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新兵招募速度超出自己得預料,但趙振心裡卻清楚,眼下這些招來的人,大多隻是自己用了取巧的方法,才令他們前來投效。
現在他們雖然為了錢,一個個踴躍入伍,但等到正真除了許州,再也沒有充足的軍需作為支撐,這些士兵的忠誠度将會大打克扣,所以,他急需想出一套激勵機制,用于後面的行軍帶兵。
想到這裡,趙振不禁問道:“牛兒,你剛從校場過來,那邊情形如何?”
“大人放心,總領正在校場坐鎮,督煉那一千士兵。不過依俺看,那些個兵參差不齊,有許多,還不如眼下招募的這批新軍,大人真要将那些人編入騎軍?”
被趙振一問,唐牛兒這才想起來此處的目的,遂将校場上,那千餘士兵的境況都與趙振說了。在唐牛兒看來,許州與北方地區不同,由于戰馬資源的稀缺,能夠配的上戰馬的騎軍,那必定是十裡挑一、百裡挑一的精銳。
若是随随便便一個民役,都能腰身一變成為騎軍,那隻是暴殄天物。對他的不忿,趙振心中自然理解,那千餘人都是武堰當初給他臨時充數的雜兵,其戰鬥力參差不齊,趙振早在接受之日,心中就已經清楚了這支隊伍是什麼德行。
當日在節堂之上,趙振手中實在沒有足夠的人兵額與古裡甲石倫的人叫闆,所以才處處以這千餘雜兵為先,眼下,等到新兵兵源補足,自然就會有後續調整。
所以趙振笑道:“此事,連你都看出來,我豈能看不出。眼下操練那批雜兵,也是權宜之計。好馬配好兵的道理,我怎會不明白。對了,那董、劉二人,在訓練中可還服管教?”
“嘿,有程總領在,量他們也不敢放肆。隻不過……”
看唐牛兒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一旁的吳剛卻先着急上了,他忙道:“隻不過甚底,快說出來,大人等着呢!”
被他一通催促,唐牛兒罕見的沉思了片刻,才道:“隻不過俺總覺得,那二人表面上是監軍的部曲,但這幾日接觸下來,俺卻瞧他們似乎都有各自的主見。所以俺覺得大人可以乘此機會,将他們收歸到自己麾下,也好削弱監軍對大人軍隊的掌控。”
頭一回聽到唐牛兒說出這番粗中有細的言論,趙振不禁詫異瞧了他一眼,滿口贊賞道:“很好,此事我便全權交由你去辦,你記住,我隻看結果,至于過程,是威逼還是利誘,全看你自己把握。”
---------
節帥府,後衙辦公廳。
此地辦公署原本是處理公文的地方,隻因靠近後府古裡甲石倫的住處,所以平日裡極少有人來往,除了身受古裡甲石倫器重的陳青池之外,往日裡便再無别人出入。
随着陳青池背叛古裡甲石倫證據确鑿,被帥府派兵全城通緝,此處公署除了古裡甲石倫偶爾來此找閱文書,便也開始無人問津起來。
這一日,随着一早,仆役将此處院落打掃完後,署邸又如往日一般陷入了甯靜,可突然,就聽到公署院落裡,傳出撲咚一聲響,就象是什麼東西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那聲響也不算太大,堪堪能夠傳到門外,若放在往日,絕不會引來什麼人查看,可今天,剛好趕上了一隊府兵,剛好路過此地,而那帶頭的不是别人,正是當日帶人前去跟蹤監視陳青池的鐘頭兒。
他自從私吞了幾人的安家費後,這些天過的倒也滋潤,今日剛剛在班房裡弄了點酒菜吃過,這時候,正帶着丁點醉意,晃悠悠帶人路過此處。
正走到門口,身後一個年紀輕輕的侍衛,卻聽到了動靜,對方忙叫住鐘頭兒道:“頭,公署裡面好像有動靜。”
“你……你懂甚底,這大白日的,你倒是告訴俺,哪……哪裡沒有動靜?”
鐘頭兒醉意有些上頭,聽他大着舌頭将話說完,那年輕侍衛忍不住道:“俺的意思是,此地除了大帥外,沒有一人能随意進出……眼下大帥不在府中,裡面卻有動靜,莫不是遭賊了?”
“賊?”
當聽到遭賊二字,鐘頭兒的酒頓時清醒了幾分,那暈暈乎乎的腦袋中,此刻滿是将賊擒住後,大帥勢必會再賞賜一些銀錢,到那時候,他豈不是又可以過幾天快活日子?
想到這兒,鐘頭兒忙嚷嚷道:“那你們還等個鳥,趕快進院裡抓賊啊!”
“是!”
見他發話,其餘侍衛不敢怠慢,他們大多書人知道,前兩日鐘頭兒為大帥辦了件事,還受到了嘉賞,眼下,對方已然就是大帥眼前的紅人,他們可不敢多有怠慢。
所以幾人急忙推開院門,魚貫而入,直奔院子邊上,那片曾今發生過聲響的地方查了過去。
一看之下,那是一片打掃的幹淨的青石地面,除此之外,根本毫無線索。
不但如此,但等到衆人全都在院子裡查探了一圈後,才發現整個院子除了一應假山花池意外,都顯得空空如也,甚至連供人躲藏的地方都沒有,哪來的竊賊啊。
看到這裡,衆人不禁一陣洩氣,倒是鐘頭兒有些不死心,他煞有介事的挨着地面掃蕩了一圈後,又趴到假山群中看了個究竟。一無所獲的他,正要醉醺醺的将頭埋入花池,吓得其餘衆人趕忙将其拉住,唯恐這鐘頭兒賊沒找到,先把自己溺死在池子裡了。
而且這片蓮花池,說是池子,充其量也就是座一仗長寬的大水缸,大冷天的,怎麼可能會有人藏在裡面呢。
所以衆人一邊将鐘頭兒拉住,一邊趕忙勸道:“頭兒……頭兒,你可别找了,興許是風刮到門窗,這才弄出的動靜,裡面根本沒有賊。”
“沒有賊,怎麼可能,一定是你們查找不利。對了,還有書閣,書閣裡面還沒看,賊也許是躲進那裡面了。”
眼看抓賊撲了個空,鐘頭兒好不懊惱,眼看着若沒找到賊,大帥的上次也沒了,他不禁梗起脖子。竟然仗着酒勁,要沖進書閣當中,這可吓壞了周圍一幹侍衛,那書閣中可都是帥府公務文書,豈是他們能夠進去的。
何況書閣上的門扣隻能從外面扣住,若有人藏在裡面,從門扣上一眼就能看出來,所以衆人一邊将其拉住,一邊招呼道:“頭兒瘋了,趕快将他拉出去,若是讓大帥知道了咱們進過書閣,都吃不了兜着走。”
其餘人也都深以為意,忙過一左一右,架着鐘頭兒出了院子,唯獨那鐘頭兒口中還嚷個不休,“抓賊,俺要抓賊!”
待到院門哐當一聲合上,衆人的聲音漸漸遠去,這片公署才又恢複了甯靜。
靜悄悄的院落中,突然,咕噜噜冒出一陣水泡聲,循着聲音看去,就看到那用來養蓮的花池中,嘩地一聲,冒出一顆人頭,那人頭剛一浮出水面,便控制不住的大口喘起氣來。
“好險,差一些就被發現了!”
一邊喘氣,那人一邊從污水中爬出,等他将臉上的水污擦去,若是鐘頭兒等人還在場的話,看到對方的模樣後,隻怕會後悔的暈死過去。
此人正是大帥府通緝了數日,而不見其人的陳青池。
正所謂狡兔還有三窟,陳青池在古裡甲石倫手下幾年,早已憑借手中的權勢,在許州布置了許多暗點,這些暗點貴賤不一,很難讓人搜尋得到。其中,便包括當日,他給楊紹元安頓的那間處所,也是衆多暗點之一。
正因如此,這幾天陳青池打一槍換一地,逃竄躲藏在各處暗點之間,别說是給帥府巡防三天時間,就是三個月,若是他不主動現身,也休想将他查出。
陳青池原本也打算先暫避一陣子風頭,不打算這麼快出來,但架不住當日,那神秘人對他說的話。對方想要古裡甲石倫的調兵印信,如果他能拿到,說不定可以依附于神秘人。
畢竟他也想過,需要調兵印信的絕非常人,即便是對方的實力,不足以和古裡甲石倫做對,但有了印信後,起碼也能平起平坐,否則對方又怎敢拿此燙手山芋呢?
此時的他,已然為古裡甲石倫所不容,同時郭德海又領大軍去了開封,根本将自己視作棄子,所以他急需找到一個新的靠山。等到想明白這個環節,陳青池便意識到,這對他未嘗不是一個機會。
帶到将身上的髒水擰幹,休息了一陣的陳青池恢複了些體力,唯恐時間一長,再生出許多變故,他趕忙從花池裡爬出,輕車熟路的摸到了書閣裡面。
當看到奉于香案上的節度使大印時,陳青池的手忽地有些哆嗦了,“這一拿,可真是回不去了……呸,直娘賊的,都到了這份上,還婆婆媽媽作甚,當日起事時,就已經回不了頭了……”
口中一陣自言自語,陳青池面色變了幾變,終于他深吸了一口,一把抓過裝着印符的盒子塞入了懷中,随後,照着來時的路線,他迅速的翻出了圍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