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衆将官心中紛紛叫苦,難怪程毅從一開始進入軍營時,便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原來對方早就考慮到了這個環節。
看着左右,兩不偏幫的士兵們,一時間,這些将官看待程毅的面色都變了,尤其是對方身後還帶來了數人,若程毅真的不顧一切撕破臉皮,隻怕他們都别想活着走出這間大營。
心中懼怕,将官們更是無不後悔,全都在心中默念道,此番若是能躲過一劫,無論如何他們都要讓古裡甲石倫,趕快罷免程毅,他們可不想自己的小命,還被這種瘋子捏在手心。
在這些将官的示意下,也有少部分心腹士兵,此刻鼓足了勇氣,舉起紮刀擋在了程毅跟前。見他們如此動作,程毅身後數人,紛紛從腰上取下長弓,一個個拿箭瞄準。
眼看兩邊戰事一觸即發,程毅卻忽地笑了笑,他猛地一擺手,示意身後的人放下弓箭。
見程毅沒有沖殺的打算,前排拿着紮刀的部分士兵,這時候也都驚魂未定的放下鋼刀,他們一個滿頭大汗,想要離去,卻懾于背後将官的壓力,隻能一邊擦着汗,一邊站在原地。
“諸位雖與某道不相同,卻也曾是袍澤兄弟,一道出生入死過。所以。某此番過來并非是為了殺人!”
程毅定了定,遂張開了喉嚨,對着場上數千名昌武軍吼道,随着他聲音穿過的地方,士兵們無不齊齊低吼作為回應。聽到如此陣勢,在場衆将官臉上無不慘白,看樣子,就算對方被架空了,可是這些年在軍中帶兵作戰,威勢卻還在。他們若想要代替程毅,尚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
乃至于程毅,聽到士兵們齊齊的呐喊後,黝黑的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他遂從懷裡掏出一份印信,大聲吼道:“大帥有令,昌武軍騎軍所部,即日起重歸某之調遣。衆騎軍,即刻随某出城,蕩清敵軍。”
見程毅竟變戲法似得,變出了古裡甲石倫的印信,衆将大驚,隻當是看花了眼,紛紛伸長脖子,要辨個清楚。至此,程毅遂将印信交于一旁,身邊之人得令,猛地将印信從盒中拿出,然後當着所有人的面公示了一圈。
之間那一方
忽然聽聞程毅要調軍,衆将官下意識的便開口阻止道:“不可,程毅,你隻是區區總領,無權調軍。來人,速速通知節帥,就說程毅意圖調軍,行違逆之事。”
聽到将官開口,下人領命,紛紛乘着程毅不備要沖出營去,可是程毅背後的弓箭手,早就已經做好了十足的準備,就在他們動身的刹那,一支支箭矢已經飛射而出,将這些準備報信之人射殺。
又有數人被殺,血腥的場面震懾了所有人,直到這時,衆将官方才意識程毅此番,分明是有備而來。
現實拿出節帥的印信,而後又誅殺一衆反對之人,所圖所謀,分明就是要将騎軍重新掌握在自己手中。想到這裡,将官門一個個臉色大變,他們豈會不知道,眼下昌武軍軍力疲憊,經過何魏叛亂、蒙古軍攻城等連番耗損,軍力已經不足最初的一半。
若是将戰力最強的騎軍再抽調走,那昌武軍基本上算是廢了,正因如此,節帥之前還一再和他們強調,無論如何都要将騎軍掌握在手中,這将是昌武軍最後一張底牌。
可眼看底牌就要被程毅抽走,在場将官無不大急,當然,最為焦急的要屬現在接任騎軍都統的那名将官,此人名叫仆散安恭,是昌武軍中為數不多的女真族人,為牢牢将騎軍掌握,古裡甲石倫特意将其擢升為都統,令其帶領騎軍。
不過此人确實沒什麼能耐,甚至是那種典型的貪生怕死,所以一見情形不對,他幾乎第一個跳了出來,對着程毅納頭拜倒,“卑職樸散安恭,願為總領調遣,願尊節帥印信!”
“貪生怕死的軟蛋!”
見他第一個反水,其餘将官心中大怒,不由喝罵一聲。他們所做一切,說到底都是為了能夠保全騎軍,現在倒好,他們死的死傷的傷,結果當事人卻屁颠屁颠跑過去投降了,這算什麼?
随着樸散安恭拜倒,他身後的騎軍大部,更是迫不及待重新調歸程毅統轄,此刻紛紛大吼,“願為總領效死,願為總領效死!”
如此一幕,卻有些出乎程毅的預判,他本以為奪權之事上,會有諸多阻礙,卻不料,因為那騎軍都統樸散安恭的帶頭反水,重新收服騎軍竟是這般順利。
見狀,他冷冷的瞥了眼在場的其他将官,“此番調兵,某乃是奉大帥令,手中節符印信具備,連樸散都統都表示遵令,諸位将軍,可還有甚意見?”
木已成舟,再說也是自己往刀口上撞,在場的将官這時候哪能不明白這個道理,所以紛紛搖頭,同時下拜道:“卑職不敢,隻期望總領早日凱旋,揚昌武軍威名。”
“很好,全軍啟程!”
程毅冷哼一聲,便不再理會這些個居于下首,正瑟瑟發抖的衆将,他猛地掉轉馬頭,旋即帶人出來了轅門,跟在他身後的,還有千餘甲胄峥嵘的騎軍。
看到這一幕,餘下衆将無不搖頭,本以為架空程毅已是闆上釘釘的事情,誰知道對方竟在最後關頭來了這麼一手,一口氣帶走了所有騎軍。
雖不知道對方這一去,将要投奔何處,但這許州城怕是再也不會回來。大帥啊大帥,俺們都已經盡力了。
大軍如旋風一般從軍營刮出,同時,直奔西門而去。
西門本就緊鄰昌武軍營房,往日裡,大軍操練常常于城内城外來回奔襲,所以守城士兵對大股騎軍突然出城,已經見怪不怪。
尤其是領頭的,還有那新上任的騎軍都統樸散安恭打過照面,所以守軍也未加阻攔,便放衆軍出了城門。
而在另一邊,等到确認了程毅徹底離去後,軍營當中,快被吓破膽的衆将官,方才喊人備馬,帶着一衆從屬朝着大帥府狂奔過去。
由于城池修築今日竣工,所以古裡甲石倫剛收拾了行裝,正準備出城驗收,卻不料剛走到帥府大門,就被一衆将官攔住了去路。
當聽衆人七嘴八舌說出程毅調走了全部騎軍後,古裡甲石倫第一反應不是大怒,而是壓根就不相信對方所說。
就見這位老帥抹了把胡須,瞪圓的眼睛,一副尚未将噩耗消化的神情,“胡說八道,昌武軍乃是某一手都建,若無某親口調令,誰敢亂動?”
“大帥,正因如此,所以那程毅拿出您的印信後,卑職們這才大惑不解。而且那印信卑職們也都傳閱看過,确實是大帥您的寶印,衆位将軍懾于您的軍威,才叫那程毅有機可乘,仗着印信之利,生生在西城大營,抽調走了所有騎軍,卑職們是想攔都攔不住啊。”
看古裡甲石倫壓根不信,台下衆将都哭喪着臉,遂将程毅拿出印符的經過都一五一十描述個遍。直到這時,古裡甲石倫的臉上方才有了變化,但他并沒有忙着斥罵下面一幹将官,而是沉聲道“來人!”
“大帥!”
兩個侍衛快步走入節堂,見狀,衆将一個個吓得噤若寒蟬,唯恐古裡甲石倫大怒之下将他們推出去斬了,卻不料,對方隻是沉着聲道:“速速開路,某要去書閣一趟!你們,也随某一道過去……”
“嗳”
聽到古裡甲石倫隻是叫他們陪同,衆将心中松了口氣,忙不停的爬起來,跟着對方一道進了後府文署。這段時日,古裡甲石倫一直在外督工,很少進後府走動,所以自從陳青池失蹤以後,文署的院門一直緊閉,從未打開過。
就連府中的下人侍衛不得命令,都不敢進去,等到今日在進去的時候,厚厚的院門上,竟已積落了一層薄灰。
結果剛走進院裡沒兩步,古裡甲石倫就發現了不對勁,原本修砌在院落中央的花池,卻不知被何人翻了個底朝天,上面水蓮連根莖帶着葉片都被連拔斷,散落在花池的周圍。
不但如此,花池的邊上,還有一連串沾着淤泥的腳印,從花池一直延伸出去,由于時間太久,地上的腳印都已經風幹,雖然很淺,但還是讓衆人在書閣的朱漆大門的門框上,找到了類似的泥巴殘留。
“遭了!”
這一發現令古裡甲石倫失聲驚呼,他發瘋似的撞開書閣的大門,等到裡面一看,原本擺放印符的供桌上,早已經被清洗一空,隻剩下滿地的狼藉。
“某的帥印……”
看到這一幕,這位年過六旬的老帥,不禁捶兇頓足,由于太過激動,渾身血液上湧,他的臉一瞬間就漲的通紅,嘴唇更是紫的吓人。
這可把其餘人都吓壞了,生怕古裡甲石倫一時氣急弄出個三長兩短來,衆将慌忙都為湊上去正要伸手将對方扶住。卻不料古裡甲石倫竟一把将他們全都推開,然後惡狠狠道:“是誰當日職守的内府,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