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那漢子,快快停下,你已經被包圍了,若不想死,立刻束手就擒!”
看完顔靖身處包圍之中,仍在做困獸猶鬥,郭侃連忙發出号令,周圍的騎軍立刻張弓,對準了她的四周又接連射出了數箭,這才将她堪堪逼停。
“大人,俺隻是個逃兵,你們抓錯人了。”
見左右退路被箭矢封死,完顔靖一面緩緩與郭侃等人盤旋,一面悄悄的從腰間摸出短刀。此刻的她已經打定了注意,若是自己真的無法逃脫,哪怕是拼個魚死網破,也不能讓信件流出。
随着趕到的騎兵越來越多,包圍圈逐漸縮小,已經有個别眼尖的士兵,發現了完顔靖女扮男裝的事實。隻聽騎軍中有人怪叫,“直娘賊,是個女人!”
“大人,要不要抓活的,讓弟兄們帶回去慢慢審問……”
這些蒙古士兵幹盡了燒殺搶掠的勾當,此刻見完顔靖長得唇紅齒白,頓時起了邪意,一個個獰笑着就要沖上來将她拿下。
反觀那郭侃,此時滿心都是許州城池的得失,自然沒有将區區一介女子放在眼中,相比之下,他可沒那慢慢審問的工夫。見完顔靖還不伏誅,郭侃喝道:“套馬索!”
伴着郭侃一聲令下,左右騎兵不敢怠慢,連忙從背後取出一捆捆過水的麻繩。
麻繩的兩端都拴着承重的石球,此刻被衆騎全力抛出,帶着呼呼風聲,筆直的砸落在完顔靖的身上。
完顔靖也是頭一會兒見套馬索,她急忙就要躲開,可一連數捆繩索抛下,她根本無從躲避。乃至于她的身體剛剛觸碰到繩子,麻繩兩端的石球,便随着慣性相互纏繞,将完顔靖團團纏住。
任憑她如何用力,都掙脫不開。
“你,你們……”
手腳被束,完顔靖大急,她越是用力想要掙開,身上的麻繩便捆的越牢,以至于她空有一身武藝,此刻卻無處施展。
看她急紅臉的樣子,騎隊中怪笑聲更大,更有身強力壯者,此刻走到完顔靖身邊,對方竟一把抓住裹在完顔靖身上的麻繩,将她提到郭侃的馬前。
“搜!”
毫不費力的将完顔靖制住,郭侃的神色更加急切,見他下令,那個提着完顔靖的大塊頭,忙騰出一隻手,朝着對方背後的包袋一把抓扯過去。
身後的包裹被扯開,裡面衣物細軟零零碎碎散落一地,而這當中,一封燙漆的嶄新信封,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看到信封的瞬間,郭侃幾乎叫出了聲兒,“就是這份信,快……”
大塊頭“哦”了一聲,撒手将完顔靖仍在地上,接着撿起了信封,見狀,郭侃忙一把從對方手中搶過,随後迫不及待的将信封拆開。
而此刻,完顔靖心中也猛地沉入了谷底,她拼命的掙紮,可剛剛站起,便被那大塊頭一腳踹倒在地。與此同時,郭侃也已經撕開了燙漆信封,從中抽出了一張嶄新的信紙。
可就在信封拆開的瞬間,看清了其中内容的郭侃臉色變得煞白,仿佛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一樣。
隻見他失聲驚叫道:“不,不可能!”
就在他驚呼的同時,完顔靖也按捺不住心頭的疑惑,擡起頭,朝着郭侃手上看去。
由于趙振交代了信件内容保密,所以這一路上,完顔靖就算好奇,也強忍住心思沒敢去拆。她實在想不到,趙振究竟在信上寫了什麼内容,竟能讓郭侃震驚成這樣?
突如其來的錯愕,使得郭侃手一抖,信件從他的手中滑落,像一片巨大的雪花,飄飄揚揚落在完顔靖的眼前。
隻一眼,完顔靖也仿佛如遭雷擊似的,僵在了原地,她也跟着脫口驚呼,“不可能的!”
順着她的目光,隻見那信紙上,空白一片,别說是字迹了,就連一點一滴的墨痕都沒有。
為什麼會是白紙,上面的字呢?
還是說,她拼了命想要保護的,真的就是一張白紙!
可趙振當時,分明說這是一份極其重要的密信,上面還寫着接下來的心動計劃,這才讓她務必送去長葛。
難道是趙振說了謊?
可他為什麼要偏自己呢?還是說去長葛送信隻是托詞,目的是要将她支開?
想到這兒,完顔靖隻覺得渾身的力氣都抽空了,她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全然沒注意郭侃等人,還心存幻想的将信紙拾起,甚至湊到火把近前,看是否能炙烤出隐秘的字迹。
她的腦海中,全是昨晚,趙振對她重托時的一幕幕。
心中的幻想轟然倒塌,完顔靖隻覺得腦中嗡嗡一片,弄了半天,原來自己在對方眼裡,從頭到尾都是個被戲弄的傻瓜。至于所謂的信任,更是她一廂情願罷了。
這一刻,連完顔靖都不知道,自己是該憤怒,還是該失落,又或者是不甘。無論如何,她都要活着回去,回到許州找趙振當面問個明白。
打定了注意,完顔靖的眼中,再一次透出神采。乘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空白信紙上,她微微挪動着身子,從腰間亮出短刃,同時又将束縛着手臂的麻繩,一點點湊過去,割開。
與此同時,郭侃的忍耐,也随着手中信紙的點燃,而到了極限。眼睜睜看着信紙,在火焰中化為飛灰,他幾乎是咆哮着吼道:“真的隻是一張白紙,賤人,你敢耍我,找死!”
一想到自己辛苦追擊了半天,甚至不惜調動了手下所有精銳,到頭來,卻僅僅被一張白紙打發,這種被人當做猴子戲耍感覺,叫郭侃如何能不憤怒?
盛怒之下,郭侃哪管面前是不是女人,他一把撩起手中的長槍,便朝着完顔靖刺去。
可就在這時,眼前異變突生。
就看到完顔靖突然動了,她的手上不知何時多了柄鋒利的短刃,隻一下便将束縛在她身上的麻繩,盡數掙斷。
不但如此,趕在槍頭刺下之前,恢複了行動的完顔靖,已然提前一步舉起短刀,縱身一躍,便繞開了長槍,朝着郭侃脖子劈去。
周圍的騎兵都驚得愣住了,完顔靖距離郭侃距離最近,又是突然暴起,如此狀态下,他們根本來不及拔箭阻止,隻能愕然的完顔靖手中的利刃,“刺啦”一聲劃破空氣,斬落在郭侃面前。
這一刀若是命中的話,郭侃就算不身首異處,怕是也要送去半條命。
反應過來的郭侃,根本來不及再抽槍抵擋,他隻能慌忙的朝着馬背上仰倒,以此躲開對方的緻命一擊。
也就在他脖子剛剛撇開的刹那,完顔靖的短刀,最終不偏不倚的劃過了他的兇口,鋒利的刀刃,一下就将對方兇前的皮甲拉開一道豁口,連帶着裡面的内衣裡子,此刻也被劃成了兩半。
又過了一息時間,鮮血才從數寸長的傷口噴湧而出,瞬間染紅了郭侃的衣襟。
而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吃痛之下,郭侃大叫一聲,從馬背上摔落下去。距離最近的騎兵見狀,紛紛沖上,七手八腳的将郭侃護住。
剩下的一幹人,則迅速拉弓,一連數箭,欲要将完顔靖射殺在當場。
可是完顔靖的反應,卻明顯要快他們一步,隻見她飛快的躍上馬背,旋即在衆騎剛做出反擊之時,她就一把扯住了缰繩,催馬就走。
隻見那原本是郭侃的戰馬上,此刻換了一道瘦小的身影,那身影随着戰馬在雪原上起起伏伏,無論馬兒跑過的路有多颠簸,她都像是被膠水黏住似的,始終都緊緊貼着馬背。
她的頭頂上空,箭矢嗖嗖的飛過,卻始終拿着一人一騎沒辦法。
如此精湛的馬術,看的不少騎軍都連連搖頭,便是他們,扪心自問,也沒有把握能将完顔靖留下。
所以再三權衡後,這些人終究決定放棄了追殺,一個個圍在郭侃左右,慚愧道:“百戶!”
“嘶,都……都是一群廢物,白養你們了!”
遠處,完顔靖的背影越來越小,而郭侃的怒罵聲,此時卻在騎隊中傳的老高。得益于皮甲的防護,他兇口的傷勢雖然樣子吓人,卻并未傷及筋骨,說白了,不過是些皮外傷。
但正真令他憤怒的,卻是手下這些精銳騎軍,連一個女流都攔不住,此事若傳出去,叫他如何在軍中擡起頭來。
他狠狠的瞪了眼周圍一幹士兵,才又閉上眼睛,重新思索起剛才發生的一幕。
完顔靖手中的信件,已是假的無疑,而且從對方的表現看來,似乎她也不知道自己隻是其中的一路疑兵。
可見,這一切正的就和父親預料那樣,真正的探子,應該還在其餘兩人當中。至于那完顔靖,等日後大軍攻克許州,想要捉拿此人,也隻是一念之間的事情,此刻便多由她蹦跶兩天。
想着,郭侃拿手捂住傷口,吃力的從地上爬起來,道:“咳咳,現在起,所有人兵分兩路,務必攔住其他兩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真正的信件,一定在他們當中的某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