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押去皇宮的路上,他坐在三面無窗的鐵壁馬車裡,身邊各坐着一名大内侍衛,他想看看外面的動靜,想聽聽外面的議論,卻什麼都看不到,聽不到。
于是他隻能閉目養神,慢慢地思考和琢磨着到底出了什麼事。
他想來想去,都沒想出自己做了什麼需要皇上興師動衆抓自己進宮的事情。
直到馬車停下來,鐵鑄的車門從外面打開,他聽到“金鸾殿到了,請鳳将軍下車進殿――”的聲音時,才突然想到四個字:功高震主。
接着他又突然想起,曾經在不那麼久之前,就有人這麼暗示過他,但他聽過即忘,不以為然。
因為,他從來不覺得自己的“功”很高,而且光明磊落,問心無愧,根本沒必要擔心那種事情。
然而這個時候,他卻隻想到了這種可能。
所有的人,除了神一般的皇上,不論是民間百姓,還是朝堂衆臣,想的都跟鳳翔空一樣。
鳳翔空踏進金鸾殿,金鸾殿跟平時的早朝沒什麼兩樣,文官百武分列兩邊,皇上端坐于正前方的龍椅上。
等待鳳翔空的并不是龍顔大怒,也不是機關刑具,仿佛他真的是來上朝一般。
隻是,殿裡的氣氛很凝肅,很壓抑,明明今天的陽光很溫暖,照進來的光卻是冷的。
還有,雖然所有的官員都是眼觀鼻,鼻觀心,面容嚴肅,但鳳翔空還是強烈的感受到了他們的同情、憐憫、擔憂、不安以及得意、嘲弄、竊喜等情緒。
這種出奇的平靜,是暴風雨來臨的預兆。
但鳳翔空的心裡已經冷靜下來。
即使這場戰争沒有千軍萬馬和刀光劍影,他也會閑庭信步,英勇面對。
“臣鳳翔空見過皇上――”他跪下來,不卑不亢。
“鳳将軍平身。”秋夜弦微笑,看起來與平時也沒什麼不同,“朕緊急召開朝會,并宣你進宮,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查個清楚,而你是第一當事人,必須配合這次調查。”
鳳翔空道:“是,臣一定配合。”
“朕相信你。”秋夜弦點頭,“朕在此向百官承諾,朕一定會将事情查個水落石出,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罪人,也絕對不會冤枉任何一位官員,務必令所有人心服口服,絕無異議。”
他說得從容,卻令所有大臣心頭大震,氣氛又凝肅了許多。
鳳翔空如标杆般站在殿堂中央,面容還是平靜,心裡的不祥之感卻更重了:罪人?他是罪人?
秋夜弦說完之後就注視鳳翔空,好久不語,鳳翔空坦然與他對視,也是好久不語。
皇上在等他說什麼?招供罪行?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罪。
錯嘛,他到是犯過,但他知道皇上不會因為這些小錯而抓他。
金鸾殿這麼大,人這麼多,卻沒有半點聲音,就像所有人都是死人,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終于,秋夜弦緩緩的開口了:“鳳将軍,朕實在很難告訴你這個消息……”
鳳翔空不得不給皇上繼續說下去的台階:“請皇上說明,臣什麼都能聽進去。”
秋夜弦歎氣:“有人向朕舉報,說鳳将軍與費國皇室暗中來往,意圖行刺朕後逃往費國。”
鳳翔空的眼睛蓦然睜大,呼吸急促起來,手指微微顫抖。
他想過他可能會被陷害,可能會被挑刺和小題大做,甚至有可能被誣與叛黨勾結什麼的,但是,他萬萬沒想到,等待他的竟然是最大、最可怕、最嚴重的兩項罪名――行刺皇上和通敵叛國!
太荒謬了!實在太荒謬了!
因為震驚和憤怒超出了極限,他差點想縱聲大笑。
但他沒有笑。
隻是過了好一會兒後,他才冷靜地道:“舉報我者可有證據?若無證據,臣要他以死還臣的清白。”
咒罵?辯解?反駁?否定?沒有用。
皇上會做到這種程度,一定已經有了相當的把握,他要做的就是見招拆招,以不變應萬變。
他就不信了,他明明沒有做過、也想都沒有想過的天大的事情,别人還能憑空造出來!
他的鎮定,令文武百官佩服。
不愧是赫赫有名的大将軍,平時看着挺糙,真到了危機關頭,卻能如此鎮定,其定力和魄力遠超普通官員啊。
連秋夜弦也對他刮目相看,正常人遇到這種事情,至少也要怒罵兩句或大喊“冤枉”。
秋夜弦說得也很是和顔悅色,一點都不像在查案和審判:“舉報者已經抓到了人證,朕定會給你與人證對質的時間。至于物證,朕派人昨夜搜查鳳府,搜到一些來自費國的信件與禮物,待會還請将軍解釋。如若舉報者誣陷将軍,朕答應你,定讓他以死謝罪。”
在世人眼裡,鳳驚華是他内定的皇後,鳳翔空是他登基的功臣。
他登基不足一年,就傳出鳳驚華神秘死亡的消息,接着又傳出鳳翔空企圖行刺皇上、通敵叛國而被逮捕搜家的消息,世人一定會猜測鳳家功高震主,他這個帝王容不下鳳家,暗中加以迫害。
為了消除世人的疑慮,維護他身為英明帝王的名譽,他要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公開、公正、公平的親審此案,以此證明鳳翔空真的犯下滔天大罪,死有餘辜,他絕對沒有刁難和迫害鳳翔空,一切都是鳳翔空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