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完顔思烈與武仙等人在府衙之上唇槍舌劍之時,趙振也早早帶着唐牛兒一行,來到了州府偏廳等候。
他此刻心裡還在思索着唐牛兒昨日所說,關于馬伯堅有膽無膽之話。
雖說那唐牛兒口笨,一番話說的不清不楚,但趙振還是抓住了對方話裡的關鍵,那就是處于利弊考慮,馬伯堅絕不敢冒險對付密縣。
而這,再也正是趙振苦苦思索,卻又一直沒有頭緒的問題。
那馬伯堅堂堂枭雄,行事絕非出爾反爾,也不是言出必踐。對方所遵從的,完全就是叢林法則,一切一活下去為考量。
否則對方也不會為了保護自己的勢力,早早就率軍投降了蒙古人。從這裡,足以看出,一切驅動對方前進的,也隻有利益而已。
反過來看趙振,對于馬伯堅,雙方完全沒有利益糾葛,這就導緻了對方即便是攻打密縣勝利,取得的也不過是重新将密縣掌控在手中,這比起戰鬥中犧牲的士兵來說,完全就是比不劃算的買賣。
同樣而言,若是再攻打密縣失敗了,那他的損失更多。所以考慮下來,對方無論處于何種目的,都不至于騎兵攻打密縣。
難不成,這一次密縣受襲,真的不是他馬伯堅指使的。
想着,趙振也悄悄握緊了拳頭,因為無論如何,不管對方是誰,他都要讓其産生代價。
“噗哧!”
就在趙振陷入沉思之際,突然一陣嗤笑,又将他拉回了現實。
隻見發笑的正是唐牛兒,對方的模樣,像是想到了什麼興奮之事,竟一個人坐在那裡,就這麼哧哧的笑出了聲兒。
見狀,趙振道:“你這厮,又在這兒傻笑什麼?”
看趙振問起,不過唐牛兒卻絲毫沒有給他知曉的打算,隻見他連連搖頭,又故作神秘的笑着:“嘿嘿,大人,此事俺說出來不好笑,你等會兒就知道了。”
“既是不好笑,那你樂呵什麼?”
這唐牛兒實在古怪,見他實在不願意開口,趙振也那他沒辦法,也就自這時候,外面傳來了一陣腳步。
走近的正是一個把門的衛兵,就聽對方道:“趙統領,俺們大元帥有請!”
“啊,終于到我了嗎?”
趙振心中一動,隻覺發生的一切都恍如雲煙,半年前,他還是那個可憐兮兮的逃人,可是現在,他已經能坐在汝州,同決定整個金國命運的一群人高談闊論,共同開創一個時代。
心中神往,趙振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就跟着那衛兵,走入了府衙大廳。
“粗人趙振,拜見大元帥!”
這時候任令還沒下來,趙振自然不敢在這一群正規軍跟前,自稱将軍,所以他隻是一個渾稱替代。
結果話剛一說出,趙振就差點沒笑噗出來。
因為随着他一擡頭,他就一下瞧見了迎面,站在台上的完顔思烈。
天呐,昨天那個青年才俊去哪了,這個臉腫的就跟豬頭一樣的人,是從哪裡來的?
強行忍住笑意,趙振雖然知道眼前之人,一定就是完顔思烈了,可他實在不敢相信,對方一夜之間,居然變成了這副模樣。
難不成,這個完顔思烈怕老婆,所以昨晚夜裡回去,給老婆打了。
可記憶中,對方一直就沒有娶妻啊,又哪裡來的老婆。
一連在心中否定了數個念頭,可就在這時候,趙振的腦海中,竟然情不自禁的露出了唐牛兒的笑容。
随着唐牛兒笑容剛一生出,趙振的心中,便突然出現了一個閃電般的場景。
那就是唐牛兒昨日受氣,率軍出走了轅門,可是一直等到完顔思烈走後,他們才氣喘籲籲的跑回來,這一切可以的行迹,很快就被趙振這麼一番推理,給連成了一塊兒。
那就是唐牛兒昨日出去,壓根就是為了去報複完顔思烈,所以剛才一路走來的時候,唐牛兒的臉上就不住的發出傻笑。
難怪他說自己一會兒會見到,果然真的就瞧見了,這該死的唐牛兒,正是膽大包天,居然連三軍主帥都敢打,眼下,可不能讓對方知道,是唐牛兒那厮參與其中。
否則,得到完顔思烈真的發起火來,那趙振可真的保不住唐牛兒了。
如是想着,趙振也隻能強忍着不去看對面的完顔思烈了,畢竟他現在心虛啊,他唯恐讓對方瞧出什麼端倪來。
至于府衙大堂起,不知道為什麼,趙振總有一種感覺,那就是衆人看待他的眼光都怪怪的。
确切說起來,應該是在好奇打量的同時,又抱有一絲懷疑。
畢竟所有人也不相信,就這麼一個平平無奇的年輕人,居然在完顔思烈的介紹之下,就成為義勇起兵,割據鄭州,兵敗蒙古的青年将才。
這種事迹,在完顔思烈那種年少成名皇族看來,雖有豔豔,但總的來說,還在接受範圍之類。畢竟對方自己,就已經是那種外挂一樣的存在。
可當接受之人,變成了堂下這些将領時,衆人的心思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他們這些人或是地方團練出身,或是靠軍功累遷,或是蒙祖上餘蔭,加之後天努力,這才有了今日這步田地,正所謂吃盡了苦中之苦,這才成為了人上之人。
所以他們明白,要走到各自的位置,其中是何等的艱辛,是何等的不易。所以等到趙振站到他們面前時,他們的第一反應,自然就是不信。
不信趙振有那樣的實力,認為這一切都是完顔思烈杜撰的。
不是任何人,都有一個郡王的老子,不是任何一個人,都能自小就受到先帝的寵幸。
正因為這樣,衆人心中在看到趙振的模樣後,已然将其歸編到了完顔思烈的私軍當中,對方的存在,無非是為了另立名目,套取空額,多吃軍饷。
在場的哪個不知道,這完顔思烈手上号稱十萬兵馬,其中就有四五萬的空編,這些不存在編額,讓完顔思烈不知道撈了多少銀兩。
反倒是他們在場的許多人,明明有兵,卻無饷可發,隻得自謀出路,解決生計。
想到這裡,堂上的衆将連帶着趙振也開始恨上了,他們雖然不敢拿完顔思烈如何,卻可以輕而易舉給趙振顔色。
所以,等到完顔思烈替趙振一一介紹後,衆人隻不過是冷冷哼了幾句,唯獨隻有武仙多打量了趙振幾眼,可那也僅僅是幾眼,當卻是目睹了對方的平凡無奇後,就連武仙也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是想多了。
見堂上有些冷場,隻顧着開口介紹趙振的完顔思烈也有些尴尬,他忙輕咳了一聲,道:“朝廷的任令想必過兩日就到達汝州,趙統領,還不快見過諸位将軍。”
“草莽之人,初次見面,若有得罪之處,還望諸位勿怪!還請大元帥放行,此番趙某必定竭誠與諸位将軍,共襄抗蒙盛舉……”
說着,趙振已經從叉起手,對着在場的衆人,遙遙拜了一拜。
不過他這番話似乎沒起到什麼作用,就在趙振準備回座位落座的時候,四周衆将的回應,卻也隻是冷冷一哼,便什麼都沒說了。
見狀,完顔思烈似乎比唐牛兒更在乎面子,所以見衆人沒把趙振當作一會兒,他頓時大怒,也就在這時候,武仙又忍不住開了口,“聽說将軍手中不但有騎兵數千,還有能人異士若幹,正巧,俺也想瞧上一眼将軍手中的能人。不若這樣,俺們就随便叫上二人,在堂上比試一番如何?”
雖說趙振頻繁無奇,瘦弱的身闆上沒有半點肌肉,連手掌心裡都沒有一個繭子,一切說明了他就再尋常不過的普通之人。
可即便是這樣,武仙也還是對趙振抱有懷疑,畢竟這個亂世當中,不是人人都能成為枭雄。
或許說,萬一趙振這種尋常主公,就有能人專門輔佐呢呢。
那樣一來,對方也不是自己能夠輕視的。
所以,為了确保萬一,武仙終于決定派人,試一試這個趙振。如果對方有能人輔佐,那他日後對付趙振,也就要三思而後行了。
如果對方的身邊,全都是草包的話,那武仙不介意,這兩日就可以将趙振除掉。
正想着,武仙已經面帶笑意的站了起來,這一站,别說是原本偏向他的那群将領了,就連原本口口聲聲,反對武仙的人,這時候,聽說了對方隻是為了教訓趙振,此刻竟然紛紛自告奮勇,加入了提議比試的行列。
至少現在整個大堂,絕大多數人都被武仙所帶動,自然而然的開始,抵制起趙振來。
這樣一來,那完顔思烈就算有心要保趙振,這時候考慮到衆将的情緒,也隻得将目光轉向了趙振,“既然如此,那趙統領覺得如何?”
他這番話并沒有明确趙振是否必須應戰,也算是給對方留有了餘地,他若戰,則可以答應下來,若是不戰,亦是可以拒絕。
但顯然,趙振是答應了,隻見他點了點頭,道:“既然恒山公提出來了,那趙振豈敢拒絕。隻是鄙人領兵不久,所治也僅僅是密縣一地,麾下兵額更是不足諸位萬一,所以隻怕,能夠派出應戰着,也僅僅是身邊一親信了。”
趙振這話到沒有誇大成份,全是實話實說,所以衆将在聽到後,雖然看不起趙振,但也微微在心中點了點頭。
确實,他們帶兵多年,手中狼虎之贲,也不過區區數人,輪到趙振這麼一支籍籍無名的雜軍當中,随便抽出一個撐場的,實在是在正常不過。
看樣子這厮還有點自知之明!
等聽到趙振說完後,一旁的衆人也跟着暗暗點頭。
“好,若是你這親信真能擊敗我麾下大将,那此局鄙視便是閣下獲勝!”
武仙微微一笑,他絲毫沒将趙振藏拙的小動作放在眼裡,在他絕對的實力之下,對方别說隻派出一個人,就是十個一百個,武仙也自信,他手下大将必赢。
正想着,他已經對着身邊的親兵下了令,那親兵聞言,忙扭頭跑下去,等到再來時,身後已經帶着數個健碩魁梧的将官。
這些将官都是清一色的猛士,就算是最矮的哪一個,都比趙振要超出半個頭,而且這些身上,時時刻刻散發出的殺伐氣息,都讓趙振有一種面對起來,快要窒息的感覺。
見此,照着不禁暗歎,不愧是手握十萬兵馬的一方諸侯,這武仙手下,随随便便一到軍令,都能選出這麼多沙場上凝練出的精悍之士,可見其底蘊之深。
若真具拼精銳人數,趙振還真拼不過武仙,可眼下,他們隻比一局,那就是将士隻見的較量,對此,趙振卻對唐牛兒有足夠的信心。
想着,趙振遂也對着完顔思烈抱拳一拜,道:“還請大帥下令,将我那心腹帶來,此人,現在偏廳候着。”
“好,來人啊,速去請來!”
見趙振臉上絲毫沒有畏懼的神色,完顔思烈原本有些忐忑的心中,這時候也漸漸有了些底。
他一支希望狠挫武仙的銳氣,可是苦于找不到機會,現在趙振開了口,不知道為什麼,完顔思烈突然就認為趙振必定就有十足的把握,他遂大笑着開口,臉上滿是期待的神色。
不一會兒功夫,唐牛兒那胖碩的身影,也出現在了大堂門口。
與此同時,唐牛兒自然就是看到完顔思烈又青又腫的臉龐,直吓的他趕忙低下頭去,一張肥臉因為憋笑而漲的通紅。
怕他随時會笑出聲,趙振這時候也忙走上對方跟前,然後小聲在他耳邊低聲囑咐道:“你悠着點,切莫露出馬腳,現在那完顔思烈還不知道昨夜之事就是你搞的鬼……如今武仙上門挑釁,你務必将他那身後的幾個漢子收拾了,到時候,我也好在這些将領面前,大大的露了臉。”
“嘿嘿,什麼都瞞不過将軍的眼睛,還請大将軍放心,就眼前幾個雜鳥,俺老唐輕輕松松便打發了。”
眼看被趙振戳穿了自己昨夜那點小動作,唐牛兒嘿嘿一笑,趕忙拍着兇脯保證,絕不辜負趙振的使命。
“如此就好!”
趙振點了點頭,唐牛兒為人雖然不怎麼靠譜,但論打殺,就連程毅恐怕都不及這厮來的積極,要放在他那個時代,絕對是個暴力瘋子。
果然,就像是趙振所想的哪一樣,這唐牛兒剛剛從大堂跳到了院中,便已經一把扯開了上身皮甲,然後對着站在武仙身後的那一派将官道:
“對面的,都一起上吧,正好爺爺這兩日有些手酸,正好過來,給俺練練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