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刀劈三關(1)
馬殷這段時間一直很燥火,随着夏天的到來越來越燥火。
劉鼎的反應好快,竟然敢抛卻整個江南于不顧,冒這麼大的風險前來襲擾襄州,擺明了就是和他馬殷耗上了。他馬殷從荊州急匆匆的趕來,到達襄州還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後腳劉鼎也跟着從江南殺到了襄州,正是俗話說的不是冤家不聚頭。隻是,淮西軍剛剛占領了襄州,屁股都還沒有坐熱,他立刻伸手來搶,實在是太過分了。
欺人太甚!
是可忍,孰不可忍?
馬殷想方設法的糾集一切可能糾集的兵力,在襄州的周圍布下了天羅地網,等待鷹揚軍的到來。他就不信作為襄州的主人,憑借如此想要的地方,他就無法擋住劉鼎的進攻。在這之前,馬殷和劉鼎并沒有親自交過手,淮西軍在鷹揚軍面前的慘敗,和馬殷沒有太大的關系。但是,大家畢竟都是淮西軍,兔死狐悲,同仇敵忾,如果他馬殷能夠殺殺鷹揚軍的傲氣,那還是非常有意義的。
秦宗權沒有援兵到來,讓他有點力不從心的感覺,沒有來自蔡州的軍隊,總是讓人感覺有點不踏實。淮西軍的隊伍太雜了,水平也是參差不齊,秦宗權的建軍方針是來者不拒,隻要是活人都要。結果淮西軍有些部隊的戰鬥力很強,強到别的節度使軍隊聞之色變,例如血霸都,有些部隊的戰鬥力卻很弱,弱到數萬人打數千人,都無法取勝,這時候集中到襄州的,偏偏都是戰鬥力很弱的部隊。
那些從荊州調來的部隊,馬殷對他們的實力是非常清楚的,六七萬的淮西軍,攻打隻有七八千人防守的荊州城,居然打了差不多兩年的時間,而且荊州守軍還是一群盜賊,故淮西軍的戰鬥力水平可想而知。指望他們防守襄州,實在是太困難了,可是,在他将襄州本地的隊伍拉起來之前,他不得不依靠這些來自荊州的部隊。
不過,這還不是讓馬殷最惱火的,劉鼎的迅速到來,秦宗權沒有援兵,他馬殷都是可以淡然面對的。但是,秦宗蘅的到來,讓馬殷非常的不舒服,除了虐待自己的頭發之外,頗有些無計可施的味道。前兩天,從蔡州傳來令人沮喪的消息,就是秦宗權決定派人加強襄州的指揮,委任自己的弟弟,吳王秦宗蘅作為襄州都指揮使,負責襄州的整體防務,從職務上來講,馬殷也要聽從他的指揮。
在秦家三兄弟裡面,隻有一個人是勉強合格的,這個人就是秦宗權。畢竟是戰場上摸爬滾打出來的人,秦宗權對戰争有天生的觸覺,能夠在危險到來的時候,迅速找到應對的辦法。當初的秦宗權僅僅是個小小的牙将,可是現在的秦宗權,已經是大齊國的皇帝,這是靠真本書打下來的江山。遺憾的是,他的兩個弟弟完全沒有哥哥這樣的水平。
秦宗言和秦宗蘅兩人,貴為大齊國的王爺,馬殷不知道用什麼形容詞去形容他們,想到的最多的詞語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之前要不是因為秦宗言的瞎指揮,荊州早就打下來了。結果就是因為秦宗言的存在,足足打了兩年的時間,就令馬殷自己都想不到秦宗言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古怪的想法。耗費了如此之多的人力物力,最後卻隻拿下了一座爛城,可謂是得不償失。眼看比秦宗言有過之而無不及的秦宗蘅又要來了,這襄州……
秦宗權的這個任命,還表現出一個強烈的信息,就是這位大齊國皇帝并不十分信任他馬殷。以前淮西軍剛剛崛起的時候,秦宗權是充分放權的,孫儒、鹿晏弘都是在那個時候開始崛起的,他們都有自己的人馬,在淮西軍的旗幟下戰鬥,為淮西軍打下了大片大片的地盤。那時候的秦宗權,是很爽快的,隻要是你打下的地方,基本上都歸你,他是不怎麼過問的。
可是随着淮西軍的壯大,秦宗權反而越來越小氣了,越來越不相信身邊的人了。尤其是登基以後,對部下的猜忌更深。幸好孫儒在登基的時候沒有回來,否則等待他的,絕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處罰。還有艾飛雨,多麼出色的後起之秀,結果秦宗權硬生生的将他送到了鷹揚軍的那邊。還有王建也是,如果不是秦宗權的胡亂猜疑,王建也不會感覺朝不保夕,不顧一切的投降了朝廷。在幾個優秀的大将都離開了秦宗權以後,秦宗權的大齊國,是越來越暮氣沉沉了。
馬殷也有自己的嫡系部隊,此刻就在許州和宣武軍交戰,馬殷請求将這些部隊調到襄州,替換來自荊州的部隊,可是秦宗權就是不肯将他們調到襄州來,最後馬殷哀求的實在急了,他就将軍官調過來了,隊長以下的人員卻一個都沒有動。襄州的馬殷,有官沒有兵,許州的淮西軍,卻是有兵沒有官,這樣的調動方式,充分顯示了秦宗權的“深謀遠慮”。
本來以為進入襄州可以展開一番大事業,對于任何人來說,這都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馬殷也因此熱血沸騰了足足半個月。可是秦宗權的這個動作,讓馬殷好像被兜頭破了一盆冷水一樣,無法形容眼前的感覺。秦宗權不但沒有給他嫡系的部隊,甚至還将秦宗蘅調過來坐鎮,這其中的意味……最終,他全身沸騰的血液,都好像掉入了冰窖裡面,被完全凍結起來了。
馬殷用力的拔掉腦袋上的頭發,用疼痛結束了自己的胡思亂想。自從進入襄州以後,馬殷就不斷的揪自己的頭發,借此來打斷自己的胡思亂想,結果他現在的頭發是越來越稀少了,腦門附近都漸漸發展成地中海了。
“石梁山那邊有消息傳來沒有?”突然間,馬殷轉過頭問自己的謀士高郁。
“沒有。”高郁低聲的說道。
“這是第三天了……”馬殷自言自語的說道,眼神有些古怪的看着窗外。
高郁沉默不語,隻是默默的整理着情報資料。
兩人都有些不祥的預感,仿佛石梁山就是個跳蚤,随時都會脫離自己的控制。按理說,鷹揚軍應該還沒有進入石梁山區域,安仁義和襄州的聯系是不會被切斷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安仁義沒有主動派人向襄州彙報情況,或許是安仁義忘記了,或許是安仁義覺得沒有必要。事實上,前者是不可能出現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後者:安仁義不想向襄州天天彙報。換句話來說,在安仁義的眼中,他馬殷的地位并不是很重要的。
現在的襄州淮西軍,來源非常的複雜,除了馬殷自己帶出來的少量部隊之外,其餘大部份都是來自五湖四海,四面八方,南到荊州,北到鄧州,東到穎州,西到金州,全部都有,還有大量慕名前來的馬賊。正規軍絕大多數都來自荊州,是馬殷用襄州的美女和秦宗言交換過來的,其餘的大部分都是來自壽州、申州等地,這種臨時湊合到一起的部隊,想要形成戰鬥力,其難度可想而知。
尤其是軍官和士兵不是同一個地方來的,很容易出現問題。淮西軍和别的軍隊不太一樣,在軍隊内部實行的還是類似于宗教式的管理,小帥下面就是各個堂主、壇主之類的,他們是可以自由擴軍的,隻要抓到活人,他們就可以增加自己屬下的人數。所以,往往每個堂主、壇主下面的人數都很多,可是真正有戰鬥力的卻沒有多少。馬殷接管這些部隊以後,頭件事情就是剔除那些老弱病殘,隻留下精壯的人員,結果經過精簡以後,他愕然發現,精簡後的部隊人數,隻有精簡前的三成還不到,這個比例也太讓人吃驚了。
幸好,東面的隋州沒有出現問題,使得馬殷有足夠的時間來慢慢的統合這些隊伍,慢慢的在這些烏合之衆裡面建立自己的威信。襄州當地的民衆精壯,也都被馬殷集合起來了,強行編入淮西軍裡面。但是,他們隻能依靠城牆作戰,是萬萬不能進行野戰的,否則,很容易在一場戰鬥以後就全部潰散了。
當時臨時委派段玉到隋州去,也是個無奈之舉,段玉雖然年輕,可是在鄧州還是有些出色表現的,畢竟能夠控制住場面,不像荊州的淮西軍本事沒有,脾氣卻很大。荊州來的那些淮西軍,馬殷實在是不相信他們。他們和鷹揚軍根本就不在一個層次上,面對面的厮殺,隻有潰敗的份。
如果沒有秦宗蘅的到來……
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這個人!
馬殷下意識的拔着自己的頭發。
高郁陰郁的說道:“屬下擔心隋州……”
馬殷說道:“嗯!”
高郁說道:“段玉畢竟年輕,萬一出現意外情況,鷹揚軍就會直接殺到襄州。”
馬殷說道:“早上送來的消息,還算好,段玉雖然年輕,可是在鄧州也有一段時間了,他知道如何處理突發情況的。”
因為另外一個謀士史光璧不在,高郁無法做出太多的判斷,他擅長的主要是後勤組織工作,對于敵人行動的判斷,沒有太多的研究。對于軍事謀略來說,史光璧的水平要遠在他之上,這時候最應該陪伴在馬殷身邊的,應該是史光璧而不是他高郁。但是史光璧有一項更加傑出的本事,就是外交,這是個舌燦蓮花,活人說死,死人說活的人物,為了充分發揮它的長處,,馬殷讓他到鄧州和唐州借兵去了。
由于兵力嚴重不足,馬殷現在是發瘋似的從各地抽調兵力,嗯,準确來說,這不叫抽調,這叫協調,又或者叫借調。馬殷用襄州的金錢、美女、資産來換取其他淮西軍将領的幫助。趙德湮投降後的襄州,什麼都不多,就是積累的錢财多,夫人小姐太太多,這些,都是别的淮西軍将領期盼的戰利品,經過史光璧的解說,馬殷往往可以用一個女人換到上百的淮西軍士兵。此外,在鄧州和唐州一帶,有很多隸屬于淮西軍的盜賊,馬殷希望将這些人收買到襄州來,加強襄州的防務。
無意中想到了薛茗兒,馬殷的眉頭悄悄的皺起來。薛茗兒完成任務以後,并沒有立刻回去蔡州,而是在襄州繼續逗留,卻沒有繼續和趙德湮在一起,而是在一座偏僻的小院子隐居,再也不和趙德湮見面。馬殷進入襄州以後,解除了趙德湮的所有權力,趙德湮馬上就後悔了,痛哭流涕,斥責淮西軍忘恩負義,過橋抽闆。馬殷沒有殺他,而是将他暫時軟禁了起來。
這個薛茗兒,天知道她還留在襄州做什麼?
馬殷坐下來,慢慢的端起了茶杯。
他喜歡品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