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她把懿旨交由洪大監,親自呈給獻文帝看,她本人又取出了幾份保存着的太後書寫字迹,交由朝臣對比,以免生出作假的嫌疑。
内廷司是認識太後筆迹的,一看便知,太後這懿旨是真的,上面還有她的鳳印。
獻文帝臉色灰敗,手撐着膝蓋,“咳!咳咳咳……”
一口腥甜湧入喉間,他死死咬着牙,才将它壓制住。
随即,穩慧姑姑又拿出另外一份懿旨,“這一份,也是‘太後’的懿旨,但字迹卻不是太後娘娘的,是皇後娘娘冒充所寫,皇後娘娘假傳太後的懿旨,賜婚蔺小姐與宸王,實乃曲解太後的好意,太後谕旨,皇後娘娘有違宮規,責令其在鳳儀宮禁閉,反思己過!”
她的聲音不大,卻能讓滿朝文武,都聽的清楚。
所有人都不敢站出來為皇後說話,他們更不敢違背太後t娘娘,因為他們知道,太後能夠在先帝死後任性的搬出皇宮去坐仙台居住,是因為有她母家撐腰,太後母族戍邊多年,力量不容小觑,宸王當年都是從邊軍出身。
皇後敢假傳她老人家的懿旨,實在是找不痛快。
段玉恒再也忍不住了,出來與穩慧姑姑争辯,“皇後娘娘豈是說幽禁就能幽禁的?她是我大晟的國母!”
“國母就可以無視宮規,忤逆尊長太後了嗎?”穩慧姑姑服侍過兩位國母,因此在段玉恒面前,絲毫沒有懼色。
倒是她的沉穩,襯得段玉恒有些急切,“可是皇後她……她若幽禁了,這宮中大小事務,誰來打理?皇宮豈可一日無主?”
“大人,您僭越了。”
穩慧姑姑眼神含着冷意,“皇宮之主乃是皇上,後宮乃是皇上的家事,何時輪到朝臣來指手畫腳,教皇上和太後,如何做事了?”
段玉恒連忙跪下,“皇上恕罪!微臣出言不遜,但微臣隻是為皇上擔心,若是後宮不能平穩,隻恐皇上勞心勞力,病勢越發沉重了。”
獻文帝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來,“朕恕愛卿無罪,朕的後宮……”
獻文帝眼中閃過一區陰戾,“穩慧姑姑,太後對後宮之事,可有安排?”
穩慧姑姑屈膝,沉穩答道,“太後口谕,皇後失德幽禁,後宮諸般事宜,交由賢妃娘娘打理,暫代執行皇後之職。”
“賢妃?”獻文帝心中不滿。
賢妃是四個一品妃之中地位最低的,在後宮極其沒有存在感,人也唯唯諾諾的,膝下的七皇子更是年幼才十歲。
讓她暫代皇後之職,母後究竟在想什麼?
段玉恒更是有些慌亂,“那皇後娘娘要幽禁到何時?”
後宮若是落進了賢妃的手裡,皇後定會式微,她在後宮的勢力,會慢慢被瓦解,段家也岌岌可危了!
她若不能再給皇上生下新的皇子,一個成日在府中發瘋的蕭彥辭,遲早會連累死段家!
穩慧姑姑看都沒看段玉恒一眼,便退出文德殿了。
她的冷漠無視,讓衆人發現,段玉恒是真大膽敢僭越啊,要是太後知曉起來,他敢插手後宮這兩句話,就能将他治罪了!
段玉恒心裡也是急了,如今局面,實在不利!
獻文帝身體太差,隻能把蕭清瀾和蔺雲婉的婚事應允了,吩咐内廷司,去替他們準備。
蕭清瀾說,“太後娘娘賜臣回嶺南成婚,這婚禮諸般事宜,臣自準備即可,隻需皇上允準,臣與臣妻,在長安入皇室宗廟祭祀,入玉牒,敬告祖宗。”
“你們去吧!”
獻文帝一揮手,就讓洪大監退朝了。
他勉力支撐着,剛走下龍椅,便是一口血吐了出來。
朝臣們有驚慌的,有連忙跑去關心的,但蕭清瀾隻看了一眼,便朝蔺雲婉伸手,“走吧,雲婉。”
蔺雲婉被這突如其來的親昵,驚了一下,男子的溫潤眉眼裡,還透着清冷,可他已經是她的未婚夫婿了。
蔺雲婉低歎了一聲,蔥玉般的手指,放進了他的掌心。
溫熱,不涼。
足夠了。
她今後的人生,也應該就是這種溫度了。
比起家族長老,父母殷殷期盼,讓她嫁給蕭驚寒做王妃,成為大晟朝第二尊貴的女人,她倒是願意做蕭清瀾的世子妃。
地位上有些差距,而且她嫁到嶺南,也一樣很遠,但起碼蕭清瀾不會跟蕭驚寒一樣,因為心中有惦念的女子,視她為仇敵,一心想要除掉她。
她對蕭驚寒的愛慕,也早在這些日子的相處裡,消磨的一幹二淨了。
不愛自己的男人,她再好,身份再貴重,都得不到他的愛。
即便天長日久的消磨,她或許能在幾十年之後,撈着他一星半點的敬重,她也覺得,無甚意趣。
養居殿裡。
獻文帝通紅的眼睛,像溺了血池一樣,王院正給他施針提氣,他卻不停的發脾氣砸東西,龍床都砸爛了一半。
他喘着粗氣,蒼老的面容上,怒容猙獰,“樓文鶴,你這個廢物,你究竟在幹什麼?”
樓文鶴跪在地上,被砸的滿臉是血,不敢争辯,“屬下失誤,屬下未曾親自跟去坐仙台,不知道宸王是何時見到了太後,何時弄來了這道懿旨的,屬下……該死!”
他是真該死!
蕭驚寒明明已經重了傷,被困在懸崖底下三天,待他的侍衛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無力再上坐仙台了。
他究竟是怎麼跟太後請到這懿旨的?
可惡!
獻文帝又狠狠的踹了他幾腳,将他踹翻在地上,可即便如此,也平息不了他心頭的怒火,“蕭驚寒!驚寒……他這是故意在向朕報複!
朕讓他失去了慕晚吟,他就讓蔺雲婉嫁給蕭清瀾!蕭清瀾什麼人啊?
啊?!
那是皇室裡的一根反骨,長居嶺南都讓皇帝寝食難安的存在!朕當年好不容易重創了他,他現在又娶蔺氏女,他這是……要讓朕所有的努力,都變成徒勞!”
王院正跪地懇求,“皇上,您息怒啊!您這身子,經不起這麼發脾氣,讓微臣給你紮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