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走進來的時候,蘭琴已經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念雪站在一旁直滴汗,格格這是?叫了主子爺來,自己居然睡着了。
四爺走到小榻桌的另一邊,對着蘭琴坐了下去。
念雪想要叫,卻被四爺用眼神止住了,然後就見他又揮揮手,示意她先退下去吧。
惜茶端着茶,走到四爺跟前,遞了茶,便也退了下去。
其實,蘭琴叫紫染去叫四爺,去得正是時候。他本老三、老八和老九喝酒也喝得憋屈。老七隻是喝悶酒,幸好十三在,他才撐到現在。十四還是那個樣子,一臉憤青,說話鋤頭鋤腦的。
小格格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似乎夢到了什麼。小嘴巴還吧唧吧唧地咀嚼着什麼。
四爺端着茶杯抿了一口茶,見小格格皺眉,便擡手用食指和中指撐開她那漸漸蹙成“川”字的眉心。
“爺,你來啦?”蘭琴猛然睜開了眼,看見四爺正坐在對面看着自己。
“喊爺來,你卻睡着了。”四爺故意調侃道。
“人家好累,還莫名其妙被人欺負了,爺,你要為我做主!”蘭琴嘟着嘴,從榻上站了起來,然後走到四爺那邊,很自然地一屁股坐到了他懷裡。
這小女人,越發會撒嬌了。
“誰欺負你了?”四爺臉色一沉,首先想到的是福晉。不過這個小格格一向還很懂事,從沒在自己面前提及福晉。
“爺可記得董氏?”蘭琴端起四爺喝過的那個茶杯,便接着嘴就喝了起來。
受了委屈,可不能自己憋着,一定要告訴男人,還得選擇合适的機會。
“老七的格格?”四爺自然記得,上次頒金節就是去看了董氏後,出來才在大街上被人劫走的。當時七爺還專程來跟四爺來請過罪,四爺哪裡能怪他呢。本來因為天生殘疾,老七在康熙面前就沒什麼存在感。四爺一向頗為照顧老七,也不僅僅是因為成嫔依附德妃的緣故。
“嗯。董氏跟妾身還是一同選秀的秀女。當時還住在一個房間裡,跟妾身頗為聊得來。可是,妾身去見德妃娘娘的時候,聽聞董氏在生産的時候一屍兩命了。當時妾身忍不住傷心了一下,可是就被人揪住,說妾身沒及時給德妃娘娘請安了。”蘭琴嘟着嘴,滿眼的委屈。
四爺聽懂了蘭琴話裡的意思,顯然是老七的媳婦!如果是福晉,小格格不會此時說,而在那裡能為董氏的事情故意刁難小格格的,也隻有七福晉了。
“想要爺為你出氣?”四爺眼裡閃過一絲寒意,心裡還是相當不悅的:老七是自家兄弟,也就算了,可是那拉氏,那隻是個與自己沒有血緣關系的人。而且,老七與七福晉好像也不怎麼對盤,不然今日為何一直在那裡喝悶酒。
“妾身隻是覺得不舒服,董氏去得有些慘了,妾身也沒有去問,怎麼七福晉就對妾身不滿意了?”蘭琴仍舊委屈地說道。
“你是說董氏是被人所害?七福晉早對你看不過眼?”四爺的眉頭皺得越發深了。
“妾身不知。隻不過,妾身跟七福晉也沒見過幾次,不知道如何得罪了她。想必是妾身與董氏交好吧。”蘭琴說到此,決定不說了,該說的都說了。
四爺徹底明白了,将蘭琴摟了摟,擡手捏住她的下巴道:“老七性子一向孱弱,那拉氏乃副都統法喀之女。與老七成婚六七年了,一直就沒生個一兒半女的。老七膝下如今也隻有兩女兩子,都是格格妾侍生的。如今,這個那拉氏令你受了委屈,還令七弟悶悶不樂,是該讓她的婆婆好好訓誡訓誡了。”
蘭琴一聽,知道四爺準備讓德妃出馬,可是她心裡并不像就如此算了。婆婆訓誡,無非是罰抄女戒女則一類的,又少不了她一塊肉,根本算不上什麼懲罰。董氏死得太慘了,而且七爺顯然是很在乎她的,然後就這樣算了?
四爺瞧着小格格的臉,說道:“怎麼了,不滿意?”
蘭琴知道四爺的身份,于七福晉,也不好出手,能這樣向着自己,已經算是非常在意自己了。
“爺,妾身也不過一時受了點委屈,可是董妹妹去得太冤枉了。七爺想必也是重情重義的人,不然不會抱着妹妹的屍身一天不放的。七爺如今子嗣稀少,作為嫡福晉不能寬和仁善,不能讓妾侍替爺開枝散葉,這該當如何?”蘭琴故意闆着臉,義正言辭道。當說完這句話時,她心裡突然莫名想到了福晉,那位永遠挂着一臉微笑,說話輕柔的四福晉。
四爺見蘭琴這麼認真,也曉得後宅女人之間那些見不得人的鬥争,可是他實在不易出手去管啊。
蘭琴見四爺不語,知道他心裡也是為難,便說道:“爺,妾身隻想提點一下七爺,他的格格和孩子遭此不測,作為一府之主的七貝勒,應該好好管管了吧,為他自己,也為逝去的那些亡靈。”
四爺明白了蘭琴的意思,沉默了一會兒,又瞅了瞅蘭琴,說道:“想不到,我的蘭兒還是個具有古道熱腸的女子。”
蘭琴這番話,頗令四爺震動。她沒有一味地強調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說的都是在理在情的話。老七是孱弱,但是到底是愛新覺羅的子孫,任憑一個女子在後宅裡興風作浪,殘害愛新覺羅的子孫,成何體統?
四爺看看時間也該差不多回前院了,便放下蘭琴,說:“放心,爺不會讓你遭受那樣的。晚上給我留夜宵,爺隻喝了酒,都沒吃什麼。老七,我會去跟他說的。”
蘭琴倚在門口,看着那身寶藍色的長袍消失在門口,心裡也微微有些歎息:如果自己哪一天也身懷六甲,福晉會如何?
突然,蘭琴覺得有一種恐懼在心裡慢慢擴散。這一手遮天的古代,福晉想要耍點什麼手段,那可是防不勝防啊。四爺到底是個男人,總沒有女人那樣心細啊。有時候,女人陰損起來,可比男人狠毒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