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鄭州兵哪裡想到,用來招待蒙古人的酒水,竟也有他們一份,遂一個個大驚着想要推辭。
但誰知道他們剛想推脫,一旁的蒙古大漢卻率先發起了脾氣,隻見他一腳踢碎了壇擋在跟前的酒壇,罵道:“他娘的,給你們吃你們就吃,莫不是看不起俺們?”
這些鄭州守兵在副将的吩咐下,雖說已經保持了十足的戒心,絕不敢和四周那些個蒙古大漢有過多接觸,唯恐被衆人找住話柄,引發沖突。
結果千算萬算,還是沒想到對方竟然能就此由頭發火,那些鄭州軍遂一邊賠罪,一邊心疼地上被踢翻的酒壇。
這些人都是底層的兵卒,往日裡能填飽肚子都已經不易,又談何嘗到酒味肉味,所以在剛才烤肉的時候,許多人的眼睛都已經拔不出來了,現在倒好,被對面的蒙古大漢拿話一激,當即就有守兵忍不住吞了一大口口水,就着由頭舉起的手中的酒碗,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有點意思,把這些肉也拿去……你們防禦大方,給俺們宰殺了十幾頭豬羊,這麼多肉,俺們可吃不完……”
眼見跟前的守兵們将碗中的酒水喝下,剛才還大發脾氣的蒙古大漢遂嘿嘿一笑,他一招手,更在後面幾個騎士,也都從火塘之上叉起了大團大團已經烤熟的肉塊,給幾個守軍丢了過去。
這些守軍剛剛灌下一肚子黃湯,雖還未醉,但酒氣已經沖撞了頭腦,此刻接過肉塊,心中已是暗暗罵道:直娘賊,俺們往日裡除了幹鹽巴就是粟米餅,連着點油腥都不曾問過,牙縫裡擠出些好酒好肉,到頭來,反是讓你們這些鳥厮做了好人。
幾個守軍越想心中越氣,在他們眼裡,馬伯堅用來招待蒙古騎士的那些酒肉,本就該是他們的。既然蒙古人吃得,他們為何就吃不得!
想到這裡,幾人也不在猶豫,哪怕是手中肉塊此刻尚且燙嘴,也攔不住他們惡狠狠的咬上來一大口。
結果一口下去,這些守軍還不肯作罷,又舉起手中的酒碗喝了個底朝天,這才道:“俺還要一碗酒!”
“給他們倒上!”
周圍的蒙古大漢仿佛也被幾個守軍的動作震住了,遂都下意識的遞過身邊的酒壇,任由着守軍們分食起來。
野宴到了此刻,方才漸入正題。
漸漸的,就聽到有些蒙古騎士的說話聲開始大了起來,這些人雖然說的都是蒙古話,周圍的守軍聽不太懂,卻從衆人時不時爆發出的一陣歡笑聲看出,對方說的多半是些行軍中的趣事。
見衆蒙古士兵隻是顧着自己說話,原本因為酒肉之事,氣氛緊張的一衆守軍,這時候也跟着放松下來。
大家都懶洋洋的不以為意,加上手上有就有肉,不少守軍也都坐成了一團,相互之間開始胡吹海侃起來。見到這副景象,遠處,正處在哨崗之上值守的士兵們,眼看着蒙古人和自家兄弟一副其樂融融的景象,雖也都放松了精神,開始靠着兵刃打起盹來。
他們這些人,可沒有喝酒吃肉的好福氣,隻能乘機多偷一會兒懶,也算是彌補自己了。
如此酒過三巡之後,整個酒席上已經是醉醺醺一片,這時候,就聽到其中一個蒙古軍官,拿着混糊不清的漢話喊了一聲,“哎,你們幾個,都過來吃酒……”
顯然,這個軍官正喊的是那幾個做成一團的守軍士兵,這些士兵此刻也都喝的醉呼呼,咋一聽到蒙古軍官叫自己,還下意識的擺了擺手。
但沒等他們開口,對面就已經嘻嘻哈哈走過了幾個蒙古大漢,這些人也不管守軍士兵是否願意,此刻都已經将其都拉扯開來。
“俺……俺們就在這裡,哪都不去……”
有些守軍還想拒絕,但還沒等他們說到一半,就昏昏沉沉沒了聲音,然後便被拉到别處坐了下來。
見狀,後面的鄭州士兵隻當同伴都喝醉了,沒曾多想,如此,直到越來越多的蒙古騎士,好客一般走上前去,拉上旁邊那些守軍的時候,有幾個尚且警覺的士兵才發現,對面這些蒙古騎士的手裡,已經多了一柄彎刀。
那彎刀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的鞘,此刻被火光映照的發亮,那刺目的光,一下子就将跟前幾個醉醺醺的守軍士兵驚醒了。
“不……”
下意識的,那士兵就要将‘不好’二字喊出口,可還沒等到他說出好字,他身邊最近的兩個蒙古騎士,已經是将彎刀從他肋間,一左一右直刺了進去!
鮮血瞬間從這士兵的喉嚨中湧出,堵住了起口鼻,使得他隻發出了一陣嗚噜嗚噜的掙紮後,便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此一幕,頓時就将這守軍周圍的一幹同伴看呆了,那些人一個個手足失措的就要向後退去,但等待他們的,卻是旁邊數名蒙古騎士手中的彎刀。
随着那些鋒利的彎刀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弧線,就聽到一陣噗噗的聲響傳出,數顆鄭州軍士的頭顱飛起。而那些頭顱之上,還大張着一對對因為不敢置信,而猶自瞪大的眼珠子。
“動手!”
事已至此,這些蒙古騎士自然是無須再遮遮掩掩,隻見最初說話的那個蒙古軍官,發出了猛地一聲大吼。
在他的大呼之下,四周的蒙古騎士紛紛暴起,這些人一個個精悍十足的模樣,那還有半點醉酒的勢态,就見他們抽出了一直藏在腰間的彎刀,此刻發瘋一般的沖到不遠處的守軍人堆當中,見人就殺。
可憐那些早已經被酒肉蒙蔽麻痹了神經的鄭州守軍們,這時候都喝的暈暈倒倒,根本無暇應對,甚至有許多人,隻能被動的拿手去擋,其結果可想而知。
在那一聲聲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砍斷了手臂,又多少人被削去了腦袋,唯獨呈現在所有人眼前的,就隻剩下一股股激射而出鮮血,以及周遭被染得通紅的一切。遠遠望去,一片酒池肉林,眨眼間就變成了一處修羅獵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