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民講的簡單明白,所有人都聽懂了,屋裡的人除了與李飛白親近的幾個,其它人都沮喪的垂下頭。
李飛白道:“劉伯,您是德高望重的人,不會說話不算數吧!”
劉伯臉上的神情變了兩變,過了一會,歎氣道:“願賭服輸,我明日去石雕廠。”
李飛白目光環視一圈,道:“其它叔叔伯伯們呢?”
其它人眼見大勢已去,也都沒了主意,想要同意,實在不舍把自己吃飯的手藝傳授出去。正猶豫間,忽聽一人道:“劉伯同意跟你賭,我們又沒同意。如今劉伯輸了,他願賭服輸,自會去你的石雕廠,跟我們又有什麼關系。”
其它人聽此話雖說無賴,但也不是沒有理,都把頭點了點。
李飛白卻不願再跟這些人耗下去,眼内殺氣頓顯,道:“這麼說,你們是不願去了?”
其它人心裡頓生怯意。但他們跟李飛白熟的很,不信李飛白能拿他們怎樣,也不十分害怕。再說,李飛白能拿他們幹什麼?拿刀逼着他們去石雕廠嗎?牛不喝水強按頭,天下沒有這種道理嘛。
現在,李飛白唯一能拿捏他們的手段,也就是要脅不要他們的雕出的石獅子罷了。大不了到時軟言相求,大家鄉裡鄉親的,所謂遠親不如近鄰,李飛白還真能不要!
于是,他們有持無恐,繼續鬧将起來。
有的道:“大侄子,我知道你開廠不易,急需我們幫襯一把。可石雕的手藝是祖上傳下來的,家中早有祖訓,傳内不傳外,傳男不傳女,你讓我把手藝傳給不相幹的外人,死了哪有臉見祖宗。”
有的道:“大侄子,你把辦磚瓦廠想的太簡單了。别看你說的天花亂墜,似乎磚瓦廠能辦起來。可你也不瞧瞧,你帶來的都是些什麼人,一看就不是好人,憑這些人能成事?”
有的道:“什麼不是好人,一看就是殺人越貨的山賊。大侄子,我們可是清白人家,怎能跟這些殺才住一起,别沒過兩天便把村裡攪得雞犬不甯,人财兩失。我看,還是趕快把這些人趕走,讓他們滾得越遠越好。”
有的道:“是啊,讓山賊給你幹活,那不是老壽星上吊,嫌自己死得慢嗎?”
對于這些話,李飛白沒有一點反應,隻是冷冷的聽着。等再沒有人說話,大家從椅子上站起,準備離開回家之際,李飛白沖馬坤點了點頭。
馬坤将二指放入嘴中打了聲呼哨,從門外沖進七八個衙役來,抽出寒光閃閃的腰刀,指着屋内衆人,道:“全他娘的給我坐下,誰敢再動,小心老子手中的刀可不長眼。”
衆人驚愕之餘,不由全都讪讪一笑,道:“大侄子,你這是開什麼玩笑?”
馬坤喝道:“大膽!此乃縣令幕友李大人,誰再敢目無尊長,瞧我不撕爛你的嘴!”
衆人見李飛白神色冰冷,馬坤聲色俱厲,不像是在開玩笑。也就不敢再說什麼,轉頭去瞧李大甯,道:“甲首,這是怎麼說的。”
李大甯也覺這事不妥。縱然李飛白現在貴為幕友,可你開石雕廠是求人家呢,哪能讓衙役拿刀逼迫,這不是仗勢欺人嗎?他道:“飛兒……”話還沒說完,已被馬坤打斷:
“我來此是查案的,跟大人無關!”
李大甯一怔,也就不好再說什麼。衆人也都心中充滿疑惑,心道:“莫非我們中有人幹了什麼壞事,馬首領于是來下盤村查案?”他們自持清白,沒幹過什麼作奸犯科的事,也就從容的坐到椅子上,好奇心起,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看馬首領抓的是誰?
馬坤從一個衙役手裡接過一張清單,想要照本宣科,卻見上邊的字大多不識,隻得放棄這次出風頭的機會。冷笑一聲,道:“我原本以為,下盤村出了李大人這種人物,應該是個首善之地,沒想到這裡藏污納垢,竟生出這麼多的賊人。”說罷,将手中清單交給那個識字的衙役,道:“你來宣讀!”
那名衙役接過清單,道:“張大力何在?”
有個五十來歲的小老頭便顫微微的站起身來,道:“我是張大力!”心中卻納悶不已,幹嘛叫他?
那名衙役道:“經查,張大力從石雕廠盜取原石三塊,每塊價值三百文至一兩不等。粗雕坯料五塊,每塊價值一兩至五兩不等。按大明律,盜物價值七百文,屬于數額較大,可判入獄三至五年。盜物價值三兩,屬于數額非常大,可判入獄七至十年。盜物價值十兩,屬于數額巨大,直接判邊塞充軍。你所偷東西屬于數額巨大,來人,把他綁起來,明日送往縣衙由縣令大人判發充軍。”
張大力吓得差點暈了過去,眼見兩個衙役拿繩來綁,急忙道:“冤枉啊,我沒偷東西!”
那名衙役冷冷道:“不是你偷的就是你兒子偷的,不然你家裡的髒物從何而來?放心,到了縣衙,青天大老爺自會審清,到時一個也跑不了,男的充軍女的做娼,不會冤枉你的。”
張大力啊了一聲,眼前一黑差點昏了過去。那些石料,他那一家老少幾乎都有參與,如今一來,豈不是惹上滔天大禍,全家人跟着倒黴。
其它人也都吓得瑟瑟發抖。他們從石雕廠偷盜東西,本以為李飛白的石雕廠幹不下去,打着不偷白不偷,偷了也白偷的算盤。誰會料到李飛白會下如此黑手,讓他們一個個都家破人亡。
兩個衙役毫不手軟,很快便把張大力綁得結結實實。張大力沖李飛白喊道:“大侄……李大人,饒命!”
李飛白擡頭望着屋頂,毫無一點反應。
兩個衙役把張大力丢到一邊。
拿清單的衙役冷眼把屋内的人掃了一遍,凡被他看到的人都沒來由打了個寒顫。拿清單的衙役把手上清單慢慢舉起,其它人惶惶如喪家之犬,隻怕衙役嘴一張,念的便是自己的名字。
這時,忽然有人從椅子上站起,道:“李大人,我明天願去石雕廠。”
李飛白把盯向屋頂的目光收回,看着那人道:“你不怕死後無顔面對祖宗?”
那人道:“聖人有言,獨樂樂不如衆樂樂,意思也就是說,獨自一人賺錢不如衆人一起賺錢。李大人幫我們找來生意,讓我們有活幹,不緻使技藝荒廢帶到棺材裡。祖宗應該覺得面上有光才對,又怎會怪我?”
李飛白笑道:“你倒會說話!”頓了一下,又道:“去石雕廠你不勉強?”
那人斬釘截鐵,道:“一點也不勉強。别說李大人給我們豐厚的報酬,就算一個大子不給,做為近臨,我也得去幫襯,哪能幹出拆台的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