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子請坐,”白衣女子坐在主位上,伸手請道。
堂屋兩邊擺放着四個案幾,後面鋪着繡金紅毯,以便客人們就坐。這時雖然有了椅凳等坐具,但是正式的場合依然是要求跪坐。
李榮和董玄景走入屋中,尋着左側的兩個席位,恭恭敬敬地跪坐在那裡。
鄭觀瀾怒氣未消,但面對白衣女子,不敢造次,乖乖地坐在右側正對李榮的方向。
“先天宗師!”李榮看到白衣女子第一面,就感受到了她散發的氣息,心裡不由得驚道,“京中不愧卧虎藏龍,短短兩三個月就見到第二個宗師級高手。”
這也是李榮一反常态跟在白衣女子後面,恭敬坐下的原因。每一個宗師的經曆都是傳奇,代表着武道的全新高度。
白衣女子頭梳高髻,身着淡青色窄袖上襦,肩搭白色紗巾,繡花紅裙曳地,端坐在案幾後,一副高貴典雅的樣子。
“妾身靜輪天宮盧紫鸾見過李校尉。”白衣女子朱唇微吐道。
鄭觀瀾眼角一動,怒色一閃,迅即恢複平靜。
按當今的禮儀,女人出嫁從夫,姓氏也要改為夫姓。比如盧紫鸾嫁入鄭家,就應該自稱鄭盧氏而不名。
鄭觀瀾出身最講禮儀的荥陽鄭家,聽了盧紫鸾的話心裡稍微有些不滿,當然也無可奈何。
李榮目光如電,自是看到了鄭觀瀾的神情,心裡不緊想道,怪不得荥陽鄭家自入唐後人才凋零,根本看不清形勢,閉門孤芳自賞,妄自矜大,五姓七家的名字不能當飯吃,歸根結底是建立在實力的基礎上。連宗師級的高手都因為一些繁缛的禮節将其推到門外,這是何其愚蠢的事情。
話說回來,盧紫鸾身為先天宗師級的高手豈會受此約束,連名字都不提,那是侮辱宗師的尊嚴。
盧紫鸾是何等人物,覺察到鄭觀瀾的神色,心中不由一黯,鄭家已經敗落,威名遠不如前,鄭觀瀾還在糾結稱呼上不合禮儀,渾不知威名,禮儀都是要有實力支持的,五姓七家之所以成為豪門世閥是因為南北朝時與胡族搏殺,維持了漢人的傳統所緻,而不是所謂的狗屁禮儀。
“少林普惠禅師座下弟子李榮見過夫人!”李榮鄭重地拱手抱拳施禮道。
靜輪天宮和少林禅寺同為道佛聖地,各執北方道佛兩派的牛耳,地位相當,禮節上是不能缺的。對方不但表明自己宗師身份,更亮明了門派傳承,擺明是以江湖身份相談,李榮自不能失禮,再以官家身份壓人。
“李公子此來何意?”盧紫鸾問道。
“奉太後旨意查明鄭大人自缢原因,沒有其它意思。”李榮肅聲回道,“夫人當時應在場,不知鄭大人到底因何走上不歸路。”
“先夫确是自缢身亡,我當時在後院靜修,得到仆役回報進了書房才發現他已身亡。”盧紫鸾苦聲道。
盧紫鸾身為鄭連山的夫人,又是宗師級高手,自己的夫君沒有看好,自殺身亡,可是一種極大的諷刺。她與鄭連山的夫妻關系本就有些問題,這次出事後鄭家人意見更大了,幾乎一面倒的指責盧紫鸾。
宗師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免不了紅塵牽絆。
“尊夫死前的日子可有異常行為?”李榮問道。
“連山他這陣子脾氣暴躁了不少,我以為是仕途不順,事務繁多所緻,沒有多加理會,沒想到會出這事。”盧紫鸾說道。
這下李榮心裡有些譜了,估計眼前的盧紫鸾為先天宗師,對鄭連山來說壓力山大,難免會産生一些問題。
“鄭大人脾氣暴躁一直都是這樣嗎?”李榮接着問道。
“沒有,以前他脾氣一直很好,就是從半年前開始他變化很大,經常無故發脾氣。”盧紫鸾說道。
鄭連山與她自小訂的娃娃親,荥陽鄭氏與幽州盧氏聯姻的事很多,不過盧紫鸾幼時得遇高人,加以天賦頗佳,進入了靜輪天宮修行,成年後仍按約嫁給了鄭連山,兩人還算相敬如賓,關系和諧。
“從半年前脾氣發生變化,”李榮沉吟道,“所因何事?”
“這半年來他的身體虛弱了不少,經常出入青樓妓館。”盧紫鸾,“妾身每次勸他,他都沉默以對。”
盧紫鸾可是宗師級高手,丈夫的身體出現細微變化瞞不過她的眼睛。
“鄭大人的親随仆人可在?”李榮問道。
“鄭義方,妾身已叫他在院中等候,”盧紫鸾說道,“讓義山進來,”吩咐身邊的侍女道。
過了十數息,一名身着青衣短衫的中年人邁步走了進來,躬身向着盧紫鸾施禮。
“義方,這是千騎校尉李榮李大人,他要問你些話,”盧紫鸾說道。
“拜見李大人,”鄭義方拱手向着李榮施禮道。
“你就是鄭大人的親随?”李榮問道。
“小人自小就跟着鄭大人,有十幾年了。”鄭義方回道。
“鄭大人這半年來有何異常,除了官署和家外,經常去那些地方?”李榮問道。
“鄭大人經常到青樓妓館,原先為了應酬也去,但沒有沉迷其中,”鄭義方回道。
“他可是迷上了那個女子?”李榮問道,“經常去那家青樓?”
“應該不是,鄭大人去的地方不固定,應該不是迷上某人,”鄭義方回道。
“夫人,在下冒昧的問一句,鄭大人平時錢帛可還充足?”李榮問道。
“姓李的,你是在懷疑我鄭家沒錢?”鄭觀瀾在旁邊早就忍不住道。
“妾身府上還算有些積蓄,”盧紫鸾目光掃過鄭觀瀾道。
“平時你跟他一起到青樓裡嗎?鄭大人死前最後去的那家青樓,經常去的是那家?”李榮問道。
“鄭大人不讓小的跟随,至少這半年是如此。他死前最後去的是溫柔坊一家名叫宜春院的妓館,這家算是經常去。”鄭義方苦笑道。
他不過是一名小小的仆人,怎會管住鄭連山。
“多謝盧夫人幫忙,在下會回去複命,”李榮站起身來說道。
話都問完了,李榮也就不想在這裡多呆,準備回去看看董玄景從書房裡拿了啥東西,如果沒有意外就回營向長史大人回禀。
“妾身就不送大人了。”盧紫鸾說道。
“不勞夫人相送,”李榮轉身走出了大堂,招呼人馬出了鄭府。
“叔母,你為什麼聽這姓李的話,告訴他這麼多幹嗎,讓我們鄭家丢人嗎?”鄭觀瀾說道。
“鄭家很高貴嗎?能高過武則天手中的權力,還是當朝刑部尚書手中的秋水琴音劍?”盧紫鸾幽幽地說道。
“我們又沒犯什麼律法?”鄭觀瀾愣了一下回道。
“你覺得武則天需要律法這種東西才能治人的罪?”盧紫鸾說道,“連山的事另有原因,背後有人使壞,目的為何暫且不知,這時候得罪李榮并不是一件好事。一但他查出來什麼東西,對鄭家的影響就大了,我會親自拜訪李尚書和狄仁傑大人,一探究竟。你将我的話帶給你父親。”
鄭觀瀾聽了目瞪口呆,好久沒有言語,盧紫鸾卻早已離去。
“鄭連山自殺了?”那天在宜春院和鄭連山交談的老者聽到這個消息微微一愣。
“是的,”站在老者身前的黑衣人恭敬地說道。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老者說道。
黑衣人轉身離去。
“蛇靈大人,鄭連山自殺了。”老者來到内屋面見蛇靈李若雪道。
“有些可惜了,能接觸到兵部絕密軍情的人并不多,這枚棋子廢了有些浪費。”李若雪說道。
“我也不知道鄭連山居然有那勇氣自缢?”老者苦笑一聲道,“像他這種人确實不多,能為我所用的就更少了。”
“馬老不用擔心,我們的計劃進展的還算順利,越王那裡也早有準備,兵馬糧草都齊了,隻要這邊行動成功,數千精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插洛陽,大事就可底定。”李若雪說道。
“前陣**中傳言武則天準備祭祀洛水,要召集諸州都督,刺史以及宗室,外戚進京,她想必有了秘密的計劃,防備也不會松懈,這洛陽堅城之下,幾千騎兵根本難以成事。”馬嘉運歎口氣道。
原來誘惑逼迫鄭連山的就是原越王府東閣祭酒馬嘉運,蛇靈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