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牙和薛回來時,帶回了披毛犀的消息。
那頭犀牛和未來的犀牛還是有着很大的不同,它的體長更短,可肩膀卻更高,兩支長角形似鏟子,用于刨開泥土和積雪,啃食下面的植物,單論戰鬥力,和印度犀牛相仿,比起非洲白犀牛,肯定是差了一些。
“還是那句話,”當楊俶站在首領的立場思考時,還是比較謹慎的,“我不想看到你們其中任何一個人受傷——虎牙你别哼哼,說的就是你——能用陷阱解決的事兒,就别老想着上去硬拼。”
可虎牙還是不服:“相信我,大首領,當初對付鐵鬃時,我總能成功驅逐它,先利用岩石和樹叢消耗它的體力,然後三标槍下去,管叫它落荒而逃!”
“我們是要殺死它,而不是驅逐。”尤麗娅提醒。
虎牙撓了撓頭,如果要直接獵殺披毛犀,那麼他也不是很有信心,因為那畜生四條腿跑得飛快,真要是發覺情況不妙,隻需哞一聲風緊扯呼,跑進荒原裡面,自己一行人得追到什麼時候。
“humm……虎牙,你會獵熊陷阱嗎?那種原木支架的。”楊俶知道虎牙之前幹掉過一些野熊。
虎牙說當然會了,挖個坑,别讓熊亂跑。
“然後呢?”
“下坑把它殺了。”
楊俶一拍額頭,也對,自己不能按照尋常人類的眼光去判斷虎牙的行為。
這挖坑的辦法現在自然是不可能使用,困住身長四米的披毛犀,這得多大的坑,喊上整個商隊來挖,恐怕都要挖上幾個時辰。
“楊,你說的是4字形原木獵熊陷阱?”尤麗娅倒是想起了什麼。
楊俶大喜:“我隻記得個大概,但是細節忘記了,你在服役時學過這個?”
尤麗娅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狙擊手哪會學這個,這是我在摩爾曼斯克時,爺爺教我的。”
摩爾曼斯克是接近北極圈的城市,往東就是常年積雪的西伯利亞大荒原。
尤麗娅的爺爺早年曾帶她獵熊,除了大口徑獵槍之外,陷阱自然也是常用的手段,于是毛妹從小就耳濡目染,點亮了這項技能,當然同時學會的還有指哪打哪的槍法。
這是一種非常兇殘的陷阱,如果是人或野豬觸發,會當場被落下的數噸重的原木壓死,而棕熊中了這招,往往是重傷被困,一時無法動彈。
既然陷阱能夠制作,楊俶立即着手布置獵犀計劃,他讓幾人清理出一塊草地,以樹枝為筆,以泥土為紙張,開始安排任務。
一番交代完畢,楊俶頗有信心,衆人鬥志滿滿,一場殘害史前野生動物的罪惡行動拉開了帷幕。
和大多數奇蹄目動物一樣,披毛犀也是站着睡覺,它體型巨大,所以不怕大部分偷襲,這片土地之上真正強悍的狩獵者不多,沒有短面熊那種頂級掠食者,一定要說什麼能對它造成威脅,那就隻有上規模的劍齒虎群了。
但是這兩年商隊與灰木部族的往來增多,人類為了保護貨物,組織了幾次對劍齒虎的獵殺行動,所以對于披毛犀來說,連這僅有的威脅也變小了。
這塊平原,幾乎是這頭披毛犀一家獨大。
可是今晚它的尊嚴遭到了挑釁。
一塊石頭落在披毛犀角上,彈開了,它不想為這種小事睜眼,晃了晃腦袋,繼續睡覺,可接下來又是一塊石頭飛來,落在它的眼皮上。
咚——
這下就有點刺痛了,披毛犀咕噜一聲,打了個響鼻,睜眼去看,卻發現視野内似乎沒有什麼異常。
隻是後方忽有黑影閃過,敵人在身後!
“嘗嘗這個。”薛把長弓拉滿,趁着披毛犀尾巴晃悠的時刻,把羽箭射了出去。
不偏不倚,正中菊花。
荒原上響起驚天動地的怒吼。
楊俶和尤麗娅正在林間把陷阱設好,還在計算薛這個誘餌要多久才能把獵物引過來呢,一聽這聲音,好小子,這下方便了,别說自己這林子裡,恐怕就連灰木聚落也有不少人被驚醒。
大地轟隆隆作響,巨大蹄子踏過的草地仿佛被挖掘機翻過,混合了剛下過大雨的水畦,泥漿四濺。
薛眼看那頭巨獸如一座小山包朝自己碾壓而來,把手中的弓箭往邊上一扔,拔腿就跑。
路線是他選好的,中間有幾塊未風化的花崗岩擋路,薛逃生的底氣,就在這裡。
幾次披毛犀的巨大犀角都擦着薛後背上的獸皮劃過,那巨大鼻孔噴出的氣息在夜色中拉出兩道長長的白練,隻要薛速度一慢,被這角輕輕一挑,那就是立馬飛上天去,落下來變成屍體。
薛繞過了第一塊岩石!
披毛犀變向不及,連忙減速,可是它實在是太大太笨重,居然直接撞了上去,好在顱骨堅硬,且及時減速,沒有受傷,于是擺了擺腦袋,怒吼一聲,繼續追擊。
“畜生,有本事你就把這石頭拱開啊,不服就來咬我啊!”薛的少年心性發作,居然停下腳步挑釁。
披毛犀終于學乖,它控制好速度,确保不會收不住腳,隻要把這可惡的人類攆出石塊範圍,那麼以他兩條腿的跑步速度,又怎麼能跑得過四條腿的巨獸。
隻是眼看犀牛再次追上少年時,旁邊山坡上突然站起一條巨漢,他手中提了個車輪大的石斧,大喝一聲便朝自己扔來。
如果說方才的羽箭隻是讓披毛犀感到劇痛,那麼這柄巨斧的投擲着實讓它感到生命受到了威脅——硬吃這招,很可能會重傷!
在荒野中重傷,幾乎意味着死亡。
披毛犀側身去躲,石斧從它肩胛擦過,帶出一溜血花,就算是燧石的斧刃,在虎牙的神力之下也能無堅不摧,那傷口筋肉撕裂,深可見骨!
不能放任那個人類攻擊!披毛犀那不多的智商驅使它做出正确的選擇,幹掉對自己威脅最大的存在,于是它立即放棄近在眼前的少年,轉彎沖上山坡,誓要和虎牙拼個你死我活。
如果是虎牙自己來狩獵,多半是兩枚标槍過後,抄起大斧和披毛犀肉搏,可大首領的命令是不能受傷,這能咋辦。
跑呗。
虎牙一邊向着山坡另一側的樹林飛跑,一邊念叨着我虎牙什麼時候打得這麼窩囊過了,不服,很氣。
不過大首領之前拍着兇脯擔保過,說是那什麼名叫鎖子甲的東西做出來,就放任自己去肉搏,再往後,還會給自己裝備某種叫藍色鋼闆甲的神器,就算萬軍之中也能殺個來回?
虎牙一想到這個,心中就熱血澎湃。
前方森林入口,一個“4”字形的陷阱就這麼粗糙站立,一橫一豎為觸發器,4的那條斜邊則是一塊重逾四噸的原木,三人合力架上去的。
再跑上數十步,就能把披毛犀引到那裡。
尤麗娅雙手叉腰,站在陷阱後面,一副可把我牛逼壞了的架勢。
“跳!”楊俶揮舞着雙手大喊。
虎牙聽得腦後風聲響起,想必是犀角襲來,當下不再多想,縱身一躍——
那犀牛隻見眼前的人類就那麼嗖一下消失了。
擋在它眼前的,正是由幾塊巨木構成的放大版獵熊陷阱。
“轟!”原木被觸發,山崩似地落下,砸在披毛犀的脊背,楊俶仿佛聽到周圍響起令人牙酸的喀喇聲,那是披毛犀的脊椎被活活砸斷的聲音,巨獸哀嚎一聲,被原木壓住,掙紮試圖起身,可尤麗娅這邊趕到,拿起楊俶的鋼首矛,從它這頭眼珠刺入,那頭穿出,特種鋼匕首無堅不摧,攪動幾下,頓時讓巨獸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虎牙剛才那一躍,正好落在楊俶挖好的弧形溝渠中,像坐滑梯似的滾到一旁,避開了身後犀角的怒擊,除了身上滿是泥土,嘴裡叼了兩片草葉,别處是毫發無損。
楊俶那邊,一人一毛妹擊掌相慶,這是人類智慧的勝利,更是後世文明高超技巧的勝利,尤麗娅拉着楊俶,習慣性比出剪刀手要在犀牛屍體前合影,可擺好了姿勢卻發現沒有相機,于是沮喪作罷。
“虎牙,我說過不用肉搏的,你看現在?”楊俶拍了拍巨漢的肩膀笑道。
虎牙一咧嘴:“這好東西要是我早點學會,以前在荒原中就不用吃那麼多苦了……不過大首領,我還是更喜歡面對面厮殺啊!”
“急什麼,以後有的是機會,到時候可别怪我總拿你當肉盾啊。”
“嘿嘿,這哪會怪你呢大首領,越是危險的地方,我就越開心,也不知道為什麼。”巨漢摸着腦袋笑着。
楊俶知道這是尼安德特人的血脈在作怪,事實上現代人抽煙和酗酒容易上瘾,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尼安德特人的基因占了現代人總基因的大約2%,這種容易被刺激到狂暴的特性,在上古時期是很強的戰鬥優勢。
大家平時都是5的戰鬥力,生死關頭,我能爆發出10,你隻能爆發出7,結果是什麼?我活了下來,你死了。
這時候可沒有什麼健康生活的理念,大家都想着怎麼生存下去,活下來,才是首要目标。
至于健康,你和人均年齡40歲的種族談健康生活,規律作息?
那可拉倒吧,命都沒了,談什麼健康。
所以這位帶了一半以上尼安德特人血統的巨漢,腎上腺素的作用特别明顯,能夠輕易進入狂戰士狀态。
不過虎牙既然成了自己人,那就要盡量保證他的健康。
他年紀不大,戰鬥技巧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如果加上全身重甲,哼哼。
楊俶吩咐薛回灰木聚落中喊人來一起搬運獵物,其餘人原地休息,等待清晨到來,然後返回灰木部族,換取薛和他母親的自由身。
尤麗娅看上去累得夠嗆,少女直接躺在草地上,拿楊俶的腿當枕頭一靠,就發出了細微的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