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來，仙師，宏彥敬你一杯！”
鎮虜衛衛城中将軍府大堂上，衆多鞑靼将領聚集一堂，這些人個個孔武高壯，袁虎在其中反而顯得有些單薄。
不過，卻沒有一個人敢輕視這個沉默少言的人，要知道要不久前，鞑靼在三部中還處于明顯的弱勢，連現在已經名存實亡的兀良都不如。
但是袁虎來了，隻身一人，短短幾日，非但打敗了兀良，去了也先的臂膀，更是堵住了也先的歸途，用計謀滅殺了也先最後的精銳天鷹衛。
而這一切，都跟袁虎密切相關，一想到這些，就連狂放不羁，志得意滿的宏彥也不敢太過放肆。
以往的話，哪次宴席沒有歌舞女子助興，但是現在，他們隻能乖乖地喝酒吃肉，偶爾說些活躍氣氛的話。
“哈哈，仙師的智謀确實厲害，不過咱鞑靼勇士也不弱，硬是憑借半數降兵打敗了天鷹衛。”
一個人恭維說到，同時還朝宏林拱了拱手，讨好的意味很明顯。
“對，宏林統領本領非凡，能陣殺烏迪，實乃世間少有啊！”
“對，宏林統領勇武過人……”
在場都是明眼人，宏林本來就是宏彥的侄子，心腹中的心腹，一戰就當上了萬人統領，如今再敗天鷹衛，未來最低也是個左右賢王，比草莽統領可高貴了太多。
“哈哈，這不僅是我的功勞，還是仙師計策出衆，至少我是想不出來啊！”
宏林言語雖然謙遜，但是臉上滿是傲然之色，隻有看向袁虎時，才露出欽佩之色。
宏彥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安靜地聽着下面的言語，一臉和善。
“宏林是本汗侄子，袁虎不過是個外人，你們把功勞推來推去，又置本汗于何地？”
雖然宏彥在笑，笑容卻有些發冷，心中也不住狂吼，握緊拳頭的手臂青筋暴起。
袁虎就在宏彥右下首，對氣場感受敏感的他隐隐發現了宏彥的不對，再無意一瞥，看見宏彥拿筷子的右手。
心兇狹窄，嫌才善妒，非雄主之人，志大才疏，早晚出事。
想通這關鍵，袁虎也微微一笑，開口道:
“諸位所言在理，宏林那顔鋒芒初露就有此表現，可堪是宏彥可汗的臂膀，等他鍛煉成長起來，哈哈，宏彥可汗後繼有人，可喜可賀！”
“是極，可喜可賀啊！”
袁虎短短幾句話就把宏林推高幾個級别，周圍的統領開始或許是虛情假意，但是袁虎話一出，所有人都深以為然，看宏林的目光也恭敬起來。
“哈哈，謝仙師擡舉，諸位放心，不管日後如何，大家都是兄弟！”
“對，兄弟，幹了！”
“幹了！”
宏林還是稚嫩了些，對周圍的人連連舉杯，卻忘了向宏彥表忠心，或許在他看來，他是宏彥的侄子，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卻不知，自古多少變亂都是兄弟阋牆，萁豆相殺。
袁虎隻說了一句，之後便不再言語，目光在宏林和宏彥身上徘徊，宏彥滿是胡茬下的臉在變紅，或許是因為那一碗碗酒水，亦或者是其他。
酒宴在大部分人醺醺大醉中結束，袁虎也憋紅了臉，搖晃着走了出去。
臨至門口，遇到宏林，袁虎勉力地拍了拍其肩膀，鼓勵道:
“加油，你很不錯，我看好你！”
宏林對袁虎格外尊敬，聽到這話隻覺血氣上湧，感覺像是遇到仙師一般，激動的就要跪下，卻被袁虎伸手扶住。
看着宏林和袁虎遠去，宏彥目光複雜，猛的一口灌下大碗酒，酒水溢出，順着胡須打濕了衣裳。
次日，休息一夜的宏彥知道形勢急迫，就派人來請袁虎去議事。
“仙師，早！”
“仙師，昨夜睡得可好？”
一到大堂，所有人都對袁虎拱手問好，臉上帶着笑容，不知在高興什麼。
宏彥等大家都寒暄得差不多了，才開口道:
“哈哈，仙師來了，人就到齊了，咱們開始商議怎麼對付也先吧！”
一聽這話，所有人目光都看向袁虎，動腦子的事，他們條件反射就想扔給這個智慮近妖的存在。
“既然仙師衆望所歸，那你就給大家點撥點撥？”
雖然宏彥的言語依舊帶着謙遜，卻不是之前的那個讨好，感覺像是地位在緩慢持平。
袁虎恍若未現其異同，挺腰看了一眼在座的将領，在宏林那裡一定，随即開口道:
“據我估算，也先得知天鷹被滅，定當即刻拔營，若是晝夜不息的話，五日即可到達此處。”
嘩！
袁虎的話像是扔進碧潭的石頭，掀起來巨大波浪。
“五日即到，那留給咱們的時間不多了，也先手中兵馬不少，這可如何是好？”
看到下面人的驚慌，宏彥也是濃眉緊皺，他們都是也先的手下敗将，自然對其心存畏懼。
“大汗，諸位統領，宏林以為，既然也先星夜趕來，肯定疲兵亂陣，加上後有明軍襲擾，咱們合力相拼，不是沒有勝利之機啊！”
宏林站了出來，言語頗為自信，日前打敗了天鷹衛一萬人，也先已經沒有這樣的精銳，算起來實力相差無幾。
而且還有袁虎這變數，宏林不覺得他們會戰敗。
聽到宏林的話，所有人才想到袁虎還在此處，紛紛松了口氣，面露欣喜之色，目光殷切地看向袁虎。
衆人這般表現，宏彥眉頭沒有半點松緩，反而越皺越深，他是鞑靼的大汗，他要為他和鞑靼的未來考慮，若是對袁虎依賴太甚，那可不是好事。
不知道袁虎有沒有想到宏彥的想法，不過他卻一直沉默着，像一個外人，平靜地看着這一切。
而袁虎這樣，大家自然把目光都放在上面的宏彥身上，希望他站出來拿個主意。
宏彥想了一下，拒城而守，這六萬多人在這衛城着實擁擠，反而有點失策，但是若分兵抗擊，又怕也先各個擊破，一時有些躊躇。
“宏林，你來說說，你有什麼想法？”
宏彥面含和煦的微笑，像一個刻意提攜後輩的老将，顯得那麼慈祥。
宏林還在幻想着自己要怎樣才能一舉将也先拿下，聽到這話驚醒過來，頓了半晌才道:
“回大汗，宏林認為，可派精銳在城外列陣坐等也先前來。”
看宏林躍躍欲試的樣子，就知道他想在城外應戰也先，奪得首功。
宏彥也覺得此計有理，就想拍闆同意，但是想到袁虎，連忙問道:
“仙師以為此計如何？”
袁虎嘴角含笑，點了點頭開口道:
“此計确實不錯，六萬多人分守三處，天成，鎮虜，西羊山。”
袁虎的話讓大家有些摸不着頭腦，天成和鎮虜相距三十裡，疾行一個時辰就到了，為什麼還要在中間的西羊山立寨紮營？
“對！兩萬鎮守天成衛，兩萬五千在兩城中間西羊山紮營，剩餘人在鎮虜衛，一字排開，也先猛攻一處則援兵來救，分兵攻打就各個擊破！”
說話的是宏彥，他打仗多年，雖然智謀不高，見識還是有的。
聽到這話，所有人都是一驚，對袁虎更加佩服了。
看到衆人如此，袁虎心中譏諷一笑，這不過是一字長蛇陣的簡化版，就把這些蠻子驚歎至此。
“分三處也就要三個統帥，這又如何安排呢？”
有人問出這個問題，頓時幾個統領呼吸開始急促了，有袁虎在此，他們輸的概率不大，所以很多人都想靠這一戰撈點功勞，為後面回草原分資源做準備。
不由的，宏林等人又看向袁虎，這計策是他說的，他最有發言權。
宏彥心中不知喜怒，也看向袁虎，面帶問詢之色。
袁虎想了一下，開口道:
“西羊山可能成為也先的突破口，需要重兵壓制，我建議由宏林統領壓陣，主要還得看可汗的意思。”
袁虎這樣說，宏彥還能如何，敲定宏林統兵兩萬五鎮守西羊山，他自己領兩萬精銳守鎮虜，派一個沉穩統領守天成衛。
議事結束，大軍就開始整頓開拔，宏林來向袁虎辭行，言語頗為謙恭。
“仙師，多謝您的提拔之恩，宏林永世不忘！”
袁虎微微一笑，對這個心智頗為純良的人點了點頭。
“仙師，就此别過！”
對宏林的拜别，袁虎有些錯愕，疑惑道:
“我有說我們要分開嗎？”
宏林也被袁虎的話說得一愣，随即明白過來，面帶驚喜，試探道:
“您的意思是，您也要去西羊山？”
袁虎點了點頭，也不見他收拾什麼東西，在宏林出城的時候，也騎上一匹高大黑馬，穩步行去。
夕陽在天邊殘挂，将袁虎全身撒滿氤氲紅光，身着文士白袍的他，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
後面城樓上，宏彥冷眼看着這一幕，神色陰沉得緊。
“大汗，這仙師放着好好的城池宅院不住，去什麼山裡吹風喂蚊蟲？”
旁邊的人隻是調笑之語，得到的卻是宏彥的一聲冷哼，甩袖而去。
留下那人楞楞地看着這一幕，許久才疑惑地撓撓頭，疑惑道:
“仙師不是來幫大汗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