣。
“晴禮!”蕭逸雙目瞪圓,他甚至伸手去抓,但她垂落的太快,根本無法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