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裡有短暫的死寂,不知是哪個打手放了個屁。
噗……
“哈哈哈哈!”
不約而同的,胡同兩邊原本對峙的惡霸和太子都大笑起來。
惡霸:“你這臭娘們編故事也編個靠譜點的,當今太子與你私定終身?怎麼着,你還想以後母儀天下?當小爺我三歲小孩呢吧,拿這種沒智商的幌子吓唬人!”
太子附和:“可不是,太子那麼尊貴不凡又潔身自愛的人,如何會看上你這等尋常女子還與你私定終身。退一萬步說,當今太子年紀十五,你這年紀對他來說也太老了些。”
他原本是要走到白衣女子一邊,如今情況突變,楚荀十分迅速的改變了方向,轉戰陣營,與惡霸齊肩并立,單方面化敵為友。
“女大三抱金磚!還因為我燒得一手好菜,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白衣女子據理力争。她瞪視楚荀,憤慨,“這位公子,你方才還說要幫我的,怎麼卻與這惡霸狼狽為奸起來。”
太子望天,你問我為什麼,我還想問蒼天為什麼呢,為什麼本太子随便逛個街都能躺槍!哦對,都是梅千燈那個莽夫的錯,要不是皇上讓他陪着梅千燈出宮逛逛,他怎麼會碰到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
梅千燈呢?
剛才楚荀為了展示個人風采,勒令梅千燈和狄木陽躲起來,這會兒他也不知道這兩人躲去了哪裡。隻有朱裡從鋪子裡出來,站在白衣女子身邊,一臉關切的跟他喊:“少爺,你在瞎湊什麼鬧熱。”
楚荀見到朱裡,仿佛見到救星,指着白衣女子向朱裡投訴:“這女的說她相好是太子!”
朱裡一愣,她都還沒說自己相好是太子呢,哪裡輪得到其他人,轉頭打量白衣女子,脫口就說:“姑娘,你肯定是被人騙了。”
“不!他親口跟我承認的,他就是太子!若不是為了他,我也不會孤身來到京城,險些被這惡霸強搶了去。”
楚荀額角突突跳動,娘之。
楚荀磨牙:“姑娘你是外地人,沒啥見識吧?太子殿下是未來儲君,被當今皇上皇後保護周密,不要說京城城門了,連宮門都極少邁出,你莫不是在夢裡和他私定終生的?”
惡霸則摸摸鼻子,“行行行,小爺不搶你了,小爺發現你智商不行,搶回去生個兒子,智商多半随娘,小爺家大業大,一家門都隻興五行缺德,不能生個缺心眼。”大手一揮,風風火火的來,風風火火又要走。
才轉身,忽覺衣袖被人扯住,低頭一看,好一雙白淨的玉手,心動!再擡頭,嫌棄:“喲嘿,你這多管閑事的大少爺,幹嘛拉着小爺?小爺可不搞斷袖。”
楚荀心裡算計,今日這事兒既然被他碰到,就不能這麼過去。
“你還是搶了她吧,我絕對不攔你。”楚荀和他商量。
若這白衣女子被惡霸搶回去,關在深閨裡,倒也沒啥。可要放任她在此地開着素齋鋪子,逢人就說自己與太子是私定終身的,保不齊過幾天,他皇叔宸王要以此做文章,無中生有。
惡霸冷笑,“要搶你自己搶。”他甩開楚荀的手,大搖大擺離去。
“這什麼惡霸啊真是,作惡一點不到位。”楚荀再轉頭,眉頭微鎖,楚荀的眉毛倒是濃且深,老人家說眉毛濃的人最講情義。現在胡同裡,吃飯的人早被惡霸吓走,惡霸自己也不負責任的走了,隻留下白衣女子和楚荀以及楚荀的手下。
梅千燈和狄木陽這時才從屋頂跳下來,一左一右站在楚荀身邊。
要強搶民女,正是最好的時機。
楚荀眯眼打量白衣女子。
名叫素娘的白衣女子心頭泛起一陣不安,後退一步,她覺得不對勁,怎麼惡霸一走,這地方不是安全了,而是更加危險了?
“你們想做什麼……”
楚荀伸出兩根手指,分别點在狄木陽和梅千燈眼前,後又将手指并攏,指向白衣女子。意思應當十分明顯:你們兩個給我上,把這女人抓起來。
可惜,身後沒人動。
楚荀又等了等,真的沒有人動,遂狠狠回頭瞪向梅千燈和狄木陽。你倆咋回事?就看見狄木陽整個人僵硬得十分怪異,隻那雙眼睛飽含委屈,而一旁的梅千燈一臉淡然,好像無關她任何事。
“狄木陽你怎麼了?”
狄木陽眨巴眨巴眼睛:……
“他被我點穴了。”梅千燈解釋。
剛才狄木陽正要去抓白衣女子,突然之間就不能動彈。說實話,他狄家也是世代武将,從小練武,自成一派。真要哪一天得罪了皇上丢了飯碗,去混江湖,那也是獨樹一幟的武林新秀。卻不成想,梅千燈武功這麼厲害,點穴點得他沒有一點點防備。
所以他很委屈。
楚荀莫名,他掏掏袖管,今朝沒帶絲帕,隻得用手掌擦了把臉,質問:“不是,我說,梅千燈,你,你,你!”他手指頭點着梅千燈,竟是氣得說話也不順口,“你趕緊把人穴道解開,聽到沒有!”
“若我們強抓走這姑娘,與那惡霸無異。”
然,梅千燈似乎沒動手的打算,她站得很直很挺,像軍隊裡最優秀的排頭兵,她的下巴還稍稍上揚,四十五度斜上望去,完全無視楚荀。
楚荀簡直驚呆了。
他甚至氣得一時忘掉白衣女子之事,隻想狠狠教訓梅千燈。你們說,這梅千燈怎麼膽子如此大,總和堂堂太子對着幹,最關鍵的是,太子居然拿他一點辦法沒有。世上最牛逼轟轟的太子伴讀,非梅家小七莫屬。
最後,楚荀又拿手掌擦了把臉,梅千燈氣得他俊臉上都出油了。
“那你說,你想幹嘛?”
梅千燈沉默。
倒是被點穴的狄木陽心急如焚,他這渾身不能動彈,萬一太子殿下和梅公子在他眼前打起來,他都不能勸架。狄木陽隻好猛朝小鏡子和朱裡使眼色,快幫忙勸勸太子殿下啊。
朱裡開口:“少爺,梅公子的意思是,咱們不能硬把人家姑娘拉回去審問,人家姑娘又不是罪犯,咱們也不是官大人。何況,這位姑娘亦是受害者,被人欺騙,今日我們既然遇到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該幫一把她才是。”
梅千燈定眼看朱裡。今天,她看了朱裡很多眼。朱裡朝梅千燈微微一笑,千嬌百媚的那種笑。梅千燈當做沒看到,别過頭去,吐字:“正是。”
楚荀的腦仁隐隐作痛。
他按住太陽穴。
“能不能先讓我吃口東西。”他想壓壓驚。
朱裡拿出一錠銀子塞進白衣女子手中,“你叫素娘對吧,你的事兒我家少爺管定了,勞煩你先去弄些素齋,我們進屋細說。”
素娘内心是拒絕的,可環視周圍的情況以及手中的銀子,屈從。
單說素娘做素齋的手藝,确實不錯。隻是她可能成天對着豆制品時間久了,腦子也有些秀逗。故爾才會相信那麼低級的謊言。
她一開始還不願相信真相。
反問:“你們如何肯定我的郎君不是太子,你們和太子認識嗎?”
姑娘,人家正牌就坐在你跟前,你都不知道,還說自己沒被騙?
楚荀轉念想想,倒也寬慰。這女子并不認得他,單純得有點傻兮兮,所以就算現在對薄公堂,一下便能證明太子清白。而那行騙之人,目的亦單純,隻想騙财騙色。如此,事情十分簡單。
他之前做的最壞打算,是有人蓄意想黑他。
比如他的皇叔宸王,不過顯然,這麼低級的手段,宸王叔叔看不上眼。宸王想動他,是一擊即中,讓太子必死無疑的那種。隻要太子死于非命,皇上再無子嗣,皇位便能落到僅剩的皇弟手中。
楚荀暗暗松了口氣。
朱裡作為楚荀一行人中唯一的女性,十分自覺的擔任起了與同性開展外交的任務。朱裡比素娘長得好看。朱裡挺兇,滿臉自信,往楚荀身邊靠過去:“太子啊……我們不認識啊。”
“你們既然不認識,憑什麼懷疑我的郎君!”素娘氣紅臉。
“憑我們有比你聰明的腦子。”
“你們之間,可有信物?”楚荀一碟香素燒鵝下肚,心情轉好,推開朱裡攀附上來的嫩手,插話。
素娘怕他,怯怯答:“有。”
“拿出來看看。”
素娘從脖子裡掏出一塊玉佩,伸到……梅千燈面前。
楚荀眼皮跳了跳。
梅千燈原來正在很認真的吃東西,遂放下筷子,認真瞅一眼玉佩,吐字:“假的。”
素娘心碎。
這幾位男子中間,為首的那個長得太好看,還很難伺候,她不喜歡;另外一個濃眉大眼的,雖然模樣俊俏,但是一看就是個武夫,渾身肌肉,她也不喜歡。她啊,喜歡斯斯文文,白白淨淨,沉默寡言的。她家郎君是這樣,眼前這位小公子也是這樣,而且剛才,這位小公子還幫過她。(小鏡子:我呢?衆男:你滾!)
她心碎,不是怪梅千燈說得太直白,她心碎,是因為她死了心。原本,這些人都說她家郎君是個騙子,她心底裡不肯相信。現下,那位小公子說這玉是假的,她就是相信小公子,以至于突然就相信了所有,玉是假的,人也是假的。
生活深深欺騙并傷害了她!
不行,讓她哭會兒。
素娘對準了梅千燈的肩膀,她在給梅千燈看玉佩所以原本就湊得近,閉上眼睛哀嚎一聲,“我怎麼那麼命苦啊……”就想靠到梅千燈身上。
可極快之下,一雙微涼的手,碰到了她的額頭。她使力,整個人還是半彎着腰僵在原地,跟鬥牛似的。她睜眼,隻見梅千燈雲淡風輕的白淨臉龐近在咫尺,是梅千燈的手落在素娘額頭,産生了阻力,阻止美人入懷。
素娘:“……”
楚荀默默的,默默的,臉已經全黑。
狄木陽一看氣氛不對,說了本場唯一一句台詞:“素姑娘,你且将欺騙你之人的樣貌描繪下來,我們自有辦法通知官府,通緝此人。”
“可我不會畫畫。”
梅千燈:“少爺丹青極好。”
少爺?
楚荀?
他怎麼知道的?
楚荀微愕,下意識便想說:我不畫。
但他沒說出口。并非他臨時轉性,生出慈悲之心,而是原本頂在素娘腦門上的手,不知怎地就閃到了他鼻子下面,捂住了他的嘴巴。他感覺到一股奇力,迫使他颔首,随即聽到朱裡歡呼:“诶喲,我們少爺真是心地善良,素娘你快去找筆墨伺候。”
“……”
你們這群大膽刁奴!你們這群混蛋!
我呸,梅千燈把你的髒手挪開!
【小劇蛋】
我是那把被太子突然變出來又無情摔落的道具――扇子:
太子殿下,你還沒把我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