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馬車上,慕容澈拿着沾濕的帕子,像擦拭什麼名貴玉器似的,動作輕柔地幫沈南煙淨手,擦了一遍又一遍。
今日事情進展得很是順利,不但出了氣,歇了達奚多賀謀反的心思,還暫時打壓了他的黨羽,這一路上,沈南煙唇角就始終沒落下來過。
“一直聽說伽氏一族最重禮數……不曾想這個晉陽王妃倒是個活潑的!”
“你管那叫活潑?”慕容澈掀起眼皮,眼神冰涼冰涼的,“她那叫無禮,叫以下犯上!”
沈南煙淡淡白了他一眼,“你說她也是實在,達奚多賀運作十幾年,好容易攢下的家底兒,她竟全都給我了,自己愣是一點兒都沒留!”
“呵!”慕容澈把手中帕子往盆裡一扔,不由得加重了語氣,“那些财物來路不正,當着狼衛的面兒,她敢留嗎?”
沈南煙:“可……”
“可是什麼?伽蘭娜雖出身書香門第,但她生母乃是西夏數一數二的商賈,富可敵國……她不缺銀錢!”
這人怎麼奇奇怪怪的?沈南煙眉心微蹙,心說他之前不還挺高興的嗎?
一直拉着徐免和明淵他們,興沖沖地交代事情……這才過了多一會兒啊?
沈南煙看了眼一旁冷着臉的慕容澈,又垂眸看着自己險些被擦掉一層皮的手,陡然瞪大雙眸,“慕容澈……你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女人的醋你也吃?你還是那個冷心冷面的戰神嗎?你的那些手下沒在私底下嘲笑過你嗎?”
“本王沒有!”慕容澈瞬間否認,深吸了口氣又道,“再說他們也不敢!”
“……”
“籲——”
馬車突然被截停,慕容澈反應極快,撐着身子硬是将沈南煙護在角落,半點兒沒讓她閃到。
“貿然攔截長公主車駕,你是不想活了嗎?”秋綏握着馬鞭,直指前方突然沖出來的白色人影。
女人被他吓得後退了半步,随即撲通跪地,叩首不起,“民女劉芷嫣,求見長公主殿下!”
劉芷嫣?她還真是陰魂不散,沒完沒了啊,她有心想放她一馬都不成!
車内,被慕容澈緊緊護在懷裡的沈南煙,面色冷沉到了極點,豎耳聽着外面的動靜。
呵,流螢氣得面色通紅,瞬間翻下馬背,“你臉可真大!長公主是你說見就能見的?滾開!”
“流螢姑娘,求您給長公主殿下遞個話兒,民女有罪臣劉文達留下來的名冊和信箋,皆是他親筆所寫,民女想親自交給她。”
聞得此言,一道而行的大臣們神色各異,隻覺身心疲憊。
“你聽不懂人話是不是?長公主早就有了旨意,要百官自省……你那堆東西,我家主子不想要,也不稀罕要!”
“劉芷嫣,本姑娘奉勸你一句,若想活命,趕緊帶着你的東西,有多遠滾多遠!”
“流螢姑娘!”劉芷嫣騰地直起身子,紅着眼睛跪坐在地,那滿腹委屈的樣子,看起來可憐極了,“同為女子,你又何必為難于我?”
“民女隻是想要留在長公主身邊侍奉,不曾做過什麼錯事惡事,你為何一直出言不遜,對我苦苦相逼?”
“……”
這人怎麼好賴不知啊?流螢從來沒有這麼無語過,氣得在原地踱來踱去。
不多時,秋綏将車門打開一道縫隙,低聲禀報,“主子,弟兄們查過了,周圍很安全。”
車門徹底推開,沈南煙沖流螢遞了個眼色,流螢會意,立刻行至劉芷嫣身前,将她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搜了一遍,就連盤好的發髻都沒有放過。
劉芷嫣心中竊喜,并不與流螢糾纏,“啟禀長公主,安全起見,那些信箋和冊子,民女并沒有帶在身上,民女……”
“主子,她身上沒有利刃,隻是這支銅钗鋒利了些……”
瞥着流螢手中晃着的普通簪子,沈南煙無奈地歎了口氣,“不值錢的髒東西,還不趕緊扔了,你也不怕上面淬了毒!”
聽自家主子這麼一說,流螢皺着眉頭“咦”了一聲,很是嫌棄地把那發钗随手一扔,又使勁兒在身上蹭了蹭手才去扶沈南煙。
“咚!”
衆人循聲望去,就見那發钗竟全部沒入了樹幹之中!
百官驚訝之餘,有人暗道,傳聞長公主身邊高手如雲,就數這位流螢姑娘身手最差……
呵,呵呵……
劉芷嫣披頭散發的愣怔在原地,有些不明所以。
沈南煙款步行至她身前,極是不屑的冷哼了聲,冰冰涼涼的指尖,猛地捏起了她的下颚……
“放眼天下,誰人不知本宮身懷有孕,你竟敢不顧本宮安危,如此冒失地逼停了本宮的馬車?”
“劉芷嫣,你到底安的什麼心思?你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我……”劉芷嫣整個人是蒙的,她沒想那麼多,她太想留在沈南煙身邊了……
“殿下息怒!長公主息怒……”劉芷嫣不斷地磕頭讨饒,“民女,民女隻是感激您給民女留了條活路,民女想留在您身邊報恩。”
“夠了!”沈南煙厲聲大喝,“欠本宮恩情的人多了,難道本宮都要帶進公主府不成?怎麼,本宮救你們還救出錯兒了?”
“公主殿下,赫連铮他抱着蘇杳杳的屍骨,躺進了棺材……赫連府沒了,劉太保府也沒了,民女如今已是無家可歸了,求您可憐可憐民女吧!”
“呵,可憐的人多了,本……”
“賤人!你去死吧!”
沈南煙垂眸一眨不眨地睨着劉芷嫣,在她準備撲上來扯她腳踝時,迅速向後退去。
恰在此時,慕容澈飛身而出,抱着沈南煙就回到了馬車邊兒上。
“本宮知道她沒安好心,能躲得過去!”
“你是孕婦!”慕容澈語氣涼涼,“你也愛搭理她,有那功夫咱倆說說話不好嗎?”
“賤人!”流螢忍無可忍,上去就甩了劉芷嫣一巴掌,“主子對你仁至義盡,留你性命,贈你銀兩,你竟恩将仇報?”
“恩将仇報?”劉芷嫣看向沈南煙,吼得撕心裂肺,“是她把我害成這個樣子的!她該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