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3)
殷紅林狠狠地說道:“若不是淮西軍突然來襲,我家大人早就剿滅了他們了!天不助我們,奈何!”
劉鼎默默地點點頭,換了話題說道:“既然如此,罷了。此路應該已經安全,還請貴上上路吧!”
殷紅林點點頭,轉身走了兩步,忽然回過頭來,神情怪異的說道:“劉鼎,你不想知道我家大人是誰?”
劉鼎輕描淡寫的說道:“殷兄若肯相告,自然會告知,殷兄若不肯相告,我便是強求,又有何用?”
殷紅林有點不自然的點點頭,走了兩步,最終又折了回來,在劉鼎的身邊說道:“實不相瞞,我家大人乃是舒州刺史王博王大人。你若有意,我可以幫你推薦。這等大恩大德,我家老爺一定會銘記在心的,替你安排一個合适的職位,不是難事。”
劉鼎含笑點頭,感謝他的好意,卻委婉的說道:“謝謝了,此乃區區小事,何足挂齒?以後如有機會,定然會拜上王大人!就此别過,恕不遠送了。”
殷紅林詫異的看了看劉鼎一眼,最後感激地一抱拳,轉身走了。
目送殷紅林遠去,蕭骞迪好奇的說道:“原來那老人就是舒州刺史,我們這次到舒州去,為什麼大人不和他相見呢?”
黎霏嫣剛好到來,聞言說道:“若是這樣相見,王博不免覺得我們恃功邀寵,對我們自然會輕看幾分,就算要給我們安排職位,肯定也是些無關緊要的位置。一定要等到他主動找上門來,才顯得我們的價值。”
劉鼎點點頭,表示贊同黎霏嫣的說法,慢慢的說道:“既然我們搭上了殷紅林這條線,以後總會有機會的。現在,我們詳細的研究研究這些人的來曆。什麼雷池水寇,根本沒有水寇的樣子,我現場。”
蕭骞迪将他帶到戰場上,但見屍體橫七豎八的躺在樹林中,劉鼎仔細的翻看了幾個人的屍體,站起來沉默不語。忽然間,他又走動起來,連續翻動了多具屍體,終于從一具屍體中找到了一些東西,原來是一個小小的令牌,上面有個張牙舞爪的“貝”字。劉鼎仔細的審視了一會兒,然後将這個令牌放進去懷裡。
蕭骞迪低聲說道:“大人,這些人肯定不是雷池水寇,常年在水上生活的人,皮膚必然是古銅色的,他們身上連最基本的古銅色都沒有,反而是雙手有很厚的老繭,想必是飽受訓練的士兵,這其中必定有些什麼内幕……”
藏勒昭也說道:“殷紅林這小子好奇怪,反反複複強調這些人是雷池水寇,顯然是外強中幹,想要掩飾些什麼。事實上看他的表情,他應該是看出了這些人的真實身份,卻說什麼也不肯承認。依我看,這裡面肯定有些東西見不得光。”
黎霏嫣也低聲的說道:“舒州刺史王博和舒州長史薛成勢同水火,争權奪利,兩人的部下也經常沖突。那王博和林度關系良好,大家都是進士出身,薛成卻是貝禮翊的心腹。林度和王博都是文人,貝禮翊卻是軍頭出身,他這個副大使知節度事幾乎掌握了保信軍的全部實力,在這種亂世,掌握軍隊就是掌握一切,林度也拿他沒有辦法,薛成是貝禮翊的心腹,有傳言要取代王博成為新的舒州刺史。”
劉鼎低沉的說道:“舒州駐軍是何人領導?”
黎霏嫣說道:“舒州駐軍有三部分,皖口城駐軍乃是貝然清,是貝禮翊的義子,兵力大約一千五百人;懷甯駐軍乃是龐丹,兵力大約一千人;望江口駐軍乃是董瀾,兵力不過五百人。貝然清顯然是貝禮翊的人,龐丹和董瀾卻是搖擺不定,王博雖然身為刺史,卻不能指揮軍事,以緻愁容暗鎖,憂心仲仲。”
有關舒州的大體局勢,在出發之前,黎霏嫣已經詳盡的告知劉鼎,不過他掌握的都是半年前的情報了。事實上,随着淮西軍攻占了桐城以後,舒州的形勢發生了劇烈的變化,最明顯的就是軍人的勢力大大增強,文人的地位迅速下降。安史之亂以後,唐庭對于武将的感情非常複雜,可以用又愛又恨四個字來形容。一方面,沒有武将的支撐,朝廷根本無法打壓地方藩鎮,另外一方面,武将勢力的膨脹,反過來又刺激了地方藩鎮,導緻朝廷運轉更加的艱難。文官集團将症結部分歸咎在武人的身上,導緻文人和武将之間的關系越來越差,相互間的信任也越來越淡薄。
元和以後,地方藩鎮勢力極度膨脹,武人的地位迅速提升,越來越多的武将篡奪了節度使的權力,文官的地位卻越來越低,除了在朝廷還能夠勉強苟延殘喘以外,在地方上,隻有在某些比較安靜的區域,例如舒州地區,文人才能保住他們的位置。無論是為了他們自己,還是為了文官集團,他們都會不由自主地采取對武人的抵制措施。
例如今日之事,按理說,王博應該感謝劉鼎的鼎力相助,但是他沒有,這裡面顯然是文官對武将的誤解在作怪。劉鼎在霍山縣的所作所為,王博多少都會知道一些,因此很可能已經将劉鼎列入了“亂臣賊子”的行列,隻是因為鞭長莫及,心有餘而力不足,才會顯得如此的冷淡,沒有緻謝就匆匆離開了。由此可以推斷,除非是遇到非常棘手的事情,王博是絕對不會主動地求助于武人的。
劉鼎點點頭,緩緩地說道:“舒州的形勢越是複雜,越是對王博不利,他來找我們的時間就越快。我們倒不用急,按時趕到懷甯就行了。骞迪,這些伏遠弩和擘張弩都是好東西,派人送回去霍山縣交給沈夢他們,如果淮西軍從走馬崗進攻的話,足夠他們頭痛幾天的。”
蕭骞迪笑着說道:“省得!”
一行人回到三祖廟,王博和殷紅林已經走了,千藏大師也已經龜縮到覺寂塔,隻有知客僧在門口迎接他們,殷紅林在這裡留下了足足一斤的天柱劍毫作為感謝,但是知客僧始終擋在門口的位置,顯然是因為他們煞氣太重,怕影響了寺廟中的佛氣,不讓他們進門。知客僧委婉的表示,時間已晚,他們不再接待客人,連顧琦方也客客氣氣的被請了出來,大家當即告辭離開。
蕭骞迪偷偷地說道:“佛門不是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嗎?怎麼看到我們好像老鼠看到貓似的?”
藏勒昭冷冷的說道:“下次和别人說話之前,麻煩你将臉上的血擦幹淨以後再說!”
劉鼎等人告别三祖寺,下了天柱山,繼續向南趕路,很快就到了舒州治所所在地:懷甯。
盡管中原已經戰火紛飛,生靈塗炭,懷甯卻還保持着相對的安靜,街道上人來人往,兩邊都是地攤兒,吆喝聲此起彼伏,相對于劉鼎看見過的所有城市而言,懷甯是最繁華的了。如果不是因為淮西軍的前鋒已經到了桐城,懷甯或許會更加的繁華。盡管如此,當他們大搖大擺的攜帶着武器進城來,守城的士兵也沒有格外刁難,可見這裡的民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