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從律師事務所出來,慕秋雅按行程表去了心理診所。
今天是她複診的日子。
看到慕秋雅蒼白的臉色和越發瘦削的下巴,梁遇白在心裡歎了口氣,她的情況又變差了。
梁遇白讓慕秋雅張開手,幾顆糖果落在了她掌心。
“持續服藥确實會導緻食欲不振,吃幾顆糖吧,甜食能幫你保持好心情。”梁遇白朝她溫和地笑笑。
看着那幾顆糖,慕秋雅一愣。
她遲疑地放了一顆進嘴裡:“好甜。”
梁遇白看着記錄闆上畫了圈的“童年”二字,語氣輕柔:“上一次我們說起過遊樂園,你說你從沒去過,現在去過了嗎?”
慕秋雅渾身一僵,她攥緊手裡的糖。
小時候,她其實去過一次遊樂園。
唯一的一次。
那是她記憶中為數不多的,跟父母在一起的時光。
遊樂園的燈光絢麗華美,爸爸媽媽都牽着她,就像别的孩子那樣……
現在,她想跟厲遲年一起去遊樂園。
可當她說起時,厲遲年卻隻回了她一聲嗤笑,她便再也說不出第二句。
慕秋雅低下頭:“我去過了。”
梁遇白一眼就看出慕秋雅在撒謊,可看見她低下去不敢看他的頭,實在不忍心拆穿她。
他歎道:“那我再帶你去一次吧。”
慕秋雅驚訝的擡起頭。
第二天,陽光正好,他們一起去了遊樂園。
遊樂園裡人很多,父母,孩子,情侶。他們都帶着真心的笑臉,人人都看起來很開心。
慕秋雅愣愣的不知道如何是好,這時,梁遇白遞給她一隻冰淇淋:“今日份的甜食,吃吧。”
慕秋雅接過冰淇淋,突然說道:“醫生,我其實來過遊樂園。”
梁遇白一怔,突然意識到這是她第一次對他打開那扇緊閉的心門。
“……那時候我還小,爸爸接了一個電話後讓我去跟着媽媽。我去找媽媽,可媽媽也說她有事,讓我去找爸爸。”
她就這樣被抛棄了。
在兩人不遠處,有一個正在派發氣球的小醜。
慕秋雅看着那個小醜:“那天,是一個小醜陪着我度過了一個下午。”
小醜的笑臉自此永遠地留在了她的心裡,那是對她來說最快樂的表情。
隻要咧開嘴角,接受命運的玩弄,就能在所有觀衆的歡呼聲裡,自欺欺人。
梁遇白心裡一沉。
微笑抑郁症比起普通抑郁症更難治愈,就是因為患者根本不願在他人面前表達真實的自己,用笑容掩蓋一切痛苦。
正在此時,慕秋雅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到小醜身邊。
那人的手裡牽了一個3歲左右的小男孩,而男孩的另一隻手,牽着陸蔓。
看起來就像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慕秋雅一愣,下意識笑了起來。
梁遇白看向慕秋雅,隻覺這一刻,慕秋雅臉上的笑看起來比旁邊的小醜更像小醜。
她分明心裡在滴血,卻隻能控制不住的笑出來。
厲遲年把氣球遞給孩子,站起身,視線正好撞進慕秋雅的眼裡。
他神色一頓,下意識的松開了孩子的手。
可随之,他又看到她身邊的梁遇白,眸子微微發緊。
“這個男人是誰?”他走到慕秋雅面前開口便是這句質問。
慕秋雅恍惚回道:“朋友。”
她說不出口自己的病,更不願意被厲遲年知道。
梁遇白敏感的察覺到兩人間奇異的氛圍,他朝厲遲年伸出了手:“你好,梁遇白。”
厲遲年渾身氣勢更冷,他伸出手,和梁遇白一觸即分。接着便注意到兩人手上同款冰淇淋,眉頭狠狠皺了起來。
看到厲遲年一瞬不瞬地盯着慕秋雅,陸蔓心道不好,忙狠掐了孩子一把。
孩子一個激靈,立刻抱住了厲遲年的殪崋腿,奶聲奶氣地喊了一聲。
“爸爸!”
第五章我要聽你親口說
慕秋雅愣愣地轉頭去看那個孩子,仔細一看,他竟有雙跟厲遲年無比相似的眼睛。
一種無力感驟然襲來,她的心打着顫,可臉上卻笑得更美。
“厲遲年,這孩子是誰?”
陸蔓抱起孩子,故作歉意:“慕秋雅,對不起……我沒想這麼快告訴你的,但是我也不能看着孩子沒有爸爸……”
“你閉嘴!”慕秋雅吼道。
她生平頭一次這樣兇,幾人都愣住了。
慕秋雅深吸一口氣,眼睛直直的看向厲遲年:“厲遲年,我要聽你說。”
這是厲遲年頭一次看見她露出這種灼灼逼人的目光。
他喉頭微動,但随即冷冷的聲音已經脫口而出。
“是。”
慕秋雅眼瞳一顫,九月的天氣,她卻在冰窖裡僵硬了身體。
周圍的人群熙熙攘攘,他們的聲音被驟然放大,直往她的腦子裡面鑽,吵得她腦子幾乎要炸裂。
所有人全都在看她,對她指指點點,肆無忌憚地嘲笑着她。
笑她的狼狽不堪,笑她的不自量力……
慕秋雅渾身顫抖,梁遇白心道不妙,這是要發病的前兆了。
他當機立斷地道了一句:“抱歉,她情況不太好,我們先走了。”
就panpan将慕秋雅帶走了。
厲遲年看着他們牽在一起的手,臉色沉郁得十分可怕。
剛剛他看見慕秋雅那痛苦的眼神,竟有些想要朝她伸手。
這個女人慣會演戲的,差點連他都騙過去。
陸蔓在一旁看着,眼中露出一絲狠毒。
從遊樂園被帶到診所,直到情緒安定下來,慕秋雅才回到家。
吃了藥,疲憊的蜷縮在沙發上,慕秋雅昏昏沉沉。
突然,門鈴響起。
一聲催過一聲,刺耳嘈雜。
慕秋雅強撐起身子打開門,陸蔓直接推開她闖了進來。
“慕秋雅,你也該識相離開了吧,不要再打擾我們一家三口團聚!”
慕秋雅聽着這理直氣壯的話,諷刺一笑。
三年前,霍家失勢。
這個慕秋雅當年唯一朋友,撕破了溫柔清純的面具,對她說:“我知道你其實也喜歡星枕,兩百萬,我就把他讓給你好了。”
原來陸蔓一直知道慕秋雅喜歡厲遲年,卻還用着朋友的名義一遍遍的在慕秋雅面前秀着恩愛,傷害她。
慕秋雅不忍厲遲年難過,便給了錢,陸蔓轉頭就勾搭上了别的男人出了國。
慕秋雅平靜地說:“陸蔓,你現在就像聞到血腥味的母鬣狗一樣,讓我惡心。”
陸蔓被慕秋雅戳中痛點,那副賢惠大方的面孔變得扭曲。
她瞥見沙發上的結婚照,突然笑了起來。
“那又怎麼樣?星枕喜歡的是我,這三年來心裡想的也一直想着我。慕秋雅,你真可憐。”
陸蔓的話像刀子似的,一字一句地剜着慕秋雅的心。
她知道,厲遲年的心裡從來就沒有她。
見到慕秋雅臉色慘白,陸蔓越發嚣張:“我算是知道為什麼你爸媽不愛你了,慕秋雅,像你這樣的人活着有什麼意思,不如去陪你那短命的爺爺好了!”
“啪”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慕秋雅放下自己打得發麻的手:“你不配提我爺爺!”
“慕秋雅,你在做什麼!”
一個帶着怒氣的聲音響起。
慕秋雅擡頭,就見厲遲年在門口,臉色可怕。
她不由往後退了兩步,撞倒了桌上的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