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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九針》第299章 劫難人

《洛九針》 作者: 希行 5060 2024-07-15 20:09

    雖然說如今四海升平,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盛世,但偷摸拐騙還是數不勝數。

  

    京兆府幾乎每個月都有尋人的報案,不過這些多是亂跑的孩童,獨行的婦人,且都是貧民小戶。

  

    高門大戶家的孩童夫人小姐出行,車馬齊備,仆從相伴,去的地方不是喧鬧的酒樓茶肆,就是有名的園林寺院,拐子都進不去,何談拐人。

  

    所以當京兆尹在睡夢中被叫醒,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誰丟了?”他問,推開跪著給穿鞋的寵婢,“夏侯小姐?哪個夏侯?”

  

    當值的曹吏擦著鼻頭的汗說:“當然是東平夏侯氏,給陛下講尚書尊為先生的夏侯家!”說罷似乎還怕府尹不清楚,又補充,“跟陸異之先是相親相愛又互相指責的夏侯.”

  

    府尹已經穿上鞋子,披著衣袍站起來,沒好氣打斷他:“知道了知道了。”說到這裡又停頓下,“說是丟了?什麽時候發現不見的?他們家找過了嗎?比如河邊小樓什麽的。”

  

    夏侯小姐該不會是自盡了吧。

  

    跟陸異之的事鬧得這麽大,表面上看起來沒事,但到底是閨譽被毀,又或者對陸異之情深難忘,所以尋了短見.

    這才是常見且合情合理的。

  

    “大人,夏侯先生夫婦說他們相信女兒,女兒絕不會尋短見。”曹吏也忙打斷府尹的臆想,“他們已經問遍了夏侯小姐常去地方,常來往的小姐們,都尋不到影蹤。”

  

    府尹再次震驚一下:“竟然就這麽到處問?那豈不是人人皆知?”

  

    這夏侯夫婦瘋了嗎?也不多等一等,不私下悄悄問,竟然這樣大張旗鼓的,這女兒要是沒丟,清白也沒了。

  

    曹吏跺腳:“大人您別嘮叨了,快去吧,夏侯夫婦就在堂前坐著等你,你再不見,他們就要進宮見陛下了!”

  

    夏侯先生是皇帝的老師,的確能叩門進宮,到時候夏侯小姐的清白在不在不知道,他這個府尹的清白就沒了,不管夏侯小姐最後怎麽樣,他的前程一定是沒了!

  

    府尹再不遲疑,也顧不得換上官袍,裹著袍子就向外衝去。

  

    夜間原本安靜的京兆府衙突然變得喧鬧,值夜的官吏匆匆整理衣袍,差役們也都被喚起來。

  

    “巡查.”

  

    “這大半夜的,不是外邊有巡街衛嗎?”

  

    “有人丟了,甲隊去查問街上的乞丐。”

  

    “丁隊與巡街衛會合,四城搜查。”

  

    差役房這邊變得嘈雜混亂,沒有人喜歡半夜當差,但又不能違背命令,一個個抱怨著急急穿衣召喚同伴。

  

    “甲隊十人到。”

  

    “丁隊.十,不對,九人。”

  

    大通鋪的房間內變得更嘈雜,一手握著刀一邊綁鞋子的差役罵罵咧咧沿著通鋪找去。

  

    “老張!快起了!”

  

    伴著喊聲,他用刀挑起最裡面的胡亂堆著的被子,被子輕輕被挑起,其下空空。

  

    “張元呢?”差役一愣,看四周的人。

  

    四周的差役還在亂哄哄,他不得不拔高聲音喊一聲。

  

    “老張?”一個差役回過神,拍頭想起來,“他昨晚沒回來。”

  

    其他差役也想起來了“對,沒回來。”“傍晚就沒見到他。”“這老小子還說請我吃飯呢。”

  

    差役頭疼“怪不得城門衛那邊說這老小子難管,要不是看在他爺爺叔叔都死在當差上,早就讓他滾了。”說罷將佩刀帶好,“等他回來再跟他算帳!”招呼其他人,“速速列隊。”

  

    京城的夜似乎喧鬧了一個晚上。

  

    天光微亮時,大廳裡的燈火也快要燃盡了,陪坐在廳內的府尹猛地打個盹醒來,忙看向一旁的夏侯夫婦。

  

    跳躍的燈火昏昏的視線,讓夏侯夫婦的臉色更加灰暗,一夜之間似乎老了很多。

  

    昨晚怎麽勸,他們也不肯歇息,府尹也隻能陪著,此時端起涼了茶喝了口,輕聲勸:“夏侯先生,去歇息會兒吧,您看這一時半時也沒什麽新線索。”

  

    如同所有的貴女一樣,夏侯小姐的活動範圍其實很小。

  

    昨日她帶著一個婢女一個車夫出門去裝裱一幅畫,畫坊已經被翻個底朝天了,畫坊的夥計掌櫃,甚至東家也都被拷問一晚上了,結果都沒有見到夏侯小姐。

  

    所以說夏侯小姐在途中莫名其妙消失了。

  

    大街上人來人往,但也沒有誰會特意盯著一個小姐的車馬,再加上街上的人也都散去了,問都沒辦法問。

  

    “城門沒有見到夏侯小姐出城,可見應該還在城內,咱們京城很大,但,先生放心,再大,也是能一寸寸翻遍,這需要時間,您一定要保重自己”

  

    府尹正勸著,一個官吏帶著差役扯著一個乞丐衝進來。

  

    “大人,有人見過夏侯小姐!”他喊。

  

    原本枯坐呆滯的夏侯夫婦頓時站起來,盯著那個被推過來的乞丐。

  

    “我不認得夏侯小姐,我隻是聽到描述像。”乞丐顯然也很害怕,急急說,“我,我,當時在睡覺,旁邊突然衝出來一人驚醒了我,看到那人攔住一輛馬車,說小姐,我們公子有話說.”

  

    說到這裡他又縮縮頭。

  

    “聽起來像那種男女私會,我就探頭想看清。”

  

    乞丐也是很喜歡看這些男女之情糾葛的。

  

    聽到這裡,夏侯夫人急問:“什麽公子?”

  

    乞丐搖頭:“他沒說,他就說了公子,然後小姐的車停了,那人上前遞了一張紙,然後調頭就跑了,再然後,那位小姐似乎很生氣,讓車夫追著那個人,然後就進了那邊的巷子”

  

    他伸手比劃著,指著方向。

  

    “然後,我就不知道了。”

  

    這等於什麽都沒說,府尹喝問:“那人的樣子你記下了嗎?”

  

    乞丐又縮頭:“那人,那人的樣子很普通,我.隻記住了小姐的樣子。”

  

    府尹冷冷說:“那你去牢房裡慢慢想想。”

  

    乞丐大驚跪下:“老爺,老爺,饒命啊,我真記不得。”

  

    府尹擺手“拖下去。”

  

    差役們立刻將乞丐堵住嘴拖了下去。

  

    雖然終於有線索了,但依舊不好查啊,府尹轉過身安撫夏侯夫婦:“先生夫人莫急,說記不得樣子,見到人就肯定能指認,我們接下來帶著他沿途一家一家辨認,雖然,這樣做有些麻煩,也可能會被拒之門外,但是,請先生夫人放心,本官一定在所不惜”

  

    他的話沒說完,被夏侯先生打斷。

  

    “是陸異之。”他說。

  

    府尹差點被口水嗆到:“夏侯先生,這,這可不能信口就說啊。”

  

    夏侯小姐是跟陸異之有恩怨,但不能出了事就認定是陸異之乾的。

  

    “陸大人昨日奉命出京了.”府尹說。

  

    夏侯先生再次打斷他:“對,所以就是他把阿晴帶走了。”

  

    府尹無奈說:“先生,我知你們尋女心切,但是.”

  

    夏侯先生直接站起來向外走。

  

    “就是他乾的,我要進宮,我要請陛下追捕他!”

  

    這是瘋了吧,府尹隻能看向夏侯夫人:“夫人,你勸勸.”話沒說完夏侯夫人也站起來向外走去。

  

    她輕輕拭淚,面容決絕。

  

    “我女兒這輩子最大的劫難就是陸異之。”她說,“我們夫婦就是死,也不放過他!”

  

    京兆府一晚上的喧鬧,都察司這邊自然也知道了,尤其是夏侯夫婦又直奔皇城。

  

    原本一個小姐丟失與他們無關,但涉及到陸異之,霍蓮被喚起來。

  

    “他們見過嗎?”霍蓮問。

  

    兵衛搖頭:“陸異之這幾天不是去官衙就是見牙行的人,與夏侯小姐並沒有見過。”

  

    霍蓮沉吟一刻,說:“去問問玲瓏坊,就說我問的,陸異之上一次去玲瓏坊說了什麽。”

  

    這兵衛負責盯著玲瓏坊,已經知道七星小姐的身份,但聽到這句話,還是忍不住看霍蓮一眼,這樣問,玲瓏坊真的會說?畢竟是墨門.

    他低頭應聲是轉身疾步而去。

  

    霍蓮站在門口,看著晨光,一夜風過,葉子落了一地,幾枝光禿禿的樹乾預示著,秋天已經漸退,初冬到來了。

  

    “我覺得這件事跟七星有關。”他說。

  

    因為身邊沒有兵衛,更沒有朱川,所以並沒有人嗤聲不滿問一句“為什麽?怎麽什麽都跟她有關?”

  

    霍蓮點點頭,繼續說:“因為陸異之不會做對自己無用的事,雖然跟夏侯家撕破臉,鬧得難堪,但夏侯家,夏侯小姐對他並沒有傷筋動骨的影響,除非,可以用來對付對他緻命威脅的人。”

  

    那人是誰,不用他說了吧。

  

    霍蓮回頭看了眼空空的身後。

  

    “都督,拿到了。”

  

    兵衛匆匆而來,眼神還帶著幾分不可置信。

  

    太順利了。

  

    他喬裝跳進玲瓏坊,立刻被人發現,當他表明了身份,那些人竟然退開了,那位青雉姑娘立刻來見他。

  

    當聽了他的話,也是半句話不問,轉身提筆寫了。

  

    “這是他當時給小姐的信。”她說,“算著日子,小姐已經收到了。”

  

    兵衛將一張窄條薄紙遞過來,霍蓮接過打開,見隻寫著幾個字。

  

    “聖意難測,途中或有麻煩,可否一見。”

  

    霍蓮將手中的信條鑽爛,道:“備馬,我要出京。”又道,“告訴陛下,可安撫夏侯夫婦,陸異之那邊我親自去看。”

  

    兵衛應聲是。

  

    清晨的都察司一陣嘈雜,伴著馬蹄踏踏疾馳而去,然後恢復了安靜。

  

    官吏們各自忙碌,一個兵衛捧著文書向庫房去,然後突然轉入一條夾道,來到牢房這邊,一直走到牢房深處。

  

    深處的牢房昏昏暗暗,不知黑夜白天。

  

    一人趴在木闆床上,並沒有穿囚衣也沒有受過刑訊,穿著都察司兵衛們的衣袍,似乎在昏睡。

  

    “朱副使,朱副使。”兵衛小聲喚,伴著鎖鏈響,打開了牢門。

  

    朱川充耳不聞,趴著一動不動,直到那人半跪在面前,對耳邊低聲說:“陛下擔心你,這幾天問起你呢,你要不要進宮去見見陛下?”

  

    朱川緩緩轉動,頭從內面向外,看著此人。

  

    “都督,知道嗎?”他聲音沙啞問。

  

    那兵衛露出討好的笑:“不知道,都督出門了。”

  

    朱川哦了聲:“都督不知道啊。”

  

    那兵衛繼續點頭:“對對,我特意來告訴副使您,您.”

  

    他的話沒說完,陡然停下,變成了咳咳咳聲,同時瞪大眼,不可置信看著眼前人。

  

    朱川的一隻手掐住他的咽喉。

  

    人也從床闆上撲下來,將他壓倒在地上。

  

    他一手掐著這兵衛,一面貼近兵衛的臉,幾乎是鼻尖對鼻尖。

  

    “都督不知道,你不告訴他,就來告訴我”朱川說,聲音幽幽,“你這是我們都察司的叛徒,敗類。”

  

    伴著骨骼碎裂的聲音,地上的兵衛瞪圓眼,滿眼恐懼一動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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