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吳永麟感覺自己渾身黏黏糊糊的,一股腥臭之味從鼻腔鑽入到五髒六腑之後,原本意識處于遊離狀态的吳永麟瞬間清醒了不少,這種氣味他實在太熟悉了,為了去掉小黑身體裡的毒素,老丈人殷隼和殷冷霜很早就拔掉了小黑的毒牙,這些年更沒少給它喂一些珍貴藥草熬成的汁液,正所謂‘蛇重三斤,蛇血不足一兩’,可見蛇血極其珍貴,若蘭生病那次,殷冷霜都想過給小黑放一次血,吳永麟當時覺得還沒到哪個時候,才作罷。
吳永麟艱難直立起身子直接從不知是死是活的小黑的身體胯了過去,黑暗中摸索一陣,發現前方已經無路可進之後,一種不祥的預感讓手腳冰冷的他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難道霜兒和若蘭沒進到這裡面來?或者他們已經從某個自己不知道的隐秘出口逃了出去?各種僥幸逃生的念頭不斷的從吳永麟的腦袋中飛過,隻是眼淚卻順着眼角不斷的滾落到地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洞中的濃煙漸漸散去之後,吳永麟的嗅覺和味覺才漸漸恢複過來,此時的山洞中除了夾雜着腥臭味、還有藥草味、甚至一股淡淡的香味。
吳永麟一個機靈,這當時是吳永麟送給殷冷霜的一個香包,裡面放着冰片、麝香等各種香料,雖然和後世的香水比起來差着一定距離,隻是這種純天然的香草依然能保持很久的香味。
殷冷霜從小時候起便有一點輕微的哮喘,吳永麟送給她這個既可以治病,又可以讓她渾身散發出香味的香包後,可把這個老婆開心了好一陣,隻不過隔一陣要裡面填充一些冰片和香料,吳永麟掐指一算,最近幾天也差不多快到更換的時間了。
“霜兒,若蘭,你們在嗎?”吳永麟扯着發痛的嘶啞喉嚨試着輕輕喊了一聲,隻是空洞洞的山洞中隻有他自己一個人的聲音,再也沒有任何其他的回聲,吳永麟心裡冒出的那點希望之火突然之間被眼前的寂靜黑暗吞噬之後,這當頭一棒的打擊讓他瞬間變得恍恍惚惚的,他從來沒發現失去至親之痛的感覺是這樣難受,心裡面明明藏着一股氣,偏偏你就是不知道怎麼将它釋放出來,随着它不斷的流竄到全身後,你的信念、你的生活、你的抱負,在刹那間便轟然倒塌了,這種錐心之痛足以将任何枭雄在刹那間擊倒。
吳永麟試着将慢慢複蘇的酸麻身子立起來,遠本放在小黑身體上的一隻手不經意間滑了一下,吳永麟像一條幹癟的蠶蛹重重的側滑在地上,腦袋嗡的一聲與一塊石頭來了一次極為親密的接觸,悲從心頭起的吳永麟蜷縮着身子拼命的用手掌刨着身旁的那些碎石。
山洞中頓時傳來一個男人無聲的哭泣與嘶吼聲,當被雙掌刨出來的那個洞動越來越大的時候,一陣腥臭的液體也順着吳永麟不曾發覺的一角慢慢流了進來。
貼着地面的吳永麟再次被一種香味所吸引,他忍不住閉上眼睛往鼻子中猛吸了一口,那種他所熟悉的淡淡香味夾雜在某種草藥和血腥味中,吳永麟一下來了精神,在他用鼻子确認那東西來自那些蛇血之後,他探出手朝源頭摸了過去。
吳永麟很快在已經不知道死去多久的小黑兇腹下方發現了一道整齊的切口,裡面鼓鼓囊囊的,似乎藏着什麼東西,當吳永麟費了極大氣力将小黑沉重的身體翻轉過來後,殷冷霜和若蘭同時咬着一個軟綿綿的東西,裡面裝的某種液體似乎早已入了兩人的肚皮,吳永麟顫抖着手指發現兩人還有微弱的呼吸的時候,喜極而泣的他将一大一小兩人從小黑腹中拔出來緊緊的抱在了懷中。
“我...是不是...死了?若蘭呢?若蘭。”
殷冷霜感覺自己似乎做了很長的一個夢,她、小黑、還有女兒若蘭,被一夥惡人趕入了一處山洞中,接着那些人開始在洞外放火,小黑像一堵牆一樣堵在她們前面,最終它還是被灌進山洞中的濃煙熏暈了,殷冷霜最終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她哭着用短劍從小黑身上劃出了一道一人多高的口子,然後便和若蘭躲了進去,作為小黑身上最珍貴的蛇膽,她和女兒一人一口吸溜得幹幹淨淨,整個過程小黑都沒反抗掙紮一下,殷冷霜卻哭得再也沒有一絲力氣,這個曾經救過女兒、不會說話、不會交流的生物,在最關鍵的時候又救了她們一命,隻是它這次似乎再也回不來了。
“蘭兒在我旁邊,她好好的。”
“嗚嗚嗚...我殺了小黑,我殺了小黑。”
“這輩子我們一家都欠它們的可能永遠還不清了,下輩子我們還回來,好不好?”
殷冷霜再次紮入了吳永麟的懷中,抽噎個不停,吳永麟給她喂了一些清水之後,這才在吳永麟的懷中和若蘭一樣再次沉沉睡去,殷冷霜這一夜幾乎一直翻來覆去的,幾次甚至被什麼吓醒了,發覺吳永麟一直睜着眼睛待在她身邊後,這才又躺了下去。
次日,憔悴不堪的殷冷霜自從吳永麟将小黑埋入土裡之後,變得沉默寡言,吳永麟無意中發現她幾次都背着自己在偷偷的抹眼淚。
“哎,也不知道我将來入土了,某些人能不能像這樣傷心呢?”
殷冷霜突然停了下來,用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吳永麟,在兩父女沒反應過來之前,殷冷霜‘哇’的一聲再次哭了出來,吳永麟一下變得手足無措的。
在吳永麟背後像猴子一樣緊緊箍着吳永麟脖子的若蘭驚奇的眼神中,殷冷霜直接被吳永麟攔腰抱了起來,然後對背後的若蘭喊道:“爹要和娘做點羞羞的事情了,若蘭知道怎麼辦了吧?”
若蘭乖乖的閉上了眼睛,羞紅了臉的殷冷霜慌得不知所措,剛剛萦繞在心頭的愁雲刹那間煙消雲散,吳永麟咬着她的耳朵輕輕說了一句:“今晚我們回家抓蚊子去,我要你給我生個兒子,以後他的小名就叫小黑,以後小黑就是我兒子,好不好?”
殷冷霜忍不住再次淚如雨下,三人一雙腳,吳永麟這一路走得相當辛苦,他心裡卻早已樂開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