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2)
“上!上!上!”
罡字營和忠字營這邊,軍官同樣在歇斯底裡的吼叫着,但是他們的意思卻是重新上弩箭。
弩箭的殺傷力是有目共睹的,如果能夠在敵人到達自己之前,重新發射一次又或者是數次弩箭的話,無疑将會極大的打擊敵人的士氣,降低敵人的戰鬥能力。然而,這個願望看起來非常的簡單,但是做起來很不容易。弩箭的操作,是非常繁瑣的,尤其這些大型弩機,都是最原始的機械,零部件很多,而且還十分脆弱。裝填弩箭每個人都會,但是要将裝填弩箭的時間縮到最短,非得經曆幾千幾萬次的嚴格訓練不可。忠字營本來就沒有配備太多的大型弩機,大部分的弩機都在罡字營,偏偏罡字營又都是新兵,士兵卻還沒有操作熟練,手忙腳亂之下,有兩台弩機當場就損壞了。欲速則不達,正好應了這句古語,韋國勇也隻好視若無睹。
對面的淮西軍士兵,顯然知道這一點,他們就是要利用這個空當,因此,他們前進的速度越來越快,甚至已經不再保持隊列的嚴密整齊,而是試圖盡可能縮短通過開闊地的距離。他們的軍官雖然竭力的想要恢複隊伍的完整,可是在弩箭的威脅下,大部分的士兵還是選擇了快速向前,盾牌因此出現了更多的縫隙。
“加快前進!”
混在隊伍中的淮西軍軍官,發現隊伍已經沒有辦法維持整齊,于是幹脆同意了士兵們的要求,揮舞着手臂,大聲喝令士兵們加速前進。他這個動作暴露了他的身份,馬上給他帶來了緻命的後果。隻聽到嗖的一聲,一枚鐵骨箭迎面飛來,正好射中他張大的嘴巴。箭镞從他的嘴巴裡射進去,然後從後腦勺穿出去,釘在他身後的淮西軍兇膛上,結果這個淮西軍軍官不由自主地向後倒下,和後面中箭的淮西軍士兵重疊在一起,緩緩地倒下,卻沒有看到鮮血湧出。
他旁邊的另外一個淮西軍軍官大吃一驚,急忙招手喝道:“盾牌!”
嘭!
又是一枚箭镞破空而來,剛好射在那個淮西軍的腦門上,結果那個軍官的腦袋如同炸裂的大西瓜,裡面紅的、白的全部都迸射出來,飛濺的周圍的淮西軍士兵身上。幾乎所有的淮西軍士兵都情不自禁的一窒,急忙舉起盾牌掩蓋住自己的身體。他們都以為箭镞是來自保信軍的弩機,隻有弩機射出來的箭镞,才有如此強悍的威力,隻有極少數人看到了,在保信軍最後面的隊列中,一個神情冷漠的弓箭手緩緩地垂下鐵臂弓。
“好!”
劉鼎情不自禁的說道。
這個白欽翎的箭術簡直讓人難以置信,這樣的力度,這樣的準頭,如非親眼所見,簡直聳人聽聞。天下之大,奇人輩出,不知道有多少這樣的奇人,能夠聚集到自己的旗下?而自己的對手,又擁有多少這樣的能人異士?
白欽翎面色冷漠,似乎根本沒有聽到劉鼎的喝彩。
“弓箭手!預備!”
幾乎是同一時間,罡字營和忠字營都傳來弓箭手軍官尖銳的呼嘯。
所有的弓箭手同時身體先後跨開一步,舉起蛇脊長弓,斜向上三十度拉開弓弦,将弓弦拉至滿月狀态。
前進中的淮西軍,立刻意識到了危險,他們拿出了吃奶的力氣,将所有的盾牌都舉起來,擋住自己的身體。
“放!”
弓箭手軍官發出淩厲的斷喝。
嗖嗖嗖!
原本陽光明媚的天空,突然變得陰暗起來,所有人都覺得自己眼前有種突然發黑的感覺,眼前的景物突然消失,原來是密密麻麻的箭镞,遮蓋了太陽的光芒。密集的箭镞,如同是死神發出的呼嘯,向着目标狠狠地飛去。
啪啪啪!
箭镞好像雨點一樣的落在淮西軍的隊列中,發出雜亂無章的聲音。有些箭镞被鐵盾擋住了,當場折斷,箭杆無奈的掉在血泊中;有些箭镞,卻射在木制的盾牌上,緊緊地咬在上面,隻有箭杆在不停的搖晃;更有些箭镞,穿透了盾牌之間的縫隙,直接射入了淮西軍士兵的身體;還有些箭镞,箭杆雖然折斷了,可是被撞偏的箭頭,依然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射中了敵人的大腿或者是腳闆,帶來陣陣的慘叫和呻吟。
那些倒黴的淮西軍士兵,有人手臂中箭,有人腦袋中箭,有人大腿中箭,有人身體中箭,甚至還有人屁股中箭……天知道箭镞為什麼會射中他們的屁股。慘叫聲和呻吟聲,伴随着箭镞不斷落下的嗖嗖嗖聲,還有箭頭撞擊在盾牌上的或高或矮的聲音,夾雜着弩機發出的嗡嗡聲,交織成一曲死亡的交響樂。當然,沒有人有心思欣賞這種交響樂。
箭镞帶來的劇烈痛苦,超越了部分士兵的人手極限,他們的盾牌,不停的搖晃,有的甚至直接掉了下來,失去了盾牌的掩護,他們隻能成為下一批箭雨中的箭靶子。事實上也是如此,伴随着令狐翼等人的尖叫,保信軍弓箭手随即發出了第二波的齊射,密集的箭镞再次落下,那些倒地的淮西軍士兵,大部分都成了刺猬,不少人都被長長的箭镞牢牢的釘在了地上。
不斷的有人倒下,前進中的淮西軍隊伍,不可避免的出現了一些混亂,使得盾牌之間的空隙越來越大,然而,他們大體上的隊形,還是非常完整的,畢竟,他們集中了所有的盾牌,在相當大的程度上擋住了對方的箭雨,雖然不斷有人倒下,但是還沒有傷及到他們的元氣。
“還擊!”
經曆了保信軍的連續三次齊射以後,淮西軍的弓箭手也進入了射程,他們的軍官随即大聲地呼喊起來。
所有的淮西軍弓箭手,也都舉起了弓箭,毫不留情的射出了他們今天的第一批箭镞。弓箭手一直是淮西軍的弱項,因為他們的箭镞基本上隻能依靠搶掠進行補充,戰鬥的時候比較難調配,但是今天這股淮西軍,擁有相當數量的弓箭手,他們在戰勝保信軍的時候,繳獲了數量衆多的蛇脊長弓,他們很快就将這種武器用到了戰場上,對付他們原來的主人。
嗖嗖嗖!
密密麻麻的箭镞同樣掠過長空,向着保信軍的隊列飛來。太陽的光芒再次被遮蓋,天地間變得陰暗一片,所有人都覺得眼前一黑,仿佛眼前的景物都瞬間籠罩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處在最前面的保信軍士兵,下意識的舉起盾牌,他們使用的都是制式的盾牌,上面是橢圓形的,下面卻是尖的,這是單兵使用的盾牌,在防護弓箭射擊方面,效果還是很好的。
但是,受傷的人總是有的,例如李天翔。這種盾牌相互之間的連接,并不是非常嚴密,同樣存在着巨大的縫隙,敵人的箭镞從縫隙之中落下,經過盾牌邊沿的碰撞,改變了方向,到底是射向哪個地方,真是隻有天才知道了。李天翔很不幸成了犧牲品。箭镞從天空中落下,第一枚箭镞就射中了李天翔的腳趾,将他的左腳牢牢地盯在了野草中。
李天翔低頭看了看,這是一枚非常普通的生仳箭,肩頭是黑色的生鐵,箭杆是開水浸泡過的毛竹,很細,很長,插在地上還在不停的搖晃,李天翔覺得自己甚至可以聽到箭杆晃動而發出的嗡嗡聲,當然,戰鬥經驗豐富的他,知道這是一種錯覺,一種因為疼痛而帶來的錯覺。他手中努力的舉着盾牌,以免随後飛來的箭镞繼續射到自己,盾牌隻能護住大半個身體,根本無法防住他的腳闆,他隻好冀希望于老天,千萬不要将自己的右腳也釘在地上,否則,就真的是太糟糕了。
幸好,第二枚箭镞并沒有落下。
然而,李天翔不能動,他如果一動,周圍的保信軍士兵非得動搖不可,他現在不是一個小小的什長,而是在火線上臨時提拔的旅帥,他率領的忠字營甲旅,原本就是彭勃的部隊,是忠字營最精銳的部隊,這些人,雖然暫時被劉鼎鎮住了,可是他們的心思是最難捉摸的,如果自己稍微動一動,很有可能會被這些用逃命的名義來煽動其他士兵退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