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1)
晚上,令狐翼前來報告:“殷紅林和薛檀雅都來了。”
劉鼎驚喜的說道:“是嗎?”
殷紅林來了不奇怪,怎麼薛檀雅也來了?
自從那個瘋狂的夜晚過去以後,薛檀雅的倩影,就永遠的埋藏在了他的心底,他以為她從此以後,應該不再回來了,于是,那個瘋狂的夜晚,既成了最美的懷念,卻也成了永久的回憶。沒想到,兩年多的時間過去,薛檀雅居然又回來了。遺憾的是,薛檀雅是獨自回來的,并沒有懷有他的孩子。
心底下泛起層層的暖意,他當即說道:“我到碼頭去接他們。”
但是他還沒有走出紫園,殷紅林和薛檀雅已經進來了。
薛檀雅離開中原兩年多的時間,似乎稍微變黑了一點,身上穿着黑色的皮衣,手中拿着一條短短的皮鞭,不知道是用來做什麼的,顯得更加的妩媚動人,同時帶有一股盛氣淩人的味道。原來的長頭發,變成了短發,顯得飒爽英姿,再也不是以前那麼猶豫的白衣女子了。海風将她的臉吹得隐約有些泛紅,沒有蘇幼惜等人的嬌嫩,卻要多了幾分的剛強。
劉鼎忽然明白,薛檀雅不再是以前的薛檀雅,不再是以前那個受人欺負的薛檀雅,現在的她,已經是縱橫海上的女商人,那根短短的馬鞭,正是她身份的象征。她有自己的船員,有自己的船隊,有自己的事業,有自己的獨立空間,她不用再看别人的臉色行事,她,終于完全解放了自己。
或許,她的距離和自己拉遠了,但是劉鼎願意看到這樣的變化。
殷紅林立正敬禮:“大人……”
薛檀雅卻是輕輕的拖長了語調,笑眯眯的說道:“劉大人,我們又見面了。”
劉鼎微笑着說道:“請!”
将他們帶到自己居住的碧霞樓,劉鼎笑呵呵的說道:“我可真是沒有想到你們會聯袂前來。”
這碧霞樓是劉鼎自己住宿,附帶會見屬下的地方,進來的地方乃是個小花廳。地方雖然不大,卻是十分的安靜,很對薛檀雅的胃口。碧霞樓剛好可以對望菊花台,窗外就是絢爛的金菊。這時候陽光普照,盛開的菊花看起來金燦燦的,将整個紫園都變成了一片的金黃。
她進入花廳以後,一直站在花窗的後面,津津有味的看着外面怒放的金菊。那站立的姿勢,就如同是站在船頭的甲闆上,看着無邊無際的大海。從背後看過去,劉鼎可以清晰的看到,在薛檀雅的身上,多了很多波斯特有的飾物。
劉鼎說道:“紅林,你是怎麼遇到她的?”
殷紅林笑着說道:“屬下是搭上了薛小姐的快船,否則,還要多等好幾天才能到達開封呢!”
對于劉鼎和薛檀雅之間的事情,殷紅林是知道的比較多的,當時在鵝心島發生的事情,鷹揚軍的高層基本上都知道,因此也沒有怎麼拘束。他原來一直坐鎮鄂州,監視嶽州刺史杜洪,後來鷹揚軍北上,他就離開了鄂州,到舒州去幫助組織軍隊增援,再後來,又到了鎮海,幫助裴易靖處理鷹揚軍的後勤,主要還是糧食和食鹽的問題。
這次他帶來了龐大的隊伍,數量足足有兩百多人,都是鎮海地區各界的代表,也有來自宣歙地區的。這個隊伍,可以說是觀戰代表團,他們到來開封的目的,就是想親眼見到鷹揚軍和突厥騎兵的決戰。說真的,對于劉鼎悍然和突厥人正面決戰的行動,很多民衆心底下都沒有底,兩個腿的怎麼對付得了四條腿的人呢?不少人都覺得,可能是劉鼎被勝利沖暈了頭腦,做出了錯誤的決策。
但是無論如何,劉鼎已經做出了決戰的對策,鷹揚軍轄下的所有民衆,當然要全力以赴的支持。一旦鷹揚軍戰備,淮南地區必然會遭受到突厥騎兵的蹂躏。除了積極參軍備戰以外,到前線為參戰的鷹揚軍戰士打氣,也是非常重要的工作。殷紅林從江南帶來了各界的代表,就是要給入駐王滿渡的鷹揚軍将士,打上一支有力的強心劑,激勵他們戰勝突厥人。
除了帶來大量的觀戰人員之外,殷紅林還有一件迫切事情,需要聽取劉鼎的指示。這件事本來和他無關,可是他這幾個月偏偏正好主管與其相關的事情,他發現了問題以後,覺察到問題的嚴重性,于是直接向劉鼎報告相關的情況。
原來,是鷹揚軍的食鹽供應出了問題。
劉鼎讓他坐下來,緩緩的說道:“你慢慢說。”
殷紅林坐下來,将目前鷹揚軍掌握的食鹽供應情況詳細的向劉鼎彙報。
食鹽,一直都是國家的經濟命脈,自從人類有曆史以來,就和人類的生活密不可分,沒有哪個正常人,可以在日常生活中忽視鹽的存在。由于食鹽是不可或缺的民生物資,無論是哪一個國家,哪一個勢力,掌握政權以後的首要任務,都是對鹽業實行國家專營,禁止私人買賣,鷹揚軍也不例外。
自從當初劉晏實行鹽業改革,大大提升了食鹽的稅率,極大的增加了國家收入以後,鹽稅收入就成了國家财政的主要收入之一。到唐懿宗時代,鹽稅收入甚至占了國家收入的八成以上。天下大亂以後,鹽稅收入也成為各個地方勢力的主要财政來源。鷹揚軍建立以後,也成立了專門的食鹽管理局,對食鹽的生産、運輸、販賣進行全面的管理。
目前鷹揚軍的食鹽來源,主要是來自潤州、常州的海鹽,還有部分是從益州販賣來的井鹽。其實,認真說起來,鷹揚軍目前的食鹽産量,隻能說是勉強能夠滿足需要,在某些偏僻的地區,甚至不能滿足需要。随着鷹揚軍控制區域的擴大,尤其是壽州、穎州等地先後納入鷹揚軍的管轄範圍,食鹽的供應出現了較大的缺口,以緻引起了價格的攀升。
這次鷹揚軍進入開封,被突厥人圍困了四個多月以後,在水軍送來的第一批物資裡面,就有幾百擔的食鹽。這些食鹽都是殷紅林臨時從鎮海地區抽調出來的。如果不是他臨時抽調這些食鹽,或許他還不能及時察覺到這個問題。當他将四百多擔的食鹽抽調到開封以後,鎮海地區的食鹽價格,還有舒州、宣歙地區的食鹽價格,都急促上漲,有些地方甚至出現了搶購風潮,部分鹽商趁機擡高價格,引來很大的波動。
殷紅林自己惹出來的事情,當然是自己去擦屁股解決。他用了兩個月的時間,全面調查鷹揚軍食鹽的生産、運輸和販賣情況,最後得出的結論是:鷹揚軍的食鹽供應量,大大不足,中間存在至少一千石的缺口,而且随着控制區域的擴大,這個缺口會越來越大,任何的調劑措施,都無法平衡缺口。
聯想到鷹揚軍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有可能控制中原地區,控制更多的人口,殷紅林在衷心趕到歡喜的同時,對食鹽的供應現狀也是憂心如焚。因為這些廣袤的地區,都是不産鹽的,鷹揚軍目前的食鹽産量,根本無法供應這些地區,所以,這些地區所有的食鹽,都必須從其他地方引進。
然而,當前的現實是,中原地區的食鹽,大部分都來自沿海的海州、沂州、萊州、登州、密州等地,當初是朱溫控制中原地區,他和這些州的關系良好,故此可以獲得基本的食鹽供應。但是現在,是朱溫控制了山東等地,以他和劉鼎的關系,肯定不會讓食鹽輕易的流入鷹揚軍的轄區,這就意味着,中原地區的食鹽供應,也必須由鷹揚軍自己解決了。
偏偏這些地區可能有較多的人口,還是鷹揚軍無法忽視的戰略要地。沒有鹽,民衆的生活就要受到極大的影響,沒有鹽,他們就容易被人煽動起來鬧事。朱溫雖然離開了開封,可是他到底在這裡埋藏了多少的潛伏勢力,誰也不知道,一旦食鹽的供應出現大問題,民衆很容易就被煽動起來鬧事。黃巢的教訓,可不能在鷹揚軍的轄區内重演。
殷紅林在調查中還發現,随着食鹽的供應日益緊張,私鹽販賣因此也是屢禁不止,主要是利潤太高了,铤而走險的人大有人在。要知道,當初劉鼎的老子黃巢,可就是依靠販賣私鹽起家的,現在也不缺乏這樣的人。最起碼,在鎮海地區,就有許多活躍的食鹽販子。殷紅林甚至發現,有些鹽販子,背後還有某些實權人物的支持,例如金陵府的裴家。私鹽販賣獲利甚豐,但是錢都入了私鹽販子的口袋,鷹揚軍的稅收卻是白白的損失了。
殷紅林報告着詳細的數據:“目前我們自己能夠生産的食鹽,每年不到兩千石,缺口已經很大,光啟二年,每鬥粗鹽不過八百文,現在已經上升到一千四百文,還有繼續上升的趨勢,若是短期内不能增加粗鹽的供應量,一旦每鬥粗鹽的價格上升到兩千文,任何的法律制度,都将成為一紙空文了。”
“根據屬下的計算,要滿足洛陽、鄭州、汴州,以及未來蔡州等地的食鹽需要,我們最起碼需要增加五千石的食鹽産量,可是,就算我們在夔州、歸州拼命呢的挖掘鹽井,又或者是在海邊設立更多的鹽場,都是無法滿足需要的。除非是我們能夠控制産量最為豐富的益州地區。”
劉鼎皺眉,自言自語的說道:“曬鹽有什麼難的?為什麼産量這麼低呢?”
殷紅林不解的說道:“什麼曬鹽?”
薛檀雅似乎也覺察到了什麼,下意識的回過頭來。
劉鼎自己倒是沒有反應過來,隻顧自的說道:“你們的鹽不是曬出來的嗎?既然缺鹽,在沿海多開辟幾個鹽場不就行了?海水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會有無法解決的難題嗎?”
殷紅林的表情,相當的怪異,眼睛似乎閃了閃,好像意識到了某些東西,卻又把握不住,内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要蹦出來,卻又死死的卡在了喉嚨裡面。他好一會兒才醒悟過來,急切的說道:“大人,我們的鹽,是煮出來的,不是……不是……曬……曬……出來的。”
這次劉鼎是徹底的聽清楚了,他看着殷紅林,表情同樣怪怪的,仿佛在看一個怪物。他又轉頭看了看薛檀雅,同樣覺得她也有點像怪物。他良久才說出一個字:“煮?”
說真的,劉鼎感覺有點天旋地轉的味道,感覺眼前的殷紅林的确是個怪物。
煮鹽?
這年代的鹽居然是煮出來的?
薛檀雅還以為劉鼎不小心噎着了,于是輕輕拍着他的後背,溫柔的說道:“鹽不是煮出來的,難道是曬出來的?你真是開玩笑呢!增加食鹽的供應量,哪有那麼輕易的事情啊?”
劉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好不容易才慢慢的平息了自己的情緒,最後卻還是忍不住有些激動的說道:“這麼好的太陽,你們不用,還用煮?那不是白白浪費人力物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