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喚枝看向溜溜達達往前走着的沈冷,實在忍不住好奇的問了一句:“你就三言兩語就把那家夥吓住了,沒有用什麼妖術?”
沈冷道:“你個千年老妖精都沒有什麼妖術,我能會什麼妖術,可能就是因為我人格魅力比你大一些,所以他被我的魅力所感召。”
韓喚枝:“好好說話不行?”
沈冷笑道:“其實簡單,你覺得他心态畸形,那麼他其實知道畸形有多可怕,很多時候,畸形的人格是一種在畸形環境下産生的自己保護自己的欲望。”
韓喚枝沒理解,他沒經曆過這些。
“這麼說吧。”
沈冷道:“就比如你之前剛剛跟我說的那種,越打他越興奮,這種人真的是不知道疼不怕疼嗎?并不是,心裡畸形隻是他的一種保護色,就跟變色龍一樣,他讓你錯覺你越打他,他越興奮,你也就不願意再打了。”
韓喚枝道:“真的這樣?”
沈冷道:“人心裡沒有真正幹淨的,隻看自己能不能控制。”
韓喚枝沉默。
這句話似乎有些太大了,不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而是一杆子打翻了全天下人。
“多多少少而已。”
沈冷笑了笑繼續說道:“有的人多到藏都藏不住,有的人少到完全察覺不到。”
韓喚枝問:“那你呢?”
沈冷道:“我?你猜我小時候有沒有想過殺了孟老闆?”
韓喚枝一怔。
沈冷笑了笑繼續往前走。
韓喚枝的腳步卻停在那,看着沈冷的背影心情一下子變得複雜起來,沈冷那句你猜我小時候有沒有想過要殺了孟老闆,讓韓喚枝不由自主的去思考,這到底是幹淨的想法還是不幹淨的想法?
“世上無聖人,克己者為聖人。”
沈冷一邊走一邊說道:“所以你我都算是挺好的了。”
他打了個口哨,灰獒從遠處颠兒颠兒的跑了過來,就好像橫着過來的似的,那尾巴搖的快上天了。
韓喚枝朝着沈冷擺手:“不送遠了。”
沈冷道:“回頭把我家灰獒的工錢結一下。”
韓喚枝道:“你讓灰獒自己跟我說。”
沈冷指了指韓喚枝:“灰獒,咬他。”
韓喚枝轉身就跑回自己書房裡,腳丫子在地上跑的啪叽啪叽的,連頭都沒回。
不多時,方拾遺從外邊進來,俯身說道:“那個人說他叫洛塵羽,是安城縣盛遠镖局雇他來的,為什麼雇他來,他也不知道。”
韓喚枝問:“那他的來曆呢?”
“很奇怪。”
方拾遺道:“他說他是個孤兒,也許是,他自己也不确定,到底是真的孤兒,還是父母被人殺了把他帶走的,他已經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了。”
“他說記不得是多小的時候就被帶走,反正有記憶開始,就在一個莊園裡被訓練,三歲開始認字,每天都必須學會多少個字,學不會就挨打。”
“五歲開始習武,達不到教習的要求也會被一頓毒打,并且他們從小就沒有名字,隻用代号,他的名字還是他被驅逐出那個莊
園之後才有的。”
“驅逐?”
韓喚枝微微皺眉。
他問道:“一個費盡心思,從三歲開始訓練的人,為什麼會被驅逐?”
方拾遺回答道:“他也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莊園裡,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被那麼嚴苛的訓練,他隻知道隻要完不成要求就會被打,打的還會很凄慘。”
“他同樣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驅逐,那些人讓他離開莊園的時候隻是說......你已經不适合了,他到現在也沒有明白自己不适合了是什麼意思,是不适合什麼了。”
“然後他就被派到了盛遠镖局,但不屬于盛遠镖局的人,盛遠镖局為他提供了一個獨院,依然有人監督他學習各種技能,殺人技,琴棋書畫,這些都必須學。”
方拾遺看了韓喚枝一眼後繼續說道:“屬下看得出來,他說的這些話沒有說謊,他說這些的時候眼神裡都是迷茫,也有恨意。”
韓喚枝點了點頭:“所以,這其實是他第一次出來做事。”
方拾遺道:“是,他是這麼說的,他說在這之前從來都沒有人安排他做過任何事,也被要求不許離開盛遠镖局的後院,他住的獨院就在後院中。”
韓喚枝道:“既然你接了這個案子,那你就把這案子查清楚,許大人那邊已經回了我,說太子殿下還不急着讓你過去,所以你先去一趟安城縣吧。”
方拾遺問:“那,薛甄?”
“我親自盯着。”
韓喚枝道:“如果洛塵羽說的都是真的,那麼他這樣的人絕對不隻一個,所以你要多小心些,一個洛塵羽這樣的瘋子已經有些讓人頭疼,若是再有十個八個這樣的瘋子,你們這次辦案可能就很兇險。”
方拾遺俯身道:“屬下明白,屬下會小心些。”
韓喚枝道:“刑部的人,各地方州府的衙役捕頭,他們所辦的案子,面對的都是明面上的壞人惡人,可廷尉府不一樣,廷尉府辦的案子,大多數人看起來都不是壞人不是惡人,然而這些人比明面上的壞人惡人要壞的多也惡的多。”
方拾遺道:“屬下在黑武的時候,已經見過了足夠多的壞和足夠多的惡,屬下明白大人的意思。”
韓喚枝笑了笑道:“去吧,幹幹淨淨的把這案子辦完,你就準備去東宮報備。”
“是。”
方拾遺應了一聲後再次俯身一拜,然後躬身退出韓喚枝的書房。
涞水縣。
李長澤坐在椅子上一邊品茶一邊看着面前這個年輕人,他總感覺自己在照鏡子。
這個叫洛文曲的年輕人,不管是臉型還是眉眼,和他真的太像了,而且在氣質上都有幾分近似,洛文曲拿着腔調說話的聲音也和他有些像。
看了好一會兒後,李長澤笑着問了一句:“你現在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被選出來了嗎?”
洛文曲也在仔仔細細的看着李長澤,眼睛裡有些惶恐,可越是惶恐越是好奇,越想看的更仔細些。
“知道了。”
洛文曲垂首道:“剛剛東主已經把殿下的事都跟我說了一遍,我這些年都是在為殿下做準備。”
李長澤問:“那你覺得辛苦嗎?”
洛文曲思考
了很久很久後搖頭道:“我也不知道辛苦不辛苦,東主說我是個孤兒,是他收養了我,所以我才能活下來,所以我不知道如果不是孤兒的日子會是怎麼樣的,也就不知道現在的日子辛苦不想辛苦。”
李長澤笑道:“看來你還是有些不滿。”
“沒有,沒有的。”
洛文曲連忙說道:“從沒有過不滿,隻是好奇,前些日子見到殿下我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但是更好奇了。”
“你好奇,那我就幫你解惑。”
李長澤道:“我會用兩天的時間來教你,我從小到大經曆過的事,都會很詳細的告訴你,這些你都要牢牢記住,兩天之後,你就不再是洛文曲,而是李長澤。”
洛文曲臉色一變:“殿下是讓我兩天後就替你走動?”
“是。”
李長澤道:“本來我母親派人收養你們,也隻是覺得你們可憐,後來發現你和我長得有些相似,于是就多了些想法,你是我的替身,從一開始就是了。”
洛文曲道:“可是東主當初交代說,沒有什麼特殊的事,要等到很久以後才能成為殿下的替身,在外邊随意走動。”
“現在就是特殊的時候了。”
李長澤道:“你出去之後回到我家裡,不要與我夫人多說話,她會看得出來,别人看不出來但她一定看得出來,你隻說是香湖縣那邊春汛到了,聽聞出了人命,所以你要趕過去看看,讓我夫人在家裡等着,跟她說,最遲一個月就會回來。”
洛文曲問道:“到了香湖縣那邊之後呢?”
“幫助縣衙赈災救民,不要怕苦累,什麼苦累就去做什麼,和災民們吃住在一起,不管縣衙的人怎麼請你去住到好一些的地方都不準去,也不準和他們聚餐飲酒,那邊的事忙完了之後就回來,到時候我會和你換回來,你回到這好好休息即可,再有什麼事我會通知你。”
“是。”
洛文曲俯身道:“全憑殿下安排。”
接下來的兩天時間,李長澤把自己從小到大經曆的一些事講給洛文曲,并且糾正他講話的姿态,走路的姿态,兩天之後,洛文曲離開安城縣趕赴香湖縣,兩縣之間距離有兩百多裡,步行過去都要走上幾天。
洛文曲出發了之後,李長澤就把洛東賦叫了過來。
洛東賦俯身問道:“殿下可是有什麼吩咐?”
李長澤笑道:“你不是說,你的人學習了很多技能,連易容之術都學的不錯,你找個人來給我易容,随便什麼樣子都行,我想回長安城裡看看。”
洛東賦道:“屬下馬上就去安排。”
他試探着問了一句:“殿下去京城要看什麼?”
“看一樣我母親留給我的東西,很早之前我就想看了,可是她不許,說是不到必要的時候這東西不能看,看了就會出事......但是現在,是時候了。”
李長澤說完之後起身,晃了晃脖子說道:“我見你前院有個叫研兒的丫頭不錯。”
洛東賦笑起來:“屬下這就去安排她來。”
李長澤嗯了一聲:“讓她跟我一塊進長安,不容易暴露。”
他看向窗外,自言自語似的說道:“也不知道母親讓我去看的那個人,還活着沒有。”