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大江東去(2)
早晨的江面,濃霧缭繞,五十丈之外不見人,對于雙方來說,都是厮殺的好時機。所有的戰術,所有的謀略,都可以在這種天氣中發揮的淋漓盡緻。所有的勇氣,所有的毅力,都将在這白色的濃霧中盡情的展現。同時,所有的錯誤,所有的運氣,也都在這裡得到老天爺的印證。然而,交戰的雙方,卻都好像沒有施展謀略的意思,因為雙方都知道,謀略和戰術并不能解決問題,最終決定性的,還是雙方的實力。
“将我的将旗豎起來!讓每個人都看到!兄弟們,現在的情況大家已經很清楚了,鷹揚軍對我們步步緊逼,緊追不舍!我們隻有前進,沒有後退!在你們的背後,就是潤州,就是我們的家鄉!如果我們退一步,萬惡的鷹揚軍,就會沖到潤州城下,就會屠殺你們的親人,屠殺潤州的父老鄉親,我們的妻子兒女,我們的财富都會被他們掠奪一空!我們都是鎮海的子弟,我們都是鎮海的勇士,為了我們的親人,為了我們的父老鄉親,大家須當奮勇前進,格殺敵人于江面之上,用敵人的鮮血,來染紅這滔滔的江面!”
鮑澤煥豪情煥發,揮舞着指揮刀,激昂的對自己的麾下發布命令。
“拼死決戰!”
鎮海軍的水手們受到了鼓舞,紛紛激奮的吼叫起來。
為了防止被江水沖走,造成隊形的混亂,鎮海軍的樓船一字排開,遠遠的看過去,就如同是一堵白色的牆,将江面牢牢的截斷了,哪怕是正在飄散的濃霧,也無法沖開這堵牆的阻攔。在這堵牆的上面,鎮海軍水軍的旗幟高高的飄揚,中間還有鮑澤煥的将旗,對于鷹揚軍水軍來說,是個不大不小的刺激。本來他們以為鎮海軍水軍在金陵城戰敗以後,會表現的比較消極被動的,可是鎮海軍水軍居然選擇了擺開陣勢正面迎擊,讓鷹揚軍全軍上下都覺得非常的窩火。他們要是不将鎮海軍水軍再次壓下去的話,就枉稱控制長江了。
“兄弟們,這裡就是長江的出海口了!通過了這裡,我們就可以直接進入大海!馳騁于大海之上,是我們每個水手的夢想!現在,萬惡的鎮海軍水軍擋住我們的去路,我問你們怎麼辦?”
雷洛同樣高聲吼叫起來。
“消滅他們!”
鷹揚軍的水手們同樣激奮的回答。
“我們面前的鎮海軍水軍,是周寶用來控制鎮海人民的工具,他們隻知道搜刮鎮海的錢财,根本不管老百姓的死活!鮑澤煥和周海濱就是就是兩個最大的吸血鬼!劊子手!鎮海的人們都恨不得喝他們的血,吃他們的肉,抽他們的筋,扒他們的皮,碎他們的骨!根據我們的情報,周寶積累起來的财富,幾十個房間都裝不完,要是全部扔到長江裡面來,長江都會斷流!可是,鎮海的人民,卻窮的連褲子都沒有得穿,一百個人裡面,至少有九十九個人吃了上頓沒有下頓,甚至是賣兒賣女,妻離子散!大家說,這樣的世界有天理嗎?我們能容忍嗎?”
龍歌站出來,大聲的疾呼,脖子上的紅絲巾,在江風的吹蕩下,顯得格外的醒目。這段話,是劉鼎告訴他的,要他在開戰之前,用這段話來激勵廣大的鷹揚軍水手。劉鼎深深的知道,鎮海軍水軍已經沒有退路,他們必定要負隅頑抗,鷹揚軍水軍必須在士氣上壓倒對方,才能取得最終的勝利。
“沒有天理!”
“不能容忍!”
聽說周寶積累起來的财富居然可以讓長江斷流,所有的鷹揚軍水手,熱血馬上就沸騰起來了,跟着龍歌大聲疾呼。
“打倒周寶!”
“打倒周寶!”
“打倒鮑澤煥!”
“打倒鮑澤煥!”
“打倒一切的牛鬼蛇神!”
“打倒一切的牛鬼蛇神!”
龍歌叫一句,鷹揚軍水手們就跟着叫一句,他們完全不明白這樣叫的含義,更不知道什麼叫做“牛鬼蛇神”,但是在叫聲中,他們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沸騰,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腦子在充血,好像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恨不得馬上插上一雙翅膀,飛到對面的鎮海軍樓船上,将那些所謂的“牛鬼蛇神”碎屍萬段。
“為什麼自從蔣幹以後,還有人這麼愚蠢呢?”在大黃蜂号船上,雷洛聽着不遠處傳來的激昂的歡呼聲,忽然笑着對雷暴說道。将所有的船隻都連接在一起,隻有中計以後的曹操,才會做這樣的蠢事。鮑澤煥如果不是老年癡呆,就是腦子進水了,明明知道鷹揚軍水軍攜帶有大量的火船,他們還敢這樣子幹,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不知道。”雷暴老老實實的回答。他文化水平低,對于蔣幹和曹操的事情不是很了解,火燒赤壁的故事也隻聽了個大概,但是對方将所有船隻集中在一起,相互間的距離還不到一丈,的确是一把火就可以燒掉的。這年代的戰船,都是木頭做的,為了保證甲闆和船舷不被江水腐蝕的太快,都大量的使用桐油來粉刷,包括船帆在内。桐油是非常易燃的,一旦着火,想要撲滅,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龍歌做完戰鬥動員以後,雷洛當即下令準備火船。一會兒以後,六條火船緩緩的放出去,火船上面捆着團團的棉花,棉花用桐油和菜籽油混合浸泡過,已經變成了暗黑色,散發着濃郁的菜籽油的味道。棉花被點燃以後,火勢非常的猛烈,純青色的火苗騰騰騰的燃燒着,一旦撞上鎮海軍水軍的戰船,肯定會将它們燒穿的。火船被順流緩緩的釋放下去,距離鎮海軍的戰船越來越近,然而,當火船快要靠近鎮海軍水軍的時候,隻看到圓覺号樓船上面的旗幟不斷的擺動,那些鍊接在一起的鎮海軍戰船,就各自散開了。
原來,鎮海軍水軍根本不是用鐵索連在一起的,而是用普通的繩索鍊接起來的,必要的時候,它們完全可以分開。發現鷹揚軍水軍采用了火攻以後,鮑澤煥馬上下令各船散開。果然,六艘燃燒着的火船,從鎮海軍戰船的縫隙間過去,沒有産生任何的作用,最終消失在越來越稀薄的白霧最深處。鎮海軍戰船上的水手,都發出輕蔑的呼喚聲,似乎是在嘲笑鷹揚軍水軍的拙劣表現。
“敢跟老子玩花樣!全力進攻!”
雷洛狠狠的吼叫起來。
呼呼呼!
投石機最先呼嘯起來,一枚枚的石彈淩空而起,狠狠的砸到鎮海軍水軍戰船的上空,然後再重重的砸下來。石彈不斷的落在江面上,濺起一條條高高的水柱,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濃霧還沒有完全散開,雙方其實都不是看的很準,因此石彈落下去,基本上都是砸空的,原本平靜的江面,被石彈不斷的砸起高高的水柱,逐漸變得激蕩湧動起來,形成了一道道雜亂的波浪,雙方的戰船都随着波浪開始輕微的起伏。
當然,誤打誤撞之下,也有些鎮海軍水軍的小船被砸中,石彈從天空中落下,多半是首先撕裂了它們的船帆,然後再狠狠的撞到甲闆上,在甲闆上砸出一個大洞來。如果是樓船,這樣的一兩個洞,并不礙事,可是小船就不行了,甲闆的下面,就是船底。石彈砸穿了甲闆以後,多半還會砸穿船底,于是大量的江水湧進來,這些本來就脆弱的小船,就隻有沉沒的份了。
隻看到在濃霧中,偶爾有一兩艘的走舸或者遊艇之類的,在江面上不斷的旋轉,桅杆東倒西歪的,船帆也是搖搖晃晃的,船上的人卻在埋頭往外面澆水,這就是被擊中的船隻。随着江水的湧入,這些小船一般都會緩緩的沉沒,最後隻有一根桅杆直直的從水面上刺出來。如果江面上的波浪湧動的厲害,這根桅杆就會突然傾斜,然後向旁邊插落,最後在江水的浮力作用下,将整艘小船突然從江水中翻出來,底朝天的倒扣在江面上,然後再緩緩的沉沒,從此徹底的消失。
啾啾啾!
雙方的大型弩機也開始呼嘯起來,一枚枚的箭镞尖叫着掠過江面,向着自己的目标飛過來。鎮海軍戰船在下遊,鷹揚軍水軍在上遊,雙方的弩箭你來我往,兩邊的船隻都中了不少的弓箭。一般來說,弩箭對于大型樓船來說,沒有太大的作用,隻能努力的殺傷對方的人員。其中最緻命的地方,依然是在操帆的水手上面,那些處在桅杆頂端的操帆水手,完全暴露在弩箭的面前,沒有絲毫可以躲避的地方。順流而下的鷹揚軍水軍,完全不用水手操帆,隻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桅杆,而逆流迎戰的鎮海軍水軍,卻不能沒有操帆的人,這樣一來,雙方的優劣馬上就體現出來了。
嗖嗖嗖!
鷹揚軍水軍樓船故意調高了一些弩機的發射角度,使得持續不斷的弩箭,紛紛射向鎮海軍水軍戰船的桅杆頂端。弩箭呼嘯着掠過,撕碎了船帆,發出嘎嘎嘎的刺耳的聲音,有的弩箭直接打在了桅杆上面,箭頭深深的刺了進去,箭杆還在劇烈的顫動。在桅杆上面操作船帆的鎮海軍水手,運氣好的,可以躲過一兩輪的弩箭射擊,運氣不好的,在第一輪弩箭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被弩箭從桅杆上射下來了。幾輪的弩箭過去以後,桅杆頂端通常都不會還有人幸存了。
沒有了足夠的水手控制船帆,鎮海軍戰船的穩定性自然而然的受到了影響,使得它們的投石機和弩機射擊準度,都要大大的降低,好多弩箭都不知道射到哪裡去了,投出去的石彈,有的就落在兩軍交戰的中間,距離目标還有二三十丈。各艘船的指揮官,都不得不用各樣的辦法,勒令自己的水手,勇敢的爬上桅杆上面去,調整船帆,為此甚至不惜殺人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