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熊琛被領至廳中。
熊廷弼鄭重的看着熊琛道:“琛兒,關于城中最近的謠言,你都知道些什麼,說來聽聽。”
楊漣繼續在一旁低頭品茶,不聞不問。
熊琛稍稍擡起頭,見父親正看向他,眼神頓時有些閃爍,左顧右盼道:“孩兒委實不知,隻知道這妖人沈嘉乃是一好色之徒。”
“混賬,你做的惡事,竟然裝作不知,看我今日如何收拾你!”
熊廷弼有些生氣,他在屋中已經開始尋找趁手的工具,打算要修理這個熊孩子。
熊琛大驚,他知道父親對待自己從來都是大棒子,胡蘿蔔什麼的那是給妹妹的。看到暴怒的老爹,熊琛吓的臉如土色,不由得腿一軟,跪在地上大哭曰:“爹爹,此事真的不是孩兒做的,真的不是。。。”
熊琛跪在地上戰戰兢兢,不停的磕頭求饒。
熊廷弼氣呼呼的繞了一圈,終于被他找出了一隻雞毛撣子,然後直奔熊琛而來。
眼看熊琛免不了一頓暴打,楊漣趕緊道:“飛白兄,熊琛若真是不知,也不要打壞孩子啊。”
熊廷弼一邊走一邊回話道:“文孺兄,你不必攔我,你見過誰家有二十歲的孩子,我忍他已有數日了,今日不揍他一頓,實在對不起我的結發老妻。”
見熊廷弼刻意要收拾熊琛,楊漣隻好閉嘴。
熊廷弼揚起雞毛撣子,正要狠狠的抽來,卻不料門外傳來一聲嬌呼:“快住手,爹爹,這不是哥哥幹的。”
熊廷弼回頭看去,卻是女兒熊雪茹一陣風似的跑了進來。
“茹兒,你來做什麼,快回去!”
“爹爹,這真不是二哥做的。”
熊廷弼不理不睬,眼睛依舊盯在熊琛身上。
熊雪茹緊咬牙關,小腳一跺,垂着頭低聲道:“爹爹,這是女兒做的。”
“什麼?混賬!”
熊廷弼大怒,面孔紅赤,眼睛瞪的像個牛眼,他實在不相信自己的女兒會暗地裡背着他做出這種事情。
熊廷弼猛然大力向熊琛抽去。
哎喲~
熊琛以為妹妹進來解圍,已經與他無關,此時雖然還跪在地上,但心裡卻不免放松了警惕。熊廷弼猛的用雞毛撣子突然狠命的抽來,熊琛猝不及防之下重重挨了一抽。
熊廷弼怒火之中,這一抽力道極大,熊琛挨了一下,疼的立即在地上打了個滾,淚水頓時嘩嘩的往外流。
熊琛邊哭邊喊道:“這是妹妹幹的,幹嘛抽我?”
熊廷弼怒火中燒,吼道:“即使是你妹妹做的,也八成與你有關,即便無關,老子就是想抽你了,你難道不服?還不快給我起來,你看你像什麼樣子。”
熊琛一臉委屈,忍着疼痛默默起來,趕緊躲到一旁,生怕老爹的怒火再發到他頭上。
熊廷弼呼哧呼哧喘着粗氣,猛的坐下來,用雞毛撣子指着熊雪茹道:“快說,你為什麼要這麼幹,誰教你的?”
熊雪如有些不解,似乎今日老爹對自己不像往日那般寵愛,她微微低下頭,說道:
“前些日子在沈陽時,我與陳知府的女兒陳怡同住,她告訴我這沈嘉乃是一好色之徒,而且沈嘉還鼓動陳知府如何操縱輿論。”
“女兒那日得知後,也沒有多想,可是前幾日,父親你被沈嘉師妹當面侮辱拳打,很多人都知道了,女兒氣憤不過,想起陳怡說的操縱輿論的辦法,女兒這是用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是為爹爹報仇!”
熊雪茹說的又是悲憤交加,又是古道熱腸,弄的一旁的熊琛都忍不住微微點了點頭。
熊廷弼餘光早就看到了熊琛的得意,他站起來,走到熊琛面前怒目大吼:“你認為這是對的?”
熊琛臉色蒼白,柔弱的玻璃心瞬間被摔到水泥地上,砸的粉碎,熊琛嗫嚅着,含糊不清。
熊廷弼根本不管熊琛說什麼,他指了指屋外的杏花樹,道:“先去樹下站一個時辰,好好想一想,晚上寫份心得給我,三日内不得外出,還不快去?”
熊琛倉皇而逃。
熊廷弼重新落座,臉色陰郁的看着熊雪茹,緩緩說道:“雪茹,伸出手來。”
熊雪茹眼圈一紅,嘟着嘴有些不樂意,但擡頭看到父親那嚴肅的面孔,熊雪茹極不情願的慢慢伸出一雙蔥白玉手。
熊廷弼沒有說話,捏在雞毛撣子的羽毛處,用露出頭的竹子狠命抽在熊雪茹的手上。
剛抽了一下,熊雪茹就嘤嘤的哭了。
熊廷弼不管,繼續抽了兩下。
楊漣見差不多了,連忙出言相勸,熊廷弼這才作罷。
“雪茹,下午讓你二哥陪着,一起去沈嘉府上替為父緻歉,如果你們兩人得不到沈嘉原諒,你就讓熊琛别再回家了,至于你,幹脆回京城算了,不必再留在我身邊。”
熊雪茹還想張口求情,但見父親一臉鐵青,說的又是斬釘截鐵,熊雪茹隻好紅着眼圈忍着淚水輕聲答應。
熊雪茹出了屋子叫上二哥,雇了一輛馬車便直奔沈嘉住處。
不久到了沈府門口,卻見一名十七八歲的男子坐在大門前正在曬太陽,見熊琛過來,這男子憨憨的問道:“公子有什麼事情嗎?”
“在下熊琛,車内是我妹妹,我奉家父之命,特來拜見沈公子,對了,我爹是副欽差,你快點進去通報吧!”
熊琛在門外等了一會兒,那名男子去而複返道:“熊公子,熊小姐,我家少爺正好在裡面,請兩位随我進去。”
熊雪茹聽到沈府仆人的回話,便有三分惱怒,不過想到沈嘉是化外野人,熊雪茹也就沒有讓沈嘉出門迎接,而是慢慢下車。
之前還在車内輕聲哭過,熊雪茹出來前早已收拾好,不露一絲痕迹。此時的熊雪茹雲堆翠髻,袅袅婷婷,一雙大眼睛烏溜溜的朝四處打量。
“哼,這沈府真是沒有規矩,客人來了不迎接也就罷了,連下人都這麼沒禮貌,我們還沒走,他倒自個走了。”
熊雪茹輕聲抱怨,卻被熊琛制止道:“阿妹,快進去吧,别再惹是非了,二哥我是怕了你了,你再這麼折騰幾次,二哥不死也得脫層皮。”
熊雪茹這才跟着熊琛盈盈而入。
進入大門來到前院,卻見正中一個公子哥正在和衆人搗鼓地下的一堆爛泥。熊雪茹眉頭輕蹙,心道這哪來的粗胚漢子,竟是一點都不知道肮髒。
聽到有人過來,正中公子哥擡頭滿臉笑容道:“不知熊老千金來府上,找我可有要事?”
熊雪茹沒想到這正中玩泥巴的公子哥竟然是沈嘉,不由得檀口微微一張。
熊雪茹臉色微微一紅,心道當着衆人面,這個道歉還真不好開口。熊雪茹心思流轉,借口道:“家父前些日子和溫姑娘有些沖突,家父為人忠厚善良,不想與小輩怄氣,特讓我前來與溫姐姐道歉。”
沈嘉心道,熊廷弼啥時候為人善良忠厚了,當年主政遼東時,殺人那是說一不二的,一幫遼東武将被他三下五除二弄得服服帖貼。這熊小妮子面色不善,語氣帶着一絲憤慨,恐怕今日來者不善啊。
想到此處,沈嘉擺手道:“不必了熊小姐,你回去告訴熊老,就說我小人有大量,這些小事我不計較。”
熊雪茹開始還聽着沈嘉說的中規中矩,怎麼突然語風一變,竟然毫不知恥的誇贊自己肚量了,此人實在太無恥了。
熊雪茹鼓着櫻桃小嘴,杏眼圓睜嬌聲怒斥道:“你這無恥之徒,竟然在我爹爹面前托大,你算老幾?我爹可是遼東經略,你算哪根蔥?”
熊琛面如土色,不停地朝熊雪茹示意,可熊雪茹偏偏無視他。
沈嘉哈哈一笑,道:“是啊,曾經的遼東經略。”
熊雪茹如花似月的臉上立刻罩起一層寒霜,道:“你。。。你無恥,不準你這麼說我爹。”
沈嘉一臉不屑道:“姑娘,我說的是事實,這是我家裡,我說什麼,難道還要你準許不成?就是你爹來了,我也敢這麼說,更何況你這個黃毛丫頭。”
騰的一下熊雪茹就炸毛了,自己向來都是品貌端莊,人見人愛,從沒有人說自己是黃毛丫頭。熊雪茹整個人都不太好了,她抖抖索索,指着沈嘉道:“你。。。你。。。你。。。”
“我我我什麼啊,熊公子,你妹妹啥情況,天生是個結巴?我有專門治療結巴的妙方,你要不要,五文錢即可。”說罷,沈嘉一臉壞笑伸手要錢。
熊琛此時正在苦着臉不停的勸說妹妹,哪管沈嘉故意氣他。
熊雪茹的怒氣無法宣洩,很快就和啰裡啰唆的熊琛在一旁吵起來了。而院中一幫人繼續忙乎手中的事情,也不管這對兄妹。
沈嘉被這個傲嬌的小妮子給逗樂了,一邊偷笑一邊将新的水泥樣品與沙礫混合攪拌做成成品。
忙了一會兒,沈嘉覺得有點口渴了,說道:“給我弄點茶水來。”
熊雪茹已經和熊琛停止了争吵,他們此時也發現了沈嘉在制作一些石頭墩子,而并不是玩泥巴。
“茶水來了,我涼了涼現在已經不燙了。”
沈嘉聽到有茶水遞來,連忙擡頭,舉手去接,卻發現不知何時曲小乙已到了前院,正笑吟吟的将茶水遞過來。
沈嘉嘿嘿一笑,借着取茶水的機會,偷偷摸了一下曲小乙潤滑的手背。曲小乙一臉羞澀,微微垂下臻首,沈嘉笑着将大碗中的溫茶水一飲而盡。
熊雪茹站在斜對面,早就發現了這對狗男女私下龌龊,不由得嬌哼道:“淫賊,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調戲良家女子,沒有一點詩書人家的樣子,有如牛飲。”
“喂,我說你這熊孩子,怎麼還不走呢?我在自己家裡,愛幹什麼那是我的事情,你又不是我媽,用得着你管?再說你們兄妹倆到底有啥事情,沒事還請早些離開,我家裡到處都是金銀珠寶,要是丢了幾個,即便你爹是經略,那也賠不起的。”
“淫賊,你無恥,我熊雪茹天生麗質,自幼熟讀女經,我家又是詩禮傳家,你以為我會和你這小人一樣?哼!”
“詩禮傳家?你爹年幼的時候不是放牛的嗎?”
熊雪茹大怒,這可太讓她難堪了。雖然熊廷弼從不避諱他年少家貧的真相,可熊雪茹自幼衣食無憂,而且一直對自己父親不幸童年深以為恨。此時聽到有人揭了瘡疤,那還了得。
“二哥,我們走,這污穢之地不來也罷。”
傲嬌的熊雪茹挺兇昂頭,看也不看就要離開。
熊琛一臉苦逼,心道阿妹你倒是走的輕松潇灑,可我回去要被老爹一頓抽呢,想到此處,熊琛再也忍不住了,大聲道:”阿妹,你做的事情,你就當面給沈公子道歉吧,不然二哥我回去一頓家法少不了啊,别人你可以不顧,二哥幫你那麼多回,你總要幫二哥這一次吧。“
沈嘉此時卻是心中大定,他從對話中猜到這兄妹兩人做了什麼對不起自己的事情,所以老熊才逼着他們來這裡道歉的。
沈嘉頓時滿面笑容的說道:”既然是道歉的,自然是越正式越好,大家都别走,趕緊把我師妹請出來,大夥一起聽聽,說好了啊,說的不生動不動聽,不給壓歲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