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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3章 瘦猴與大牯牛

極品吳掌櫃 陶人張 4516 2024-01-31 01:14

  月如銀盤,亮如白晝,原本蜂聚般的人群在這數九寒霜的天氣裡熱鬧一陣後,早已三三兩兩漸漸散去,視野盡頭的沙棘林上挂滿了冰晶,在月光的反色下發出某種奇異的冷色調,并在曉風的吹拂下發出好聽的叮叮當當的銀鈴聲,一男一女蜷縮着弓蝦般的身體,瑟瑟的吞吐着大口大口的白氣,似乎呼出去的那一刻都變成了雪沫。兩人圍坐的篝火此刻發出微弱的火光,男人時不時往裡面扔上一兩截幹濕參半的木枝,熱與冷,水與火正在激烈的沖突,火星逐漸在銳減,他們唯一能依靠的希望也在漸漸消散,隻是兩人卻沒有一點離開的打算。為了延長這種氤氲的氛圍,男人已經将身上唯一保暖的一件羊皮褥子批到了女人身上,隻是這樣似乎根本就沒起的太好的效果,男人身體的溫度在驟然消褪,女人也沒好到哪裡去,隻是他們的心卻是火熱的。

  田長歌款款聽完英瓊這段關于大遼契丹國的曆史後,臉上不但沒有呈現出一絲的倦容,反而時不時絲絲入微的提出自己的疑問,比如最後韓德讓的結局,前後表現得興趣盎然,畢竟好多契丹國秘而不宣的往事他是第一次聽到。

  當他最後從英瓊眼睛裡捕捉到一點狡黠玩味的意趣後,有心想逗逗對方,故爾大煞風景的問道:“那你服侍的那位公主是?”

  就在英瓊努着賭氣的小嘴,屏氣凝神蹙眉的那一瞬間,一陣磨刀的聲音聽起來特别刺耳,田長歌和英瓊同時循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原來月影花前下不單單隻有他們兩人。在旅舍靠近門框的位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磨刀霍霍的第三者。

  隻見一根一丈長的條凳上,一個滿臉油汗的肥壯猥瑣男人正将一把帶着卷刃的鬼頭刀在一塊磨刀石上蹭來蹭去,他故意弄出很大的響聲,還時不時地朝野利長歌這邊瞥一眼。大約一盞茶的功夫之後,那把刀已經被他和磨刀石的共同努力砥砺得像剃刀一樣鋒利了。他試圖用大拇指或者指甲來試刀鋒。他用那把刀将手背上的汗毛刮掉,就像拿着顯微鏡一樣眯縫着本來就不大的眼睛在檢查刀鋒,并且經常表現出、或者是故意表現出好像是真有某些沒磨均勻的地方,然後又把刀放在石頭上繼續磨啊磨啊磨啊。看到他那副滑稽的樣子,田長歌和英瓊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野利長歌這才明白過來,原來英瓊也在被另外的人偷偷的喜歡着,隻不過雙方鮮花插牛糞,似乎有些不太搭調。

  “韓大哥,你這深更半夜的在這裡磨刀挺吓人的,能不能以後換個時辰?公主平時睡眠就不怎麼好,希望你能體諒我這當差的不容易。”

  肥壯男人剛開始并不搭話,讪讪的紅着臉笑了笑,局促着不知如何是好,怔怔的盯了一眼如一朵霜花一般的英瓊,艱難的從香腸一般的厚嘴唇裡蚊蠅般的擠出了一句:“夜...深了...有我...我...陪着...你,不...不用...怕。”

  “這位是?”田長歌對于不懷好意的對方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

  “契丹姓韓的又不多...”英瓊小聲嘟哝道,對于韓姓男人表現出來的關心似乎成為了一種難以下咽的負擔。

  “在下韓嗣先,韓得讓為先祖。”語氣裡面充滿了對野利長歌的譏诮與嘲諷,看對方的眼神也由剛剛的平視變成了俯視,看來這位第三者在這裡待的時間并不短。

  “在下田...”

  “誰有興趣了解也不知從哪些地方跑來的阿貓阿狗。”田長歌還沒說完,便被韓嗣先粗魯挑釁的口吻打斷了。

  英瓊剛剛與田長歌之間的一點浪漫趣味倏忽蕩然無存,她似乎想争辯什麼,隻是話到嘴邊又咽下了肚子,自己和韓嗣先之間的無形差距讓她沒有留下一句話,便滿腹心事的在兩個男人的目光中徐徐離開,至此再也沒回過頭。

  “英子,你進來一下。”原本黑黢黢的房舍内響起來的一陣不緊不慢的喊叫讓神不守舍的英瓊悚然一驚,她半天才回過神來,她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公主所在房間的廊檐外。

  房内的燭火由暗變亮,傳來一個影影綽綽的人形,英瓊輕輕脫去靴子,推門邁了進去,室内溫暖如春,光着腳的英瓊感覺一股熱流傳遍至全身,說不出的一種舒服惬意,她這才明白過來,自己的雙手,雙腳,甚至眼睛都已經凍得有些麻木了,直到此時才漸漸感覺身體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手中。角落中的一張紅木大床上坐着一個穿戴整齊,鬓發如雲般披散在肩頭的美人,英瓊甚至都能見到對方鼻尖上沁出的一絲絲香珠。

  “姐姐,都是我的不是,打擾您休息了。”英瓊平時服侍的這位公主性情溫和,重話甚至都沒聽她說過一句,沒有外人的時候,她和公主之間都以姐妹相稱。

  英瓊進門的時候又将門闩上了,她怕房間内走了氣,這位公主什麼都不怕,偏偏特别怕冷,就怕過冬天,如果沒有特别的必要,寒九天對方一般輕易不會出門,出門也是裡三層外三層,此刻她住的天字号房都是特别處理過的,房間的四面暗中一般都布滿了火道,房間的主人睡前火工都用燒過的大柴加過熱,房内房外簡直有天壤之别。英瓊第一次聽對方說數九寒天在水裡泡過很長一段時間僥幸撿回一條命的時候,幾乎驚訝的說不出話來,隻可惜那次之後落下了病根,冬天對她來說簡直有些度日如年,即使這樣的環境下,公主的被窩裡往往傳來一股特别的怪味,那是豬尿泡被熱水燙過之後焦臭味,沒有這些特制的‘熱水袋’,一夜公主的四肢都是冰冷的,英瓊是這一切的親曆者。房間裡傳來一陣輕輕的咳嗽,英瓊帶進來的寒氣還是影響到了對方,英瓊連忙窸窸窣窣忙活一陣後遞過去了一碗溫茶,對方啜飲了一口,這才将喉嚨處的不恙壓了下去。

  “反正我一個人躺在床上也睡不着。”

  英瓊用極輕的聲音答了聲:“也是。”然後垂着眼皮,輕輕咬着嘴唇,那模樣既非深沉,亦非腼腆,倒像是她自己忽然有滿腔心事要想。

  “有喜歡的人了?”

  英瓊沒料到這位公主姐姐會這麼直接,她反而不知道如何答複了,臉上感覺火辣辣的,耳根也開始發燙,還好昏黃的燭火讓臉看起來蠟黃蠟黃的,很好的隐藏住了她的窘态。

  “韓嗣先...”

  “都是我的不是,讓公主為我的事鬧心了。”英瓊連忙将對方的話堵了回去,她似乎預感到了某些不太好的征兆。

  公主從對方稱呼和口吻上的變化大緻讀懂了對方的心思,淺淺一笑,玩味的盯着英瓊慢慢的說道:“我給韓嗣先說了,我們英瓊還小,我這裡也離不開她。”

  “真的?”英瓊瞪大了一雙眼怔怔地望着公主,桂圓核似的兩粒眼珠,不斷在轉,眼角甚至有一種掩飾不住的興奮。

  “你也知道我這裡幫你掩飾不了多久,一勞永逸峻拒韓嗣先的辦法,我看這幾天就要見分曉了。”公主有意看似無意的斜睨了對方一眼,讓英瓊越發變得急促了。

  “他隻是一個會做風筝的落魄漢人。”

  “他喜歡你嗎?”

  英瓊被這個問題問得有些猝不及防,田長歌似乎對她一直沒表白過心中最真實的想法,雖然她能感受到對方的拳拳心意,隻是沒從對方口中說出來之前,他們之間還是橋歸橋,路歸路,更何況現在對方對公主的好奇似乎已經超越了她,讓她無名了生出了一陣醋意。

  “我就這麼一直跟着公主,死也不嫁。”

  “又來說氣話,女人始終要嫁人的,我如果遇到合适的,也會将自己嫁出去。”

  “那他怎麼辦?”

  英瓊的這句話似乎挑動了公主心底最隐秘的一根絲弦,她的心情一下沉了下來,臉上有一種說不出的落寞之色,口中喃喃自語道:“他如果想來早來了,我看他已經把我忘掉了。”

  公主神色暗淡的将頭扭到了一邊,英瓊明顯看見一絲清淚從眼角滑落而下,兩人之間保持了一種長長的沉默,英瓊這才知道公主剛剛的那句氣話連自己都欺騙不了。

  這一夜對兩人來說都顯得極其漫長,公主這一夜睡得并不太好,一直在床上翻來覆去的。英瓊雖然像一座山一樣躺在那裡一動不動,隻是她腦子裡卻格外的清醒,各種稀奇古怪的念頭在裡面像幻燈片一樣一晃而過,她和田長歌之間會有一種怎麼樣的結局,連她自己都有些鬧不明白了。

  第二天早飯後,韓嗣先又當着衆人的面開始磨起刀來,磨啊磨啊,觑着遠處剛剛起床,伸着懶腰,哈欠連天的田長歌,眼睛裡帶着一種陰毒和冷漠。四下裡早已圍上了來看熱鬧的人群,在原地如鴉雀般嘁嘁喳喳鬧個不停。

  “我曾經就這麼一刀戳下去,捅到了一個漢人的肚子裡面,就像戳在了柔軟的羊油上,他像個蟲子一樣扭來扭去,喉嚨裡傳來咕嘟咕嘟的聲音。”韓嗣先用那把鋒利的刀在好奇的人群面前賣力的邊嚎邊比劃着,身體毫無美感可言,像極了一個龇着牙的大蟲子,似乎準備随時發起攻擊,隻是周圍的人卻感受不到他身上的一點殺氣,衆人心裡更覺得他像一個真在賣力表演的小醜。韓嗣先會時不時往田長歌所在的方向瞄上一眼,好像在試探對方能否聽得見,然後繼續說,“我那一刀戳在了他的肋骨上,我就是這麼做的,他一直哇哇怪叫,他居然還想奪走我的刀,我使勁抓着不放手,然後嘩啦一下抽了出來,他的血噴得我滿臉都是,接着砍進了他的骨頭裡面。哦,我告訴你們,那可真是一幅好看的景象。”

  韓嗣先猛的一刀朝旁邊的桌角砍了下去,也許是周圍的人沒準備好,也許是這一刀來的太過突然,也許是剛剛被對方口中的恫吓吓住了,人群裡發出一陣驚呼,似乎那一刀砍到了他們的骨頭縫裡面,讓周圍的人感覺牙根一緊,身體裡的痛根在那一瞬間被突然斬斷了,有些膽小的甚至直接沖了出去,韓嗣先笑得更加張狂起來,身上的那些肥膘抖來抖去,空氣裡彌漫着一種毛骨悚然的味道。

  兩道倩影隔着窗棂的一道縫隙悄悄的觑着這一切,一個冷淡,一個顯得有些激動。

  田長歌似乎沒做好應戰的準備,他若無其事的背起平時用來出攤的裝滿棉紙、線頭、魚膠,劈得長短不一竹條的竹簍,在衆人的視野中低着頭正緩緩準備離去。田長歌身體裡一種蠢蠢欲動的力量似乎有迸發出來的迹象,牙龈咬着嘴唇,上下颚可能随時将嘴巴邊的那塊無骨的肉吞咽到肚子裡面去,身體早已崩成了一張弓。田長歌用眼角的餘光早已發現了高處窗棂背後利箭一般射中自己身體的兩道冷熱的目光,相起李乾順交待下來結交契丹貴族的那件大事,現在得罪這位氣焰嚣張的過氣契丹貴族,就顯得極為不智。他将乖戾從喉嚨的位置往下又壓了壓,直到重新被吞進肚子裡之後,腳下又再次變得輕快起來,他此刻成了一道風雨不透的銅牆鐵壁,對任何挑釁免疫,邁開八字步朝遠離這一切是非的大門不急不慢的走了過去。

  窗棂背後的英瓊臉上難以掩飾的一種失望之色,公主依然一副不鹹不淡,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旁觀者模樣。

  田長歌一腳剛從門檻上邁出去,另外一隻腳剛要從門裡如釋重負的收出去,門口清晰的聽見一陣特别的磨刀聲,鐵器在磨刀石上發出沙沙沙的聲音。田長歌好奇的往外一瞅,隻見大門左手邊的廊檐下站着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兩個漢子,那個矮胖的漢子也并不太胖,身體壯碩得像一條小牛犢;高瘦的漢子則瘦得身上似乎剩不下幾兩肉了,蒼白的臉色和周圍的一切霜白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處,如果不是他從口裡呼出一口熱氣,外人很難感受到他身體裡一點活人的氣息。

  高瘦的漢子轉過身和田長歌對視的那一刻,田長歌心裡一緊,他不自覺的想高聲呼救,隻是喉嚨似乎被一股奇大的力道掐住了,讓他失去了呼喊的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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