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從男廁所出來,孟朗哆嗦一下給蔣煜遞了根煙,頭朝不遠的栅欄陽台偏了偏。
“來根?”
蔣煜盯着他遞過來幹燥的手皺了皺眉頭,他沒接,選擇自己從煙盒重新抽一根。
今晚的月亮像玉圓盤似的懸在湖面上,明明隻是反射太陽的光,此刻卻亮得照明了目之所及的每一處,他手背上的青筋和逐漸湮滅的煙灰都被照得清清楚楚。
它像隻巨大的眼球,挂在天空目光灼灼監視着所有人。
蔣煜瞧了眼往左邊挪了兩步将自己半個身體隐匿于黑暗。
孟朗沒注意到他的動作,他對着月亮吸了一大口煙,抖抖煙灰,道:“你對她挺上心的。”
他沒有指名道姓,但他們都心知肚明那個“她”是誰。
“何以見得?”
孟朗點點自己的太陽穴:“來自一個男人的直覺。”
“但你從小運氣就垃圾。”
孟朗切了一聲,他看出來蔣煜并不想和他聊周喜彌,他嘀咕一句:“愛信不信。”
蔣煜不想跟他聊周喜彌,但想跟他聊些蔣家的事情,他問道:“你是不是去我家了?”
“指得哪一次?”
“提周喜彌那一次。”
孟朗哦了一聲搖搖頭:“不是我提的,是你母親主動問的,你也知道我,雖然男女關系混亂,但是對于長輩還是有一定的禮貌和教養在,你母親都主動問我了,我不可能不答不是嗎?”
“她主動問的?”
蔣煜有些不信。
孟朗肯定道:“嗯呐,就是你母親主動問的,不僅問了,還問得可仔細了,她問我,你和周喜彌在一塊多久了,我告訴她五年,她又問我你倆關系怎麼樣,哥們,你說這個我要怎麼答,你倆的關系問我?如果是别人問我,我可以回答你倆就是單純上床的關系,但那是你母親啊!”
“我隻能說反正沒見過你倆吵架,她點點頭不知道是什麼意思t,是好呢?還是知道了?我那時候本來就想跑了,你母親又問我一個問題,她問你倆是不是有孩子了?”
說到這孟朗故弄玄虛的閉上嘴,蔣煜踢了他一腳,不客氣道:“然後呢?”
“然後?”孟朗眼珠子一轉,賤兮兮道,“我說,你倆生孩子也不會告訴我,所以我并不知道你們到底有沒有孩子。”
蔣煜瞥他一眼懶得講話。
“你不覺得你母親最近很着急你的人生大事嗎?”
蔣煜想起前段時間被诓回去催婚眉心一跳,他抖抖煙灰:“更年期了吧,一天天沒事閑的。”
“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家裡的話語權一半掌握在你自己手裡,不想聽家裡話也沒關系,不像我,我媽一個電話打過來,我回家的油門都要被我踩冒煙了。”
孟朗父母對他算得上是溺愛的程度,不過在一些事情上依舊保留着傳統思想。
比如結婚生子。
他沒有一年要賺夠幾十個小目标的壓力,也不需要養家,主要任務就是在三十歲以前挑個好對象結婚生子,完成後媳婦和孩子可以交給家裡養。
至于他?
孩子一健康生下随便去哪玩,隻要别死就行。
他起初還覺得這對自己挺友好的,後面越想越不對勁。
這不把他當種馬使喚了嗎?
于是他的叛逆期卷土重來,臨近三十歲還繼續流連花叢不找家,孟母拿他沒辦法,不過氣急了總要打電話叫他回來斥責一頓,他的應付之道修煉得爐火純青。
待孟母撒完氣,他舔着臉說幾句好話哄孟母開心就好了。
随後該浪繼續浪。
見證過一次孟朗對孟母撒嬌的蔣煜差點惡心吐了,那段時間他甚至都不能看見孟朗那張老臉,一看見就犯惡心。
“對了。”
不知道蔣煜在想什麼的孟朗碰碰他手肘。
“話說回來我也想問問,你和她都五年了,該不會真想穩定下來了吧?”
沒等他回答孟朗又說:“你别想蒙騙我,我也不是八卦,我就想着以後你母親萬一問起來我能給個回答,畢竟,我記得你跟葉妍才談了三年,就三年你還劈腿了兩年,我聽你們一批留學的說當時葉妍氣得真去買槍了,還蹲在你公寓門口等你回來。”
“不過蹲了一個星期都沒蹲到,後面還是别人看不下去告訴她,你住在那個小三家,氣得葉妍直接住進了醫院,葉家聽說後跟你家咔嚓斷了聯系,聽說到現在,葉家人聽見蔣字就罵街呢。”
孟朗越說越樂,他笑得前仰後合佩服道。
“你是真牛啊蔣總。”
蔣煜淡淡道:“我沒想到她會做這麼掉價的事。”
劈個腿而已,她如果想分手分就是,他也會給出相應的補償,何必鬧到兩家都不好看的份上呢。
“那你對我們小佛呢?玩起浪子回頭那一套了?”
聽到這話蔣煜扯起嘴角,悅耳的聲音融化在盈盈月光裡。
“小佛人乖懂事,長得漂亮還不作妖還父母雙亡,玩起來省心得多,對于某些感情她不像葉妍,葉妍太貪了,小佛知分寸。”
孟朗突然安靜許久後挑挑眉,意有所指道。
“你有這個覺悟就好,你再不表态我還以為你和景硯秋一樣,瞎了眼要娶一個門不當戶不對進門,商業聯姻也挺好的呀,你看你父母不就是商業聯姻,相敬如賓到現在不也挺好的。”
“但我有一件事搞不懂,我媽聽說景硯秋結婚後就警告我别瞎沖動,雖然我現在不想結婚但我理解不了,你說說,我媽也是個唱戲的,她為什麼不要我娶一個戲子進門?”
“她還一口一個職業下賤,口口聲聲說自己學的京劇是國粹,跟她們不是一路子,但在我看來,他們這些出去抛頭露面,賣弄技藝的不都一樣嗎?”
煙快燃到手指,蔣煜點點頭回他。
“确實。”
兩人又聊了些工作上的事,在讨論到下個季度計劃時,周喜彌抱着蔣煜的大衣從他背後冒出來。
“蔣總。”
周喜彌柔柔喚他,見蔣煜回頭她将懷裡沒有溫度的大衣遞上。
“外面冷你還站在風口,穿上大衣吧,别感冒了。”
“啧啧啧,真甜啊,可酸死我了。”
同樣沒穿外套的孟朗在旁邊捏着嗓子陰陽怪氣。
蔣煜回頭怔怔盯着周喜彌亮晶晶毫無波動的眼睛,直到煙灰燒到手指他才反應過來,他咳了一聲迅速接過大衣穿上,緊接着想将人摟在懷裡。
“我不冷,你來多久了?就你這小身闆可别在外面凍壞了。”
周喜彌沒避開他伸過來的手,一臉乖順的待在男人懷裡,她将雙手插在大衣口袋神色自若道:“我上完廁所回去沒找見你人,等了好一會也沒等到,我看你大衣還放在沙發上擔心你感冒,我抱着大衣出來找你,但我沒怎麼來過這,這裡又很大,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
她又看了看被忽視在一旁的孟朗,不好意思道:“我應該沒耽誤到你們談工作吧?”
蔣煜摸摸她的頭:“沒有。”
說完他攬着她的肩打算離開這裡,孟朗不滿道:“蔣總,有沒有可能你身後還有一個人呢?”
“覺得孤獨可以去死。”
蔣煜丢下這句可以說得上惡毒的話後揚長而去。
孟朗倚靠在栅欄上重新點燃一根煙,幽幽火光在影子下綻放,忽明忽暗。
他想到剛剛蔣煜愣住的模樣就想笑,笑完又不禁期待起來。
如果蔣煜知道周喜彌一早就站在他背後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驚訝?冷笑?不以為意?還是惱怒?
比起這些他更好奇周喜彌是怎麼想的。
明明早就和他對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