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漢姓付名大勇,是劉坤的司機兼保镖,也是這次軍統特工局随軍組的組員之一。說是劉坤的保镖,其實按理他還應該叫劉坤一聲師父。
劉坤今天的高位可不是撞大運來的,而是無數次孤身涉險,完成他人無法完成的高難度任務,用命拼出來的。
别看他個頭不高,但一身功夫極其了得!付大勇身高體壯也喜歡舞槍弄棒,三五個人基本近不了他身。初見劉坤的時候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多次故意挑釁。
于是,當付大勇再次挑釁的時候,劉坤翹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一手端着茶碗喝茶,一手把住付大勇的手腕一發力,就把付大勇扯得單膝跪地的跪在自己面前。
然後把手輕輕搭在付大勇的肩膀上,任付大勇使出渾身的力氣,憋得臉上青筋暴漲也站不起身來。可劉坤就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氣定神閑的繼續喝着他的茶。
付大勇這才知道自己遇到了高人,心悅誠服的跪在劉坤面前請罪。
劉坤本可以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廢了他,但見付大勇是棵好苗子,愛才心切決定親自調教他一下。于是留在身邊給自己開車,跑跑腿兒,也不時指點他一下。
經過此事,付大勇對劉坤佩服得五體投地,也因此死忠于他。日子久了,劉坤對付大勇也越來越信任,經常把非常私密的一些事務交給他去辦理。對于付大勇而言,劉坤亦師亦友,兩人私交甚笃。
付大勇按劉坤的吩咐,把每縣30000光洋的人頭款讓他們折價成等值的300條小黃魚,一共900條小黃魚在車後背箱碼放整齊,開回暢春園大門外等着劉坤出來。
(民國時期的金條,1斤=16兩,1大黃魚=10兩約312克,1小黃魚=1兩約31.25克,1小黃魚=100袁大頭。)
過了個把時辰,一頭戴黑色禮帽一襲黑色長衫的身影從暢春園内出來,快步走向付大勇停車的地方。付大勇忙下車為其拉開後座的車門迎接他上車,然後在美國引擎的悅耳轟鳴聲中絕塵而去,消失在路人驚羨的目光中。
“今天回縣衙後早點休息,明天一早送我去巫雲頂,然後在山下等我。”
後座的劉坤根本沒問金子的事,因為他知道不可能出現半點意外。
“您就一個人去,這太危險了吧?”
付大勇吃驚的問道。
劉坤咧嘴一笑,一臉輕松的說道:“危險個屁,人去多了才危險,我一個人去是再安全不過了。”
“可,可是怎麼說那也是土匪的老巢,裡面全都是一幫殺人不眨眼的棒老二(土匪的别稱),您一個人去怎麼會反倒安全!不行,我不答應您一個人去......”付大勇說着說着混勁上來了。
劉坤知道付大勇是擔心自己,所以也不生氣,反問他道:“那你說讓誰跟我一塊去?”
付大勇想了想,說道:“至少讓縣警署派三五十人跟您一塊去呀,再讓王金彪從民團中抽調百八十人,加上咱們随軍組的十來個弟兄也一塊去。”
劉坤冷笑一聲,說道:“縣警署和民團的那幫酒囊飯袋去幹嘛,他們當中誰上得了那百級天梯?去了連擺設都當不了,還被人笑話。随軍組你知道都有誰的眼線在裡面,這種事情能讓他們參乎嗎?”
付大勇仍心有不甘的說道:“這上邊也是不近情理,限令您一個月之内清除匪患,又不給您派一個兵,他們年年剿匪都沒打下來,這不擺明是在難為您嗎?”
劉坤聽罷竟大笑起來,說道:“你呀,空有一身蠻力卻不長腦子,這樣的美差人家想要還要不來呢!”
“美差?”付大勇一臉懵圈的看着後視鏡中的劉坤,他實在想不出來為何竟是美差?
見付大勇一頭霧水的模樣,後座的劉坤突然有一種相當不錯的超然感覺,面帶得意的微笑說道:“這川東一帶,有名有姓的大匪幫就有三個,沒名沒姓的更是不下十個,土匪的總數全加一塊都有一萬往上了。要想剿滅,就是中央軍帶全套美式的重型裝備來,沒個小半年也拿不下來。上頭卻非要讓我單槍匹馬一個月以内把他們全部拿下,你想想看這其中有什麼玄機?”
付大勇笑笑說道:“因為您不是一般人呗,比别人更厲害,更有本事!”
劉坤指着後視鏡中的付大勇笑罵道:“再厲害也雙拳難敵四手,真是個木頭腦瓜!這至少說明上邊不希望跟土匪開戰嘛,連這都想不到,真笨!”
付大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嘿嘿,跟您一起的時候,我一般都不帶腦子出門,反正帶了也是白帶。”
“哈哈哈......”付大勇這句馬屁拍得不但到位,而且拍出了創意,劉坤的笑透着無比的舒暢。
“您還是直接告訴我這其中的奧妙吧,怪讓我心癢的。”付大勇不像其他人那麼圓滑,說話喜歡直來直去,這也是劉坤喜歡用他的原因之一。
“也罷,誰讓我碰上了你這個榆木疙瘩!”劉坤在後座彈了彈長衫下擺的灰塵,又換了個舒服的坐姿開始說道:“你想一下,既然不和土匪開戰,那就是要化敵為友嘛,說白了就是讓我去招撫和收買而已。招撫,你懂嗎?”
見付大勇茫然的搖搖頭,劉坤隻得解釋道:“招撫就是把非法的組織招入麾下,然後從新安置的意思,也就是勸降。”
“哦,我想起來了,水浒裡的太尉陳宗善去梁山勸降宋江那一段,結果讓吳用安排阮氏兄弟和李逵給攪黃啦,可那裡邊說的是‘招安’!”
劉坤看着付大勇興奮的樣子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招安跟招撫一回事,跟做買賣談生意差不多,就看你開什麼條件給人家?隻要價錢談妥了,事情也就搞定了,所以你說會有什麼危險?”
付大勇濃眉依然緊蹙的問道:“可,可這也不見得就是美差呀?”
劉坤雙眼望天感到内心一陣崩潰的罵道:“日了鬼了,沒見過比你更笨的人了!我在中間沒有油水我去個屁呀,給了土匪多少金子全憑我一張嘴,笨豬,想明白了嗎?”
“可還有一點沒太明白,為什麼上邊不直接說明讓你去招撫呢?”
“政府會當衆打自己的臉嗎?你沒注意到這次的任務是‘清匪’,而不是慣用的‘剿匪’嗎?一字之差這裡面的文章就大了去了。”
“哦~~”付大勇這才恍然大悟,用滿是敬佩的眼神注視着後視鏡中的劉坤。
“哦你媽個頭,看路啦!”後座傳來劉坤罵聲。
前面一個老漢騎着牛在慢悠悠的趕路,眼看别克車就要和牛屁股親嘴,踩刹車已經來不及了。
情急之下,付大勇猛抓了一把方向盤,車頭幾乎貼着牛屁股而過。然後又朝反方向猛打了一盤子,讓車回到了馬路的中央,這時付大勇才慢慢踩刹車把車停了下來。
若不是後備箱裝着三大箱金條,在這種速度下猛打方向車早翻啦!把車停穩後,付大勇這才拍着自己兇口長出了一口氣,不住的說道:“好險,好險......”
後座的劉坤也吓得面無血色,手扶車窗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這時,就見剛才被超車的老漢騎着他的牛從後面趕了上來。經過劉坤的小轎車時,人和牛同時用憤怒的目光冷冷的掃視了車内二人一眼。
騎牛的老漢七十來歲,頭上斜扣着一頂爛草帽,黝黑的臉上滿是褶子,臉上還挂着一絲的不屑,自言自語的說道:“格老子吃飽球了,跟老子兩個逮貓嗦?”
劉付二人面面相觑,竟說不出半個字來......
劉坤忽然冒出一個不祥之兆,這難道是預示着明日之行将出師不利?可剛剛才紅口白牙的教訓了付大勇一番,此時若改口自己這老臉還要不要?雖然内心也開始有些猶豫不決,但劉坤也隻能佯裝鎮定自求多福了。
(四川話的逮貓,原意是指捉迷藏,這裡的意思是指開不合時宜的玩笑。整句話的大意是:有病呀,跟老子開這樣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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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巫雲頂常陰雨綿綿,今天卻迎來一個難得的大晴天。一大早,橘紅的太陽就躍出了厚重的雲層,大甯河畔的巫雲頂經過陽光的潤色,立刻就煥發出不一樣的生機。
山頂雲天閣的人們,也紛紛走出房門來到空曠之處,享受這難得的冬日暖陽。
柳金鳳天不亮就起床了,在方丈室門前的空地上練她的獨門絕學,落英斬。這是她十幾年來,雷打不動的習慣。
落英斬,原名落蠅斬。顧名思義即用刀把飛舞的蒼蠅翅膀砍斷,使其跌落于地而不傷其性命。其刀法疾如風快如電,又分毫不差的精準度由此可見一斑。
落蠅斬本是屬于關外胡家刀法的一種,柳洪義對其做了些改進,把六合鴛鴦刀的刀法精髓融入了其中。改單刀為雙刃,左長右短互為攻守呼應,使之更适合女性練習,并傳授給兩個女兒。
柳金鳳從習武的第一天至今,二十多年來隻練落蠅斬這一種刀法。江湖人稱她柳一刀其實是一語雙關,既是說她的刀快,一招制敵,也是說她一招鮮隻精一套刀法。
如今她對這套刀法的理解和使用,已經無法再用語言來形容和描述了。落蠅斬的整套十八式已經完全與她的潛意識合二為一,一旦遭遇險情,她的出招将不再需要經過大腦和中樞神經系統的反饋時間,而是條件反射式的出招。
就好比被針紮一下後,你感覺到疼痛産生的時間有多快,她的出招就有多快。
柳金鳳不喜歡落蠅斬這個名字,于是改為落英斬,寓意任你天地英雄也會被我斬落馬下,其沖天豪情絲毫不讓須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