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俶也不管自家的羊了,在他看來,一頭小老虎的價值自然要比山羊高。
雖然它還小,但虎皮能剝了做圍脖,虎骨能拿來泡酒,肉可以煮熟了吃頓好的,還有那些锃亮的牙齒和爪子,都是制作飾品的好東西。
小老虎四個爪子被綁在一根木棍上,兩端各由一人擡着,返回聚落。
忽有人喊道:首領回來了!
接着附近伐木和耕地的族人和奴隸便一同上來,把狩獵隊圍了個水洩不通。
一頭劍齒虎屍體,就是半噸重的肉。
一頭被活捉的奇特老虎,大家居然都沒見過。
“這是豹子吧?好小,摸摸。”這位采果子的大姐伸出了鹹豬手。
“你懂什麼,這是小劍齒虎。”這是旁邊打漁歸來的男子。
楊俶迫不得已,隻好親自扒拉開熱心的吃瓜群衆,一邊往外擠一邊說:“都讓讓啊,你們首領受傷了,大家體諒一下。這個小動物呢,它叫東北虎,不過現在不僅東北有這種老虎,整個華北都有,所以暫時按照西伯利亞虎來叫。”
“哦~”衆人一聲恍然大悟地長歎,手忙腳亂分開一條路。
有的人随身攜帶草藥,趕緊拿出來獻給楊俶,被他委婉拒絕,傷口處理的正确方式是用清水洗淨消毒,在沒有抗生素的情況下,盡量把傷口暴露在空氣中,讓氧氣這種天然的殺菌劑來完成傷口淨化。
要知道大部分感染後緻人死地的細菌病毒,都是厭氧的。
當然楊俶受傷并不嚴重,目測也就兩個星期痊愈的架勢。
劍齒虎當即被人分屍了,皮被整張剝下來,交給了一個名叫季踵的族人。
季踵擅于處理獸皮,之前已經被楊俶重用,也是給予了類似甄氏一族的待遇,劃分出特定的區域,成立官方直接控制的制皮作坊。
楊俶已經開始了皮甲制作——鐵鬃的野豬皮早已處理完畢,在鞣制之後将是極為堅韌的護甲片,用這種材料制作的皮甲,就連青銅器也很難剖開。
“尤麗娅,過來,給你量一下三圍!”楊俶沖聚落門口大喊。
少女正在練兵,聞言暫時放下手頭的事務,走近之後首先看到楊俶貌似嚴重的傷勢——半張首領獸皮被鮮血染紅了,頓時臉都黑了。
楊俶還沒注意到呢,還在嚷嚷:“很完整的劍齒虎皮,我從虎牙那兒搶來的,給你做件過冬的大衣啊?”
迎面而來的卻是毛妹怒氣沖沖的臉龐:“打獵去怎麼不叫我?”
“你不是在睡覺嗎。”
尤麗娅擡手想給楊俶來一下,不過動作到一半想起眼前這是個傷員,于是憤憤停下
,她找來一盆清水,一邊仔細給楊俶清洗傷口,一邊罵個不停,完了還要他保證不再随意出動。
楊俶看着她擔心的表情,心裡倒是稍有感動,說下次帶你一起去就是了,這才擺平少女。
小老虎被綁在一根柱子上,暫時不殺,因為楊俶打定主意要做一件完美的圍脖,那就不能随意宰殺剝皮。可部族裡面剝皮技術最好的人是隼翼,按照計劃,他要明天才能回來。
尤麗娅十分好奇,她圍着小老虎左看右看,其實有點憐憫,但一想到是這小家夥坑了楊俶,又想到那條美麗霸氣的圍脖,女人愛美的天性終于占了上風,不再理睬。
剛走出幾步,就聽見身後一聲虎吼。
“哇啊!”小女孩的尖叫聲。
盆子和罐子乒鈴乓啷響起,楊俶從棚屋裡沖出來:“什麼情況!”
小甄宓不知什麼時候溜到了栓小老虎的圍欄旁邊,試圖伸手去摸那毛茸茸的腦袋。
老虎雖小,畢竟是未來的萬獸之王,哪裡容得一隻蘿莉調戲,當下張牙舞爪,試圖撕咬,沖到一半,卻被綁在木樁上的麻繩拉住,跌了回去。
當時那虎爪根根跳出,如同五枚打磨得鋒利的匕首,從甄宓鼻子前面半寸掠過。
“我擦你這孽種,還敢造次!”楊俶當下撿起樹枝,給小老虎狠狠來了幾下,把它打得嗚嗚亂叫,縮了回去。
小甄宓撲進尤麗娅的懷中,俨然受到了驚吓,可她和小老虎對視一會兒,居然憋住了哭泣,敗在了它水汪汪的大眼睛之下,當時又腳步踟躇,蠢蠢欲動。
楊俶一看這還了得,閨女你是不知道這種生物的兇悍啊,它和這個時代的劍齒虎的戰鬥方式完全不同。
劍齒虎全靠兩顆牙,群體作戰,撕咬為主。
可這西伯利亞虎,卻是林海雪原中的獨行客,它們擁有不下于最強綜合格鬥者的摔打和爪擊技巧,隻有在用戰鬥技巧把獵物扭倒或者制服後,才會用牙齒完成最後的絕殺。
劍齒虎和西伯利亞虎雖然都屬于貓科,但相似體重之下,戰鬥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楊俶抱着小甄宓,把這番道理講解一番,然後看看蘿莉,又看看毛妹,問道:“這下你們都明白了吧,千萬不要試圖親近這種虎。”
“明白了。”一大一小兩個美女齊齊點頭,然後繼續看着小老虎打滾溜達。
……
楊俶算是看出來了,放在後世這倆妞都是吸貓狂魔。
“尤麗娅,你給我看住小甄宓,知道不?”楊俶手臂受傷,也幹不了體力活,于是打算去聚落外面看看修路的情況,“我走開一會兒,你們别給我整出幺蛾子來啊。”
“好。”尤麗娅抓緊小甄宓的手腕,示意放心吧。
老張村長已經派人和楊俶接洽,灰木聚落由東往西,河灣地由西往東,兩頭開始往中間造路,雖然是十分簡陋的夯實土路,但也需要一定的勞動力和物資,更主要的是楊俶要制定一個修路的标準,所以大家需要碰頭商量。
楊俶準備了果酒和烤肉,兩撥人馬選了個風景宜人的山坡開始聚會。
把會議地點放在這裡,自然有楊俶自己的考慮,因為從這個山坡,可以清楚看到大河南岸的地形地貌,土路會在那個位置拐彎兒,避開哪塊土層松軟的窪地,繞開哪個山梁,都能依托山坡指出。
灰木部族的來人是個老工匠,平時以打造石材和建造棚屋為主,這回被張首領派來,也算是想見識一下楊俶的能耐。
楊俶呢,他需要展示能耐?
完全不用展示好嘛,超越當前文明數千年的學識和思維,随口說出幾句,就已經讓這老工匠目瞪狗呆。
楊大首領的等高線圖展開,上面赫然是繪制精密的山川河流,他用手指在上面點點點,而老工匠則目不轉睛地仔細聽着,生怕漏過了一個字。
“這裡有條寬約五米的溪流,我們需要建造一座吊橋,不過你看東岸和西岸的落差,大約四米,所以這個位置看似最近,但實際上不适合,那麼怎麼辦?”楊俶立即給出了答案,“把造橋的位置往下遊挪七十米,看起來需要耗費很多木材,對不對?”
老工匠被楊俶帶住思維,仿佛雙目混沌的盲人被牽了導盲杆,一路向前。
無需自己過多思考,河灣地的新首領仿佛窺見了大地與山川的所有秘密。
任何與岩石、流水、甚至天空相關的事情,都逃不出他的把控。
楊俶沒有意識到老工匠心中的震驚,循循善誘,将知識步步剝離分析:“不過我們還是不能建在這裡,因為這處山谷呈現東南-西北走向,而我們處于亞洲大陸東部的季風地帶,夏季受到來自太平洋的暖濕氣流影響,冬季則收到來自西伯利亞的凜冽寒流摧殘——這個山谷走向,正是最受風力影響最嚴重的角度,吊橋不穩,還是不能建!”
老工匠拼命點頭,他也曾建造過簡陋的橋梁,他覺得自己數十年積累的知識,已經豐富異常,可到了楊俶這裡,卻是小巫見大巫,困惑了一輩子的幾個問題,在數息之間頓時解開。
這個首領看起來還挺年輕,怎麼會有這樣的經驗。
這種經驗,可是需要幾代人乃至幾十代人才能總結出來啊!
除非,除非他活了幾代人的歲數,除非……老工匠竟然不敢再想下去。
老工匠雙唇發抖,看到楊俶終于說出了那個最佳的吊橋建造地點。
“這個位置的山谷幾乎完美避開了季風的影響,同時兩岸落差不大,旁邊朝南的山坡應該植被茂密,正是适合架橋的地方,就在——那個方向。”楊俶把手指從地圖上收回,讓後往北面一指。
老工匠與灰木部族衆人齊齊順着楊俶所指的方位看去,那裡有山澗與松林,在山坡上幾乎可以确定就是地圖上所标位置。
區區一張圖……竟然如此精準。
灰木部族中參與過狩獵的族人,已經開始意識到把這種技巧應用到狩獵乃至戰争中的後果了。
指揮官端坐帳中,身側百萬大軍,如指臂使,雖不出戶,但卻似親臨戰場,山川河流,都将站在他的身旁,它們将成為他的陷阱,成為他的耳目,他知道在哪裡伏擊,在哪裡駐紮,在哪裡突襲。
大地将化為他的武器,幫助他擊敗所有擋在前面的敵人。
河灣地,怎麼就出了這麼個首領!
楊俶可沒想到戰争上去,他手指虛劃,在吊橋與河灣地畫了條線,又在吊橋與灰木部族之間畫了條線,豪氣幹雲,卻又似理所當然:“這條線路避開了所有危險和不穩定的位置,我們修建完畢,大概需要三個月,你們,可做好艱苦奮鬥的打算?”
“當然,大首領!您隻管吩咐,就算人手不夠我也給你調來,就算拼上這把老骨頭不要,我也要幫你修好這條路,架好這座橋!”還有什麼,能比完成這樣一件功蓋千秋的偉業更令工匠激動的事情呢。
老工匠知道自己行将就木,他本該享天倫之樂,張首領都是親自請他出山前來的。
來之前他還嗤之以鼻,什麼河灣地首領,區區少年,又能有多少見識。
可楊俶這一番說明,雖然有些奇怪的專業名詞,但整體意思,老工匠他懂!
他已經完全明白過來,自己不該就這樣平淡度過人生最後的時光,在行将就木之前,他還能再浪上一波,再幹出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這件事,能讓他的名字在整個灰木部族傳誦千年。
若成功,此生足矣。
老工匠隻覺得兇口狂跳,眼前的一切,仿佛回到了十二歲那年。
那一年,他在父親的指點下親手完成了一件木凳。
熱血如沸。
促進商路繁榮,加強文明間的交流,發展兩地經濟。楊俶的修路大業,正式開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