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班師回朝、蕭燁陽回京，這一天注定是不平靜的。
周府。
因為周侍郎被抓下獄，周大老爺和周承業夫婦開過年就來了京，此刻，周家上下都聚在周老太爺這邊。
周老太爺一臉病容的坐在躺椅上，看著擔不起事的老大，還未經過什麼事的孫子，嘆了一口氣，強撐著將藥喝了下去。
老二還在牢裡，他現在可不能倒下去。
周大老爺等他喝完才開口：“父親，大軍今天班師回朝，跟著回來的還有小王爺和文濤、文凱，聽說三人在北疆立了大功，如今都是錦翎衛，要不，要讓承業到顏家走一趟?”
周老太爺搖了搖頭：“顏家剛來京城，人和事都還沒理順呢，未必能幫到我們。”
周二夫人連忙道：“顏大人可能幫不到什麼忙，可錦翎衛的顏文濤和顏文凱一定可以的。”
周老太爺沉默了起來，擡眼看了看默不作聲的周大夫人。
周大老爺也想起了當初他們家拒絕顏文濤的事，神色有些不自在。
周承業見父母這樣，出聲說道：“我去見見文濤、文凱吧，說起來，我們也好久沒見過了。”
周老太爺沉吟了一下，擺了擺手：“先不急。”
聞言，周二夫人急了：“父親，這事怎能不急呢，北疆戰事已定，接下來皇上肯定就要審問八王黨羽的事了，一旦刑部給老爺定了罪，那時候在想做什麼都晚了。”
周老太爺看了一眼神色憔悴的周二夫人，並沒有計較她的態度，解釋道：“人情用一分少一分，有些人得用在刀刃上。”
“再來，如今老二關在刑部大牢，負責審問他們的是刑部人員，文濤、文凱雖是錦翎衛可未必插得上手，咱們得等待時機。”
“冒冒失失把人情耗盡了，最後老二未必能救出來。”
周二夫人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父親，是兒媳冒失了。”
周老太爺沒說什麼，這段時間也是難為老二媳婦了，大房不常居京裡，很多事都是靠老二媳婦一個人撐著的。
外間，周靜婉和周家二房的幾個姑娘都豎著耳朵在聽裡間的動靜。
“靜婉，你之前不是和我們說你和顏家的人關系很好嗎？你能幫著去找找那兩個錦翎衛嗎？”周靜芸巴巴的看著周靜婉。
周靜婉抿著唇沒說話。
若是在中州，她肯定二話不說就會答應的，可是現在她有什麼臉去見三哥哥？
就在周靜芸還要在勸說的時候，周大夫人和周二夫人走了出來。
周大夫人看著周靜婉，心中有些五味雜陳，尤其是想到二弟被抓後，和女兒定親的彭家，那避之不及的態度，她心裡就堵得慌。
她更沒想到，周家和顏家位置會對換得這麼快！
曾經她瞧不起、被嚴詞拒絕過的顏文濤，如今竟成了救二弟的希望。
哎......如果時間能回頭，在拒絕顏家求親一事上，她一定會更加婉轉的，也不至於弄得現在這般尷尬。
......
平親王府。
平親王從皇宮回來，馬氏就哭著跑了過來：“王爺，你快去看看辰兒吧，他被燁陽打得都下不了床了。”
平親王面色一變，擡步就去了蕭燁辰院子，看著躺在床上面色蒼白的蕭燁辰，平親王滿臉怒氣：“那個逆子回來了嗎？”
馬氏一變擦眼淚一邊搖頭：“還沒呢。”
平親王眉頭一皺，他被皇兄留在宮中一個多時辰，那小子早該回來了呀！
想到今天在大殿上，那混賬東西一臉不在乎的說出要過繼出去的話，平親王心中就煩躁得不行，對著下人說道：“小王爺回來了，立馬叫他來見我。”
馬氏和躺在床上的蕭燁辰聽到平親王的稱呼，眼神都閃了閃。
蕭燁辰皺眉閉上了眼睛，隱去了眼中的情緒。
小王爺......
哪怕他現在也是嫡子，可小王爺這個稱呼，還是蕭燁陽的！
馬氏看了一眼兒子，又瞅了瞅平親王的臉色，抽泣道：“王爺，妾身知道燁陽不喜我和辰兒，可是辰兒到底是他的哥哥呀，第一天回來就下了這麼重的手，日後辰兒還不知要被欺負成什麼樣呢？”
平親王看了看蕭燁辰，沉默了片刻說道：“那混賬脾氣從小就這樣，以前人小打不過都要和你打架，更別說現在長了幾分本事了，你知道他是這樣的，日後就離他遠點。”
馬氏一愣，哭泣的動作都停了下來，顯然是沒料到一提起蕭燁陽就會暴怒異常的平親王會這般說。
蕭燁辰掙紮著坐了起來，垂眸說道：“父王，兒子知道了，日後會盡量避著二弟的，今天和他起衝突，實在是覺得二弟主動說出過繼的事來太過不孝，這才沒忍住的。”
平親王臉色好了不少，拍了拍蕭燁辰的肩膀，笑道：“父王知道你是個好的，要是那混賬有你一半的懂事，為父就不用這麼操心了。行了，你好好養著吧。”
看著沒提一句懲罰蕭燁陽話語，就甩手離開的平親王，蕭燁辰和馬氏都不由皺起了眉頭。
蕭燁辰重新躺回床上：“父王......到底還是在意蕭燁陽的。”
馬氏收起了臉上的柔弱之色，淡淡道：“畢竟是血濃越水的父子，不過，在意也在意不了多少，那點子情分說耗光也就耗光了，今天你父王不過是被蕭燁陽的言論給震住了，等這事過去了，除了讓你父王覺得丟臉外，不會有什麼改變的。”
蕭燁辰沉默著沒說話，腦海中不斷的回想著這次見到的蕭燁陽。
他沒想到，數年後的重遇，他會輸得這麼慘。
蕭燁陽真的不一樣了，那帶著譏笑的利眼，仿佛一把利劍狠狠插在他心中，無論他怎麼拔也拔不出來。
......
定國公府。
定國公一想到今天看到的外孫，臉上的笑容就沒斷過：“之前老大寫信回來告訴我說燁陽變得如何如何優秀，我還不信，如今我看呀，老大還太謙虛了。”
郭家眾人相互交流了一會兒，然後就散了。
郭夫人等人都離開了，才開口問道：“父親，之前你提議燁陽和雪明的事......”
定國公沉默了片刻：“我自然是希望咱們能和燁陽親上加親的，不過，這事怕不那麼容易。”
郭夫人皺眉：“父親親自出面也不行？”
定國公看了一眼郭夫人：“咋們家和平親王府的關系你不知道？這事急不得，等我先問問燁陽的意思。”
郭夫人連忙道：“自古以來，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燁陽到底還年輕，他能知道什麼？”
定國公默了默：“燁陽那小子我瞧著是個很有主見，這事關乎他終身大事，自然得問問他的意思才行。”見郭夫人還想說什麼，直接擺了擺手，“行了，這事我心裡有數，你下去吧。”
郭夫人不是很情願的離開了，出了院子就看到了等候在外頭的郭雪明。
郭雪明神色有些不自在，她知道母親留下是為了詢問她和燁陽表哥的親事的。
她年紀已經不小了，再不定下親事，日後說親就更難了。
郭夫人拍了拍女兒的手：“你祖父說了，他會親自去和燁陽說的。”
郭雪明神色松了松，隨即又面色有些擔憂：“母親，顏家也進京了，顏怡一還成了升平縣主。”
對此，郭夫人也有些頭疼：“我還真是小瞧這顏家了。”說著，頓了頓，“你也別太擔心，先看看你祖父那邊怎麼說。”
郭雪明點了點頭：“女兒聽娘的。”
......
承恩公府。
承恩公和蔣世子回來後，就讓人把蔣婉瑩給叫了過來。
“祖父、大伯，陽哥哥是不是回來了？”
看著一臉歡喜的侄女，蔣世子笑了笑：“對呀，你陽哥哥回來了，過兩天太後要在慈寧宮舉辦一場家宴，到時候你陽哥哥也會去。”
蔣婉瑩雙眼一亮：“那我也要去。”
承恩公笑道：“自然是少不了你的，快回去讓你母親給你做兩套出席宴會的衣裙吧，那天你可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行。”
蔣婉瑩羞赧一笑，福了福身子：“那婉瑩就不打擾祖父和大伯了。”
等人走後，承恩公和蔣世子同時收起了臉上的笑容。
蔣世子：“父親，二弟妹不是說蕭燁陽看上了顏家的姑娘嗎，他未必會同意取婉瑩的。”
承恩公嗤笑了一聲：“皇室子弟，哪一個是想娶誰就能娶誰了？”
蔣世子：“......今天蕭燁陽毫不顧忌平親王的臉面說出要過繼的話來，以他那性子，哪怕太後想指婚，他也未必會同意的。”
承恩公眯著眼揉著額頭：“蕭燁陽同不同意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的想法。”
這次讓太後指婚，主要也是想看看皇上對蔣家的態度。
......
昭德伯爵府。
韓老太太屋子裡，韓伯爺正說著今天皇宮裡發生的事。
對於蕭燁陽和平親王府的事，韓老太太不怎麼關心，因為她就是在關心他們也攀不上，不過，一聽到顏家有兩個孩子成了錦翎衛鎮撫使，韓老太太倒是來了精神。
“老大，你眼光很好，顏家這門親沒定錯。”
韓伯爺笑了笑：“兒子也沒想到顏家這麼快就被調入京了。”
韓老太太想了想說道：“明天把欣然叫回來一趟吧，好好打聽一下文修兩個弟弟的情況，若是沒有定親，人又還過得去，咱們還能再來個親上加親。”
韓夫人面露遲疑：“母親，要不還是在等等吧，等文修中了榜再叫，這段時間欣然回來得夠頻繁的了，我怕親家夫人會不喜。”
韓老太太蹙了蹙眉，搖頭說道：“欣然這婆母出身到底差了些，上次咱們家好心舉辦宴會，想把顏家女眷介紹給各家認識，可你們看她，全程僵著個臉，小家子氣極了。”
“至於那位顏老太太，就更別提了，我們說的話她完全插不上嘴，搞得我在一旁都尷尬得不行。”
韓伯爺皺眉：“母親，這事你之前怎麼沒說？”
韓老太太沒好氣道：“這不是顧及著她們的面子嗎。”
韓伯爺不是很相信：“不應該啊，顏家在地方為官多年，不可能這麼不會交際吧？”
韓老太太搖頭道：“這地方來的官員哪能和京城裡的比？顏家又那麼個情況，寒門出身也就算了，當家主母還出身商賈之家，底氣自然就不足了，這沒有底氣的人，露怯不是很正常嗎。”
韓伯爺看向韓夫人，眼裡帶著求證之色。
韓夫人斟酌了一下說道：“可能親家是不習慣京城裡的交際方式，多參加幾次宴會就好了。”
韓伯爺連忙道：“那日後有什麼宴會，你可要多帶帶親家。”
韓夫人點頭：“我曉得的。”為了女兒，伯爺不吩咐她也會這麼做的。
......
楊家。
楊老太太院子。
顏思語帶著楊秀筠過來的時候，楊家上下都到了。
“弟妹來了呀，快，來我這裡坐。”
楊大夫人站起身，把自己的位置讓給了顏思語。
對此，顏思語已經很淡定了，一開始她還謙讓，可次數多了，她也就懶得了，自從娘家進了京，別說幾個嫂子，就是婆婆，也沒在給她臉色瞧了。
楊秀筠更是被楊老太太拉到身邊坐下。
看著圍著母親、臉上還帶著討好神色的幾個伯母，楊秀筠有些愣神。
如今她們的待遇和以前簡直可以說是天差地別，哪怕這種情形她已經經歷過好些次了，可還是有些恍惚。
就在楊秀筠胡思亂想的時候，楊老太太開口了：“老四媳婦，你娘家已經進京大半個月了，咱們兩家什麼時候一起吃個飯呀？”
顏家進京之後，就老四帶著老四媳婦和秀筠登門過，楊家其他人可都還沒和顏家人見上面呢。
對此，楊老太太心裡雖有些不舒服，不過想到大兒子說的，如今顏家門楣已高過了楊家，得他們前去拜見，她也隻能將心裡的不快憋著。
顏思語心知肯定是大哥聽說了文濤、文凱的事，這才急著想和娘家人見面：“母親，怕是得等到春闈放榜之後。”
聽到這話，楊家人這才想起來，顏家長子參加了這次的春闈。
想到突然崛起的顏家，楊老太太沒忍住心中的嫉妒，問道：“文修這次能中榜吧？若是不能中，也不要灰心，反正他還年輕嘛。”
顏思語皺眉，正想說什麼，楊秀筠開口了：“祖母，大表哥的學問很好的，這次肯定能中榜。”她算是看明白了，隻有舅舅家好，她和娘在家裡才能過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